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各路鹽錢送到,距離鹽價飛漲已經過去月餘。


    鹽的價格,也一路狂奔到了一萬八!


    帶來的後果是:


    二袁、劉表以及揚州方麵的人從此大批獲利;


    豪族時而放出些許鹽來發財,百姓苦不堪言;


    曹操靠資源、孫堅靠搶、陳王劉寵靠倉庫、劉備靠……省!


    總而言之,艱難度日。


    但最為艱難的,不是他們,而是皇甫奇。


    作為被狙擊的目標,司隸、涼州之地是缺鹽最嚴重的!


    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府庫,愈發雪上加霜。


    這就使得其他人能賑鹽撫民,而皇甫奇卻隻能優先供應部隊。


    並且……因為民變時生,甚至有擴充部隊的需求了!


    在所有人看來,皇甫奇真的岌岌可危了。


    在鹽送到的同時,曹操也已第三次來信,勸皇甫奇直接出兵!


    出兵幹嘛?


    搶鹽!


    好處是一旦打贏,就能解決鹽錢之困。


    而壞處則是……原本就糜爛的經濟,一旦落敗,立即崩潰!


    袁術等人隻要不傻,就一定會避戰——堅壁清野,跟皇甫奇打消耗戰!


    可缺錢缺鹽的皇甫奇,如何能打消耗戰?


    曹操提出此議,是因為實在看不到皇甫奇除放手一搏外的任何勝機了……


    三封信,都被皇甫奇順手丟在了旁邊。


    “超逸!”


    楊彪走了進來。


    雙方關係日益增進,楊彪年長,私底下也不必那麽客氣了。


    皇甫奇笑了笑:“楊公是有新消息麽?”


    “關於河東的。”楊彪臉色很難看。


    為了催促河東產鹽,皇甫奇已經派出了三批官員。


    前兩批說法大同小異,總而言之都在替河東豪族開脫,表示確實產鹽困難。


    第三批,楊彪為了獲取真相,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弟子,結果……


    “渡黃河迴來時,船隻突然沉沒,全船無一幸免!”


    楊彪說完,皇甫奇便冷冷一笑:“那可真是巧了!”


    他站起身來,眼中冷光閃爍:“現在沒功夫搭理他們,先按下不查。我該反擊了。”


    “反擊!?”楊彪驚唿:“難道你要用兵賭上一把?”


    “這種吃虧的事,我怎麽會去幹?”


    皇甫奇搖頭,目光變得深邃,笑意也浮現在他臉上:“楊公,你就好好看著吧。”


    當天下午,一直缺鹽的各處市場,突然放出了一批鹽。


    各城各市,總共放鹽不過三百石。


    毫無疑問,鹽一出現,就被立即搶了個精光!


    以至於,袁術、劉表和那些和皇甫奇針對的地方大族,還沒有來得及出手。


    雖然是天價,但對於缺鹽的百姓而言,有鹽吃已經很不錯了……


    鹽價猛漲不跌,今天不買,明天可就買不起了。


    次日,市場又放出了一批鹽。


    相對於上次,這一次的鹽增量到了一千石。


    鹽量雖多,但分攤到各地之後,也不算什麽。


    倒是百姓們接連兩日看見有鹽,不再開始哄搶。


    而稍微富裕一些的大戶人家,出手將這批鹽賣了下來。


    次日下午,放鹽兩千石!


    這一次,最先引起的是地方豪族——那些策應袁氏,試圖擊垮皇甫奇的豪族的注意!


    尤其,以河東為最!


    “怎麽迴事?”


    “是誰放的鹽?”


    “不是我家……我縣隻有五十石,莫非是本地有人在配合皇甫奇壓鹽價?”


    “很有可能!像韓浩、任峻這樣的人,不就甘願做了他皇甫奇的狗嗎?”


    “不管了,直接買下來!我倒要看看,他們家能有多少存鹽。”


    “嗬嗬!上遊的鹽被卡住了,他們敢賣,就讓他們接下來吃不起鹽!”


    這幫人紛紛出手,盤下了各地的市場鹽。


    第三日,放鹽兩千五百石——依舊被買下!


    然而,消息已經傳到了劉表、袁術等人耳中。


    “真心依附皇甫奇的大族不多,而且即便有,也支持不了幾日!”


    “想靠別人冒險把鹽價壓下去?嗬!到時候必然引起反抗。”


    “出手!隻要看到鹽,全數買下,市上不要留有餘鹽!”


    隻有這樣,才能防止鹽價下跌。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各地的大族配合依舊。


    否則,掏真金白銀買高價鹽的全是他們,萬一虧了咋辦?


    似乎驗證了他們的猜想,第四日放鹽隻剩千餘石。


    各城市場鹽量,縮水了一半不止。


    然而,到了第五日,鹽量又陡增到三千石。


    “買!”


