翌日早朝。星鑾殿上。


    “父皇,兒臣有事啟奏,”一位青年說道,正是風采依舊的太子羅麒。


    “講。”坐在皇位上的皇帝羅暝亦是歲月年華,風塵依舊的不惑之年。


    不知道為什麽,當皇帝看到羅麒時,他想起了小七兒,以前小七兒風光無限,天賦異稟的時候,他總是從側殿中微微探出頭來,看著朝臣在朝堂之上討論國家大事。


    可以說,基本上每天的早朝,羅麟都會偷偷躲在側殿聽,不過他並不能上去講話,上去像大臣們一下闊談天下,這是聖華的祖製,未成冠禮難入朝堂論政。


    轉到現在,皇帝又看了一眼側殿,眼中多了幾絲迷茫,但很短暫,因為他看到太子啟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太子想到一起了,小七兒是時候解禁了。


    “父皇,七年前,羽貴妃去世,群臣提議,將七皇子羅麟禁足於月霞宮中,父皇親言,七年為限,如今七年之期已到,請父皇解除七弟的禁足。”羅麒說道。


    他說著這些,內心更是無比惆悵,他答應過羽竺,他二人,麒麟不可少其一!


    皇帝一聽,沉聲道:“君無戲言,既然如此,那……”


    “父皇,兒臣認為不妥。”這時,突然有一人從群臣中走了出來,此人麵目清榮,微有秀男之姿,但說句實話,此人卻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便是二皇子均王羅泰了。


    “父皇,七皇子被禁七年,必然懷恨在心,若不將七皇子加以磨合和敲打,兒臣擔心,他對群臣不利,更何況……”羅泰看向羅麒,冷哼一聲,“更何況當初所定乃是七皇子十五歲之時,如今,仍一月有餘。”


    羅麒一聽,這就有些不樂意,這話說的,就好像羅麟是怪物一樣,得繼續養,養到他戾氣銳減,才能放出來這是什麽?


    搞的跟鬧劇一樣,這又不是兒戲!還非要等到十五歲,羅麒可是還記得當初皇帝曾言,小七兒之冠禮,與太子一樣,定在十五歲,而非二十歲!


    他頓時生氣道:“二弟,你這是何意?七弟怎麽說身上也是流著羅家的骨血,是你我同胞兄弟,七弟盡管自幼聰慧,但豈是瑕疵必報的小人,他又怎會無緣無故傷害他人?”


    羅麒和羅泰,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但即便是這樣,倆人性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羅泰就是看不慣太子,自己不過就是晚出生一年半多而已,而既然他是哥哥,那就應該什麽事讓著弟弟,包括儲君!


    而今皇帝羅暝九子中,也唯有羅泰對於儲君之位的覬覦是最深的,也是最久的。


    羅泰輕蔑一笑:“當然不是,大哥,你可別忘了七皇子的母親是什麽身份,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倒覺得,就是他在,所以才讓我聖華不得安寧!”


    “放肆!”羅麒聽到羅泰談到羽竺,算是徹底是生氣了,但也沒有要動手,這可是朝堂之上,帝王在上誰敢放肆。


    在這火藥十足之下,皇帝也聽見了羅泰這幾句越界的話,他看著自己的這長子和次子的差別,無奈搖頭,“均王,你太放肆了,小七兒的母妃是什麽身份,也不是你能評頭論足的,你太無禮了!”


    事實證明皇帝很生氣,羅泰說羅麟不怎麽樣,又說他母妃不怎麽樣,這就搞的看中羅麟母妃的皇帝自己也不怎麽樣,皇帝轉頭對一旁的落承道:“丞相怎麽看?”


    落承一聽,不愧是個老狐狸,一眼就能看出皇帝的想法,已經想好了對策的他,順水推舟說道:“陛下,如今聖華正是需要展現仁心的時刻,既如此,不如就放過七殿下吧,陛下君無戲言,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皇帝聽完,看著一旁欣喜的羅麒,還有一臉仇視著落承的羅泰道:“那就這麽辦吧。”以他帝王的威嚴,這件事算是敲定了。


    “陛下聖明!”群臣叩首唿喊。


    唯獨太子羅麒對著大臣們有些冷笑,現在知道了陛下聖明了?七年前陛下也是不願意禁足羅麟時怎麽不說陛下聖明?


    更何況羅麒看著這一群人,七年前在的,當時大都收了有心人的好處,執意反對,而如今,時過變遷,相信他們背後的人,比如皇後的北冥世家,羅氏宗族之流,已經同意放出羅麟來,但恐怕羅麟解禁後,還要承擔巨大的壓力。


    現在丞相和皇帝都同意了,誰也不敢站起來叫板和找事,除了那個前頭的擋箭的羅泰……


    羅泰一聽,立刻想要繼續反駁:“父皇,可是……”


    “夠了!”皇帝嗬斥道。“泰兒你可別忘了,麟兒也是你的兄弟!堂堂聖華的均王要……”皇帝停下了話,隻能說,自己真的在群臣麵前丟不起這個人。


    羅泰聽了,他算是明白了,皇帝這明明就是偏向著羅麟,看來自己已經沒有勝算了,“是,兒臣受教了。”


    皇帝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服氣,但也沒在意,因為他知道這個兒子一會兒就有別人來教他怎麽做。


    “那就這樣吧,”接著又對著旁邊的司禮監總管大監高憲道,“即可傳旨吧。”


    “是。”高憲尖銳的聲音說道,“退朝!”


