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


    為了在對方注意之前,就先下一波狠手。


    皇甫奇帶著繡衣走在了前頭,讓韓浩領五千騎在後。


    至於徐晃,則領著大軍在最後麵。


    入境不久,皇甫奇即向河東太守高汾下令,讓他趕來見自己。


    高汾得訊大驚:“司徒才走,他怎麽就來了!?”


    這位煞星,為何冷不丁的跑到河東來了?


    他難以相信,喝問麵前人:“文書是誰給你的?!”


    “就是驃騎將軍本人。”對方迴答。


    “你見過驃騎將軍?!”高汾眉頭一沉。


    “沒有,但他身邊跟著兩百餘繡衣,而且其人相貌,與傳說無異。”


    這就錯不了了……


    高汾捏著文書,一時躊躇,額頭漸浮汗漬。


    先是派使者查,再是派王允查,緊接著自己突然殺過來……他要做什麽!?


    難道是要親自來查案?


    可其他能忽悠、能殺死,王允是自己人,皇甫奇又該如何對付?


    高汾愈發緊張時,忽然想到王允所交代的話:起事正當時!


    若是此刻,自己先除了皇甫奇,不就攬下了最大的一件功麽!?


    “退無可退。”


    “皇甫奇,既然你自己尋死,就別怪我無情了!”


    高汾深吸一口氣,眼神發狠,衝著幾個親信一揮手:“你們過來……”


    一番吩咐後,高汾帶著隨從離開安邑城,往東去迎接皇甫奇了。


    雙方在東垣縣會麵。


    麵對中樞的實際掌控人,雖為大郡太守的高汾表現得異常恭敬。


    一番客套後,皇甫奇直接盤問起河東之事。


    “原先鹽戰之時,為何河東眾人非但不能出鹽,反而要與民爭奪,使得鹽荒加劇?”


    高汾早已備好說辭,歎道:“郡府已出全力穩定鹽價,奈何他們不配合,我也沒有辦法啊。”


    “有哪些家族,你可知曉?”


    高汾本不想迴答,但迎著皇甫奇那如同火炬般的威嚴目光,最終還是屈服了——供出一些並不重要的名字。


    皇甫奇點了點頭,繼續問:“幾次朝廷使者,先後水火厄難,今番就連司徒都在河東遭劫,也是他們做的?”


    “是……”


    “混賬!”


    皇甫奇怒喝一聲,將項羽斷刃拍在桌案上,麵上浮現殺意:“殘殺朝廷使臣,火燒三公,這將中樞顏麵置於何地?簡直膽大包天,滅族尤不為過!”


    高汾後背浮現冷汗,隻能哭訴道:“汾無能,禦下無方。”


    “你確實無能!”


    皇甫奇聲音嚴厲起來,目光像刀刃一般,刺得高汾不敢與其對視。


    “河東人聚於黃河,南望雒陽,這已是謀反之勢,你為何不阻止?”


    “不是我不想阻止,而是無法做到啊!”高汾表示,他雖然手下有兵,但是河東的兵也來自河東。


    而這些部隊,早已被當地勢力滲透成了篩子,脫離了自己掌控。


    “為此,我隻能蟄伏下來,暗等朝廷兵馬。”


    “若是操之過急,隻怕也要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說著,唉聲歎氣之中,他又自責地抹起了眼淚。


    儼然,一副為國受屈的樣子。


    皇甫奇看著他演戲,最終微微頷首:“你倒是受苦了,我從朝廷替你調一支勁旅來,可能平河東之事?”


    高汾心頭一凜,隻能連連點頭:“定不負大將軍之望!”


    皇甫奇揮手:“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便從中樞調兵來。”


    “是!”


    高汾走出大堂,忽地膝蓋一軟,險些趴倒在地!


    左右連忙扶住。


    “走!”


    高汾一走,傅肜便走了進來,低頭道:“君侯,東垣縣令已被控製。”


    “嗯,派幾個人盯死高汾。”


    “是!”


    天還未亮,高汾翻身而起。


    他一直沒睡,也沒法入睡!


    他與河東大族,早已形成一體。


    真讓中樞大軍將河東大族鎮壓了,他們能不供出自己?


    皇甫奇不是傻子,事後一查便知。


    所以——“皇甫奇必須死!”


    他牙縫裏擠出冰冷徹骨的聲音。


    他帶著隨從,一路往城門口跑去。


    城門樓上,皇甫奇歇在此處。


    繡衣再次帶來消息:“城外有大批人馬靠近。”


    “這狗賊真敢啊!”傅肜怒道。


    “左右是死,他如何會不敢呢?”皇甫奇嗤笑搖頭:“我過來,等的就是他動手。”


    “他往城門口來了!”