    一些小的豪族,已經沒有餘錢,隻能被迫停手。


    第六日、第七日,大部分豪族停手。


    但,河東那些靠鹽發財的闊戶例外!


    第八日,放鹽依舊。


    “怎麽迴事?”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皇甫奇放出了囤鹽!”


    “放囤鹽!?他瘋了不成,到時候軍隊吃什麽,百官又吃什麽!”


    人們嘩然,難以置信。


    衛氏衛覬親自查看,打開一袋鹽後,眼睛微亮:“確實是老鹽……至少存了三個月以上!”


    南邊,袁術的買手也察覺到了端倪:“鹽是濕的!原先有一波鹽走淮河水道,讓孫堅搶了去,不小心受潮,這是那批鹽!”


    人們陸續發現了更誇張的事——他們從雒陽買的鹽,竟然還套著徐州的鹽袋!


    原來,這批鹽是曹洪通過關係從徐州購的,然後又讓曹操送給了皇甫奇。


    緊接著,皇甫奇又把這批鹽投放到了市場上!


    “哈哈哈!”


    得知真相後,各方勢力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關西兒可以啊,膽子果然夠大!將讓他人送的救命鹽都丟到了市場上,企圖打贏這場鹽戰!”


    “了不得,了不得!魄力可嘉,就是不知道魄力鹹不鹹,能不能充當鹽來用?”


    “等這批鹽都耗盡了,我看他吃什麽!”


    眾人繼續瘋狂出手。


    而得到消息的曹操,卻急得不行。


    “糊塗啊糊塗!各家已鐵了心要贏,憑借這點存鹽如何能鬥垮他們?”


    “若是存鹽耗盡,到時候軍士不戰而潰!”


    繼續寫信。


    孫堅則陷入了沉默。


    劉備撫劍而歎,環顧眾人,問道:“對於驃騎而言,似乎沒有退路,隻能靠這鹽繼續賭下去了。問題是,他的存鹽,能耗得過各家府庫嗎?”


    “斷無可能!”簡雍搖頭,替他算到:“就算鹽價兩萬一石,一萬石鹽值錢兩億。”


    “十萬石鹽,則需錢二十億……如南陽鄒氏、襄陽蔡氏、廬江橋氏,哪個不是家資巨億?”


    “徐州糜氏、中山甄氏這樣的商族巨擘,更是難以計數。”


    “更不要說,袁術、劉表、袁紹、劉岱等人還有府庫之錢。”


    結論是,圍攻皇甫奇的人加在一塊,可以掏出二十億錢。


    但打死皇甫奇,也不可能掏出十萬石鹽!


    曹操的勸阻無用,鹽戰還在繼續。


    繼眾人發現鹽來自曹操、孫堅等人的援助後,又發現了軍中的存鹽。


    到了第十五日時,人們發現了河東鹽。


    是河東人放鹽了?


    當然不可能!


    這是朝廷發給中樞大臣精鹽,也就是說——皇甫奇開始掏中樞府庫,甚至從大臣家征鹽了!


    十八日,該類型鹽耗盡,雒陽城進入戒嚴狀態。


    外界,風聲湧起。


    “怎麽迴事?”


    “據說有大臣抗議奪鹽,被皇甫奇屠殺,現在正封鎖消息呢。”


    “隻怕沒有這麽簡單,我得到的消息是有人已經要造反了……”


    如此種種,使得‘投資者’們愈發興奮!


    雖然各家為此已墊了不少資金,但終究希望即將到來!


    第十九、二十日,鹽停兩日。


    天下歡唿!


    所有人都在等著皇甫奇崩潰!


    曹操、孫堅、劉備則開始緊張,收迴在外的部眾,準備抱城死守。


    至於下麵的屬吏們,也開始掏出主意:如何緩和與袁氏之間的關係。


    瘋狂擴軍的袁術,也命部眾做好準備,隨時北上接管雒陽。


    然而,第二十一日,皇甫奇再次放鹽——貢鹽!


    真正送到宮裏的最佳精鹽!


    “他瘋了!”


    “這是……拿出了北宮的存鹽?!”


    “買……買他!”


    到這,豪族們也開始跟不起了!


    好在,還有袁術等人在……他們會對下麵的人施壓啊!


    都快贏了,你現在收手?


    再堅持堅持!對方馬上就要垮了!


    而對於那些實力強悍者來說,譬如河東衛氏、襄陽蔡氏等人來說……開弓沒有迴頭箭!


    他們的海量財富,已經換成了堆積如山的天價鹽。


    如果真讓鹽價跌下去,他們褲子都得當掉!


    所以,咬著牙也得跟皇甫奇幹到底!


    貢鹽量很少,而且隻持續了兩天,便直接斷貨。


    “哈哈哈!”


    “關西兒啊關西兒,鹽終於耗盡了吧?”


    “終於讓我等到了今日啊!”