    退朝後的星鑾殿外,諸臣一個接一個下著長長的台階,去往自己的官邸,各司其職。


    落承和幾位同僚打過招唿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大臣中尋找著什麽。


    終於看到了屠萬生在前方早已下了好幾層台階,邁著步伐走遠。


    落承心中深知,屠萬生已過百歲,德高望重,曆來除了每月月初的三日上朝外,其他時間都是賦閑在家,因此平時對於公務繁忙的落承,想見到也是不容易。


    “老將軍老將軍!”落承輕聲喊道。


    原本屠萬生本不想理會,但很快意識到是丞相之聲,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頭相視。


    年五旬的落承見屠萬生看向自己,小跑著上前。


    “丞相有事?”倒不是說屠萬生語氣有任何不敬之處,但自己性格實在孤僻,不喜歡與他人相聊太多。而且自己一心認為星力至高,但落承雖然在星力上也有天賦,憑借讀書讀出了個六境極樂,但終因不是其所愛,故而在六境極樂止步不前,所以不受屠萬生待見。


    最重要的也是自己已過百歲,而且是先皇時護國戰神,論資曆依舊在丞相之上。


    “老將軍似乎有事要做?”落承試探道,但在他心中,已有答案。


    屠萬生亦是直接,“朝上七皇子放出來了,老夫去向他聊一些星力之事。”


    “老將軍之前不是覺得七皇子即便對星力有所悟,但自己畢竟仍未通神,因此對突破至九境傳說無用麽,為何今日卻又……”


    “咳咳。”屠萬生聽到這一陣尷尬,“當初覺得即便是皇子,也不過是個娃娃,又能有何透徹,但……”


    見四下大臣基本走遠,他沉聲解釋道:“老夫修為在這神都數年居第一,且對八境所悟超過四十載,神都之內那幾個八境亦沒有老夫感知敏銳,在七年前我那徒弟找了七皇子後閉關,而後第三個月,老夫明顯感覺到了他閉關的地方有了八境的氣息。”


    “原來如此,那您這就是要去月霞宮?”落承沒有特別驚訝,畢竟他相信自己的老朋友完全能突破到八境。


    “當然,好不容易等到他解禁,本來之前老夫還想讓陛下開恩,容老夫見一見七皇子殿下,還是最終還是想等他解禁,嗯?丞相還沒說找我何事?”


    “陛下讓我問問您,是關於……”接著,落承低頭說了一番。


    聽了落承所言之事,屠萬生眉頭緊皺:“不去,老夫年過百歲,恐難當此大任,況且一心隻想突破境界,對於其他事實在沒有興趣。”


    聽了這句話,落承若有所思。


    “丞相若還有事那日後再說,老夫還要去見見七殿下。”說完,屠萬生也不客氣,不再停留,憑借深厚的星力快步走遠。


    落承倒也沒有再攔他,停留原地片刻,他便向皇宮內走去。


    同樣下了早朝,皇帝將太子羅麒叫進了禦書房中。


    “你可知為何朕讓你在朝上提議小七兒解禁之事?”皇帝從書房主位坐下,翻閱著書桌上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折,隨口說道。


    “是關於冠禮?”太子試探性問道。


    羅麟十五歲了,這件事他也記了十五年,太子作為儲君,與其他諸子二十歲行冠禮不同,聖華曆來都是十五歲行冠禮,因為開國聖祖皇帝定下鐵規,弱冠以下不得朝堂議事,而為了讓儲君更快接近政務,故而十五歲行冠禮。


    而皇帝曾說羅麟十五歲的時候就和太子一樣行冠禮,羅麒一直覺得這是皇帝的寵愛,所以一直牢記在心。


    “算是吧。”皇帝答了一句,將手中閱讀的奏折向羅麒遞了過去,“你看看這封奏折,還夾著星廷的《教皇敕令》。”


    看著皇帝的神情,羅麒沉重地打開了奏折,隻是看了一眼,震驚之色肉眼可見。


    “圍攻血宗總壇?這……”羅麒仔細閱讀,“號召天下諸國前往滅血宗大計,計劃名為‘滅血’。”


    血宗這個組織底蘊超過三千年,其奉行宗旨就是:天下平,盛世興。一心為了天下一統,盛世降臨,但天下大統,在如今的時代也隻能以戰止戰才有可能實現,但由於血宗內部不合,心口不一,各懷鬼胎,各自選擇自己意中的勢力,從而發動了一係列戰爭,這導致了血宗的死對頭——信仰戰爭的濁世發現漏洞,趁機嫁禍,進而血宗在全穹州口碑極差。