    “稍作阻攔,便放他出去。”


    “是!”


    城門下,守門士兵將高汾攔住。


    “混賬!你可知本官是何人?”高汾怒斥。


    隨從揮起鞭子便抽打:“狗眼不識泰山,郡君你也敢攔!?”


    士兵慌忙開了城門,放高汾出去。


    就在城門之外,高汾與趕來的衛氏主等人接頭。


    來之前,他的布置便是如此:自己先行與皇甫奇會麵,各家帶著善戰精騎在後。


    等到拖住皇甫奇,便直接將他做掉!


    “情況如何?”衛氏主等人問道。


    “他要從中樞調集大兵,直接鎮壓河東之眾。”高汾也沒有隱瞞,和盤托出。


    眾人一聽,頓時又驚又怒。


    “這小子真狠啊!”


    “既然不給我們活路,那就別怪我們手辣了!”


    “砍了他,一了百了,朝廷太平。”


    “不錯,將來天下重定,我等還是首功!”


    眾人紛紛開口。


    衛氏主目光一閃:“能進得城吧?”


    “他在此處無威望,城裏人都不認得他,誰會替他守城?”高汾譏諷一笑。


    看到自己的人到後,他心中大定。


    隻要皇甫奇一死,大事可能會提前結束。


    而到時候,自己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三公之位,可以提前定下一席了!


    一幫人馬,迅速推到東垣城下。


    將進一箭之地,城樓上射出百餘支箭矢,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箭矢雖少,但準頭驚人,一輪便放倒了舉火的二十餘人。


    衛氏主連忙勒住戰馬:“怎麽迴事?!”


    高汾眯著眼睛,望向城樓:“我乃河東郡守,有事率眾進城,是誰阻攔?”


    夜裏光線不足,他也看不清城樓上站的是誰。


    “高汾,你膽子不小。”


    一聲朗笑,在夜空中響起。


    “大將……哼!皇甫奇!”


    事到如今,高汾也不裝了,拔劍指著樓上,諷刺道:“皇甫小兒,你可真夠天真的,帶著區區數百人便敢進入河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皇甫奇也不動怒,隻是道:“所以,你們是要造反了?”


    “都是你逼的!”有人咬牙切齒。


    “我等不是造反,而是替國除賊!”


    不愧是名門之後,衛氏主說話還是有一套的:“區區關西兒,以武亂國。”


    “我等屢受漢恩,自當起兵討賊。”


    “皇甫小兒,你依靠武力搶奪中樞,未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


    皇甫奇忍不住失笑:“今日?我今日會怎樣?今日也不過舉刀殺幾條狗罷了。”


    聞言,眾人勃然大怒,連聲大喝:


    “狗東西!死到臨頭了,還在這嘴硬!”


    “什麽狗屁大將軍,不過是一黃毛小兒罷了!”


    “殺進城去,將這小兒綁了,碎了他膝蓋,叫他長跪不起,顏麵掃地!”


    躁動之間,兵馬逼向城牆。


    此刻,天也漸漸放光。


    “就憑你們,也配跟本侯動武?”


    皇甫奇失笑一聲,目光陡然一厲:”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們玩玩。”


    “傳令,開城門,繡衣上馬,隨我衝鋒!”


    “喏!”


    城樓下眾人聞言,都滿臉不信。


    皇甫奇還敢衝出城來找死?


    “哼,他自知守不住城,想要突圍罷了!”高汾如是道。


    這句話堅定了眾人的信心。


    “突圍?做夢還差不多!”


    衛氏主麵露不屑,大手一揮:“將城門團團圍死,我叫他寸步難行。”


    “是!”


    城樓上的繡衣已悉數撤下。


    河東的人馬大膽向前,擁到了城門前方。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城門放下——大批騎兵馳騁而出!


    看到壓倒城門口的大族騎士,皇甫奇忍不住冷笑一聲:“草包!”


    騎兵威力,大半來自衝鋒。


    這幫人用肉身堵門,站著不動,當靶子嗎!?


    這幫大族,玩陰謀有一手,真要戰場廝殺,差得遠了!


    在繡衣出門的刹那,便是人仰馬翻。


    鮮血噴湧之間,慘嚎聲聲響起。


    高汾、衛氏主等人皆是一驚。


    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


    “皇甫小兒開始搏命了!”


