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龍碧雲就起床了。


    先是上山割了一背兜的豬草,迴來煮好後喂了豬,又把一大家人的早飯和安心父女兩的藥熱好,這時天也才剛亮。


    吃過早飯後給譚文忠、熊成玉說了一聲,也沒有管他們臉上不太樂意的神情,帶上覃安心就出門了。


    安心外公龍通樹祖上世代都是郎中出生,龍通樹也繼承了家業做了十裏八鄉出名的赤腳醫生。


    鎮上的衛生院離的遠,花費又貴看不起,鄉親們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也都是去找他看,龍通樹也就意思意思的收點錢,實在窮困的人家給點雞蛋紅薯什麽的吃食,他也會收了不說什麽。


    龍通樹家就在隔壁村,離的也不太遠,不過翻過一座小山就到了,走路過去也就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劉思先正在院子前喂雞,隔著籬笆遠遠的就看到她們了,連忙跑了出來接。


    離的遠遠的,覃安心就開口喊了一聲:“外婆。”


    劉思先跑過來一把摟住覃安心激動的說:“安心啊!你這是好了!我和你外公昨天還說把家裏的事忙空了,下午就去看看你呢!你這就來了,走了這麽遠的路,累不累啊!快進屋子裏去歇著。”


    連龍碧雲都沒空理會,摟著覃安心邊走邊說的就進了屋,又衝了一碗雞蛋紅糖水哄她喝。


    端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紅糖雞蛋,覃安心覺得心裏有一股暖流湧出。


    龍家也不富裕,因為政策的限製,現在每戶人家養雞養鴨都要按人頭來養,家裏幾個人最多就養幾隻,不能多養。


    多了的話就成了撬社會主義牆角了,是會被割資本主義尾巴收走的,雞蛋是農村人的重要物資,平時是舍不得吃的,都是攢著賣給公社的收購站,換了錢後用來買油鹽等必須的物資。


    可是隻要譚安心每次來龍家,劉思先總是把平時自己舍不得吃用的東西省下來貼補她,總說她瘦了,其實劉思先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的滿臉菜色。


    覃安心沒有推辭,也沒有拒絕,端著碗慢慢的喝著。


    因為她知道,這是劉思先特意給她準備的,如果拒絕了反而浪費了對方的心意,這就是一個長輩對自己孫輩濃濃的愛,她隻能在心裏加倍的珍惜這份愛和溫暖。


    “你舅舅上山去了,你外公在後院打理地裏的菜和他種的藥材呢!我這就去叫他。”


    說著劉思先就要起身出去。


    覃安心放下喝了小半碗的紅糖雞蛋說:“外婆,我喝不下了,剩下的你和娘幫我喝吧!不用去叫外公了,過會兒我自己去後院找他,我有事要給外公說。”


    劉思先嗔怪的撇了覃安心一眼:“走了幾裏遠的路,一碗雞蛋水都喝不下,騙誰呢!聽話,快喝了。”


    覃安心也抱著劉思先撒嬌道:“早上出門飯吃的飽飽的,娘又給我喝了一大碗的藥,撐的肚子現在都不舒服,真的喝不下了!外婆你和娘就幫我喝了吧!”


    劉思先和龍碧雲最終擰不過她,把剩下的大半碗紅糖雞蛋水分喝了。


    覃安心讓劉思先和龍碧雲在屋子裏說會話,就出門往後院走去找龍通樹了。


    龍家的後院很大,有一畝多大小的樣子,是自家開墾出來的自留地,用籬笆圍了起來,防止村裏的牲畜跑進來禍禍了莊稼。


    地分成了左右大小兩塊。


    大的哪塊種的是一些村裏常見的,家常吃的蔬果,有地瓜、玉米、番茄、茄子、白菜、辣椒和薑蔥蒜什麽的。


    小的哪塊地專門用來種藥材,種的都是常用的,好養活的中藥,除了自己種的,很多的中藥材外公還是需要到山上去找的。


    在左邊最裏麵的則是豬圈和家裏的廁所。


    豬圈裏養著兩頭豬,其中一頭是村裏的任務豬,過年的時候是要統一交給村裏送到收購站去的,剩下的一頭就是家裏自己的了,殺了醃起來,就是來年一年吃的肉了。


    覃安心站在後院的入口望去,在種著中藥的哪塊地裏蹲著一個拿著藥鋤的消瘦背影。


    她輕輕一笑喊道:“外公!”


    那個身影猛的轉過頭來,雖然又黑又瘦,模樣是典型的莊戶人家打扮,但他的身上有著不同於一般莊稼人的儒雅氣質,這就是譚安心的外公。


    龍通樹看到安心連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拉著覃安心看著,又拉著她的胳膊診起脈來。


    感受著手下脈搏的跳動,龍通樹自言自語的說道:“好了!這麽快!難道我醫術進步了?這次的藥這麽對症?”


    不過看著麵前笑語嫣嫣的覃安心,什麽都沒有外孫女的身體恢複正常來的重要,龍通樹又把這些問題丟到了腦後。


    放下診脈的手說:“路遠難走,才大病了一場怎麽就過來了,本來說下午去看看你,再改改方子呢!”


    覃安心笑著對眼前慈祥看著自己的老人說:“外公,我這不是好了嗎!知道你們都擔心我,就來看看你們。再有,我也是有事要來想求外公的!”


    龍通樹嗬嗬一笑:“有事就說,給自家外公說什麽求不求的。”


    覃安心表情嚴肅,眼睛定定的看著龍通樹認真的說:“外公,我想學醫,你教我吧!”


    龍通樹先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覃安心的模樣,明白她說的是認真的。


    半響後道:“外公也不是那什麽傳男不傳女,不傳外姓人的老頑固。而是學醫可是要從小學的,是要練童子功的,像外公我,從會說話開始就背湯頭歌,學了幾十年才堪堪出師,你再過幾年可就要找婆家了,學個幾年可學不出什麽名堂的。”


    “再說,現在中醫已經落沒了,說是屬於什麽“四舊”,現在人都信奉的是西醫,像發燒吃中藥可慢了,要是吃一片藥片、打一針一會兒就退燒了!還有你爺奶能同意!”


    覃安心堅定的說:“外公,中醫可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麽多年龍家救治了多少人,不管現在外麵的人怎麽推崇西藥,我從小生病可都是你給看好的,我是信你,也信中醫的。”


    頓了頓接著說:“你也知道我這身體,不敢再太過勞累,重活是幹不了了,難道以後就天天在家待著,爺奶看到我才真的是生氣呢,就想著學一門手藝,學了總是沒有壞處的,生了這次病我才知道了健康的重要,我想學,也一定會好好學的。”


    “那外公再想想!”


    龍通樹把藥鋤和收拾出的雜草什麽的歸置好,帶著覃安心就迴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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