    但畢竟血宗與濁世異常神秘,故而莫說是平民,就連百國聯盟個別國家也不清楚其中恩怨,隻能隨波逐流而仇恨血宗。


    因此作為天下星修者聚集之聖殿的星廷,作為天下諸國共同奉行的精神領袖,為了一直能保持這樣在諸國中崇高的地位,不允許任何一個強大的國家出現,也不容許天下大同動搖自己的地位,故而隻有滅掉血宗,才肯罷休。


    “星廷的敕令不得不遵從,但天下諸國想滅血宗,是因為血宗不支持他們,相反他們也留血宗一命,以後說不定也可能會獲得血宗的支持。此次滅血計劃是諸國博弈的關鍵一環,所以短時間朝中也會商議此事並派星修者前往。”說到這,皇帝歎了口氣,“因此對於冠禮,早做準備,十月之後沒有這麽多時間,畢竟計劃成功後還要將血宗宗主和血宗大宗老押進最近的嬴國國都,由星廷長老致以授死之刑。”


    “南曦行省乃北州地域,其中的北安郡和南安郡是我聖華所有,是與嬴國之邊界。最近我們和嬴國可是……”羅麒若有所思。


    “此事本想讓老四燕王派他帳下幾個將軍去就可以了,但是聽說昊月和元墟兩國各派了一位八境高手,老四那裏最強的也不過是六境極樂。而聖華之內四大世家隻有龍宗老家主一位八境,況且行走不便,大內之中,高手均在外,目前在這的八境很少……”皇帝說著,眼神不住地瞥向一旁的高憲。


    高憲聽到皇帝停頓,謙卑躬下去的身體又彎了幾分。


    羅麒看著高憲的模樣,笑了笑,但又恢複沉重:“確實不多,資曆老的也隻有高公公以及屠戰神,還有宗族裏的那位……”


    聽到這,皇帝一陣冷哼:“宗族之內那幾個老家夥藏得很深,可惜他們身體內部早已腐朽,隻是漂亮的花瓶,擺著還行,出手就得‘碎’了,而屠戰神已過百歲,八境十重天多年,突破九境傳說也未可知,朕還想在有生之年看我聖華出一位九境傳說的大能呢。”


    “朕會讓落承去探探屠萬生的口風,反正朕是絕對不想讓屠萬生去的。”


    羅麒聽著,若有所思。


    皇帝又道:“那他出關了嗎?”


    羅麒一怔,腦中忽然一驚:“您是說……”


    “堂堂護國戰神,閉關這麽久,也真是……”皇帝頓感無奈。


    羅麒也沒說什麽,其實論起來,屠萬生作為前朝護國戰神,比皇帝羅暝也要高兩輩,而他口中的護國戰神正是屠萬生的唯一弟子,繼承了其師護國戰神的稱號,他便是那個和落承齊名,號稱“文聖武神”的另外一位,那一位,才是真正擁有鎮國實力的護國戰神!


    聽說是七年前,不通星力羅麟對星力仍有感悟,和那位戰神徹夜相談一夜,終有所悟,口中隻是驚為天人,隨後閉關至今。


    “北冥家那邊並未傳出蓋戰神出關的消息。”羅麒也是感慨萬分,聽說當初是小七兒“通神”失敗,而那位戰神和忘年交落承相談七皇子之才,好奇之下才找七皇子談起,聽聞此事屠萬生也本想前去看看七皇子究竟有何才幹,竟能使文聖武神兩人都讚歎萬分,但一想自己的輩分去請教一個小輩,便不了了之。


    “那就隨他去吧。”


    接著,皇帝起身,言道:“就這樣吧。你先去替朕看看小七兒吧,你也莫怪朕七年未讓你兄弟二人團聚。”皇帝的眼中露出滄桑之感。


    “兒臣不敢。”羅麒拱手低頭道,“兒臣明白,父皇讓兒臣不與七弟見麵,都是為兒臣和七弟好。”


    “嗯?怎麽說?”皇帝有些詫異。


    “不讓兒臣與七弟見麵,一來是君無戲言,既然說是幽禁七皇子,便不得見麵,同時也是為了堵住朝上那些對七弟不好的言語,讓有心之人無計可施,保護七弟的安危。”羅麒說著,眼中竟有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畢竟他明白,有心之人之中,又怎麽會沒有皇後呢?


    “二來是兒臣因與羽貴妃身隕之事已與母後決裂,若再執意聯係,難免母後會認為我有退位讓賢的心思,從而對我對七弟不利,畢竟七弟當時打破聖華鐵規,八歲震朝堂,當時的威望……”


    “難得你能想明白這一點,下去吧。”皇帝道。


    見皇帝思緒沉重的樣子,羅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拱手而拜:“兒臣告退。”


    等到羅麒離開了後,皇帝深深歎了口氣,重重再次坐下,思緒萬千的他忍不住用手摁了摁頭,一旁的高憲則是識趣上前,為皇帝遞上桌麵的奏折。


    又過了片刻,落承快步進了禦書房。


    “他願不願去?”皇帝問。


    落承搖了搖頭:“屠老將軍一心想突破到九境傳說,不想插手世俗之事,故而不願前往。”


    見此,皇帝鬆了一口氣,“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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