    “別慌,頂上去圍死他!”


    “咱們人多!”


    各方勢力倉促調度著自己的部曲。


    然而,皇甫奇的速度遠在他們的反應之上!


    他領著繡衣,直接衝到高汾等人麵前了。


    眾人見狀,慌忙退入軍陣中躲避。


    高汾嚇了一跳,忍不住大罵道:“皇甫小兒,臨死還想咬人?”


    亂軍之中,皇甫奇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臨死?”


    就在高汾打算迴敬之時,一騎倉促趕到他和衛氏主麵前:“報——”


    “大批騎兵出現在我們身後,已經殺過來了!”


    “什麽!?”


    眾人駭然而驚。


    高汾瞳孔劇縮,望著亂軍中那道不斷向自己迫近的身影:“你……你早有準備。”


    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在算計皇甫奇,可皇甫奇早已提前把自己給算計了!


    為時已晚。


    在由背嵬軍和卻薛衛組成的精騎麵前,這群大族組織起來的族兵部隊,簡直不堪一擊。


    很快,所有人便被衝的潰散開來,爭相逃命。


    高汾,在被皇甫奇直接衝到麵前。


    其人當即滾鞍下馬,伏地痛哭:“大將軍饒命啊!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是被他們逼得!”


    皇甫奇麵無表情:“找幾匹馬,給他分屍。”


    高汾直接尿了:“不要!不要啊!大將軍,我告訴您我上麵是誰。”


    “用得著你說嘛?”


    皇甫奇一臉不屑,大手一揮:“拖下去!”


    “不要啊!!!”高汾淒慘嚎叫,讓傅肜拖走。


    不一會兒,韓浩提來一人:衛氏主。


    其人麵色惶恐,顫聲道:“大將軍,是我一時糊塗,請您放過我的家人……”


    “你要是隻貪財,亦或者和我唱唱反調,我確實可以放過你家人。”


    “但你等殘殺使臣,舉兵對抗中樞,堂而皇之的造反,還想保全家人?”


    皇甫奇笑容冰冷,吩咐道:“先別殺他,領著他迴衛府,當著他的麵,滅其族!”


    “不!”


    衛氏主大叫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傅肜,告訴徐晃,讓他率部直撲黃河北岸。”


    “誅盡所有叛黨,將人頭割下堆在黃河邊上,屍體丟進黃河裏喂魚!”


    “是!”傅肜抱拳。


    “韓浩,你率騎兵,持我手令,霆擊各族。”


    “但逢城池、塢堡,開門迎納者寬恕,敢於抵抗者夷滅三族,抵抗至我軍傷亡者誅其九族。”


    “記住,你是來平叛的,不是來查案的。”


    “寧殺錯,不放過!”


    韓浩神情一震,當即拱手:“末將領命!”


    衛府。


    衛夫人麵露憂色,歎道:“你父帶著許多人馬出門,也沒個信迴來,真是叫人擔心。”


    衛覬聞言笑了,道:“母親你就放心吧!父親此去是為國除害,日後我衛氏也將由此平步青雲。”


    “那就好,那就好。”其母連連點頭。


    這時,一名家人慌忙跑進門來:“公子!夫人!大批騎兵向衛家而來,宗主……宗主……”


    “宗主怎麽了!說清楚!”衛夫人喝道。


    “宗主被來人提在手上!”


    “什麽!?”


    吃驚之後,衛覬大怒:“好大的膽!在河東之地,也敢動我父?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吩咐族內武士、徒附,拿上武器,隨我去滅了他!”


    很快,這豪言壯語便被吹得煙消雲散……


    當衛覬衝出大門,看到隊列整齊,人馬具著甲的大隊騎兵時,他腿都軟了。


    騎兵有很多種……


    騎著駑馬的馬匪可以叫騎兵;


    大族中騎士能穿得起皮甲的可以叫騎兵;


    會侵入河東的那些南匈奴部隊,也是騎兵!


    但是,都與麵前這支騎兵,沒法比較。


    整齊統一的鐵甲,便代表了他們絕頂的戰鬥力!


    “殺!”


    韓浩大喝一聲,帶頭衝來。


    衛覬隻聽到耳朵轟鳴,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整個衛府,很快被血色籠罩。


    一日之後,黃河邊上,也掀起了大戰。


    聚集的大族人馬,在裝備精良的中樞大軍麵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碎屍拋入黃河,血肉隨沙與水,滾滾向東。


    河東,徹底陷入了殺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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