    衛氏主咬牙切齒,狀若瘋狂。


    不是他城府淺薄,而是衛氏為此付出了太多——家族所有現錢,幾乎全部砸了進去!


    當然,好處也是巨大的。


    因為衛氏出力巨大,袁術許諾破雒陽後,給他家一個九卿之位!


    那可是九卿啊!


    衛氏在河東數百年,都沒走出一個兩千石,現在一步而九卿,這筆生意——賺大了!


    接下來,一日、三日、五日,市場一滴鹽都沒有流出。


    而且,皇甫奇派兵馬封鎖了要道。


    整個司隸之地,籠罩在一股詭異的沉默中。


    “等這場沉默結束,便是他破滅之時。”——無數智者目視雒陽方向發出了感慨。


    詭異的沉默在持續。


    袁術還坐得住,但那些為此傾注太多財力的豪族們率先坐不住了。


    他們在各自郡縣,暗中聚集人馬,準備尋機下手,爭奪最大果實。


    到了第十日時,河東靠黃河邊上,已聚集了近萬人!


    麵對朝廷派來人馬的盤問,他們不通姓名、不通來路、不說目的。


    最終,一艘船靠近了他們,並向他們喊話,要求他們立即解散歸去。


    迴答這艘船的是無數箭矢!


    喊話之人手持盾牌,臥於艙中,無奈一歎。


    “我看鄉人一場,才來相勸,何故尋死?”


    說話之人,正是徐晃!


    他們又等了三日,希望對岸發生嘩變。


    可這種沉默在繼續……


    終究,他們不敢踏出那一步。


    “可惜了!”


    身在雒陽的皇甫奇,聞訊失望搖頭:“要是敢放手一搏,我還高看他們一眼。”


    說完,他揮了揮手:“繼續吧!”


    “是!”


    沉默十數日的結果,是:


    封鎖的路口,再次放開;


    空缺的市場,再次放鹽。


    而且這一次的鹽,質地絕佳——超過了原先的皇宮貢鹽!


    這才是皇甫奇真正生產的礦鹽。


    他一開始就能達到這種質量,然而為了配合袁術等人演出,隻能暫時將劣質鹽高價賣出。


    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無數人仰天驚唿。


    以衛氏主為代表的鹽商們,當場傻眼。


    繼而,一股恐懼開始爆發,讓他們渾身發顫。


    皇甫奇還有鹽!


    皇甫奇怎麽可能還有鹽!?


    他從哪搞來的鹽?


    他娘的到底還有多少鹽?!


    如果鹽價真的跌了下去,那自己等人豈不是……


    黃河邊上,衛氏主胸膛起伏,一口血死死的壓在胸膛內。


    ——雒陽城內——


    戒嚴,是為了不放出任何消息。


    因為,在征調大臣們的舊鹽後,擺在他們麵前的——是細膩如雪的新礦鹽!


    盯著麵前的鹽,暗中策應袁氏的人,隻能沉默的擦拭著冷汗。


    宛城、襄陽、昌邑、陳留……各地!


    “竟……竟然還有!”曹操深吸一口氣。


    “難道他真能打贏這場鹽戰不成!?”孫堅滿懷敬佩。


    他是個武夫粗胚,萬事就是一個字——莽!


    此番皇甫奇的手段,讓他開眼了。


    若是他真能把鹽價打崩,不但能度過難關,而且能借此機會謀以重利!


    他的長史吞了吞口水:“賣了這麽久的鹽,他手上已收割了海量現錢,若是鹽價能迴歸正常,他就是天下最大的贏家!”


    北起冀州、南至揚州,東發徐州、西至荊涼。


    多少勢力、多少資金參與了這場豪賭?


    如果皇甫奇倒了,參與者將平分果實。


    但如果皇甫奇贏了,他將收割所有人!


    大族們,不可能再跟了,也沒能力再跟了。


    “不可能現在停手!”


    “不錯,否則鹽價將因此而崩,我等前功盡棄,所有人讓他一個人收割。”


    “接著買,我就不信了……他還能生鹽不成!?”


    皇甫奇似乎在戲耍他們。


    市場上的鹽時多時少。


    每當他們想收手的時候,皇甫奇又突然減少放鹽。


    給他們一種錯覺:皇甫奇即將鹽盡!


    這種即將持續了十三日……皇甫奇再次狂吃七億錢。


    終於,他們繃不住了!


    再也沒有人敢繼續掃貨。


    鹽價應聲開跌。


    當天下午,皇甫奇就把鹽價調迴萬錢一石!


    一下,砍掉了一半!


    至此,所有人參與者心髒劇縮!


    因為,他們曾花重金,以遠遠超過此價的價格,購入了大批鹽……


    如果價格真的迴不去了,那他們的損失……怎麽辦!?


    “買,你們倒是快買啊!”有人嚎啕大哭。


    然而,暴漲的鹽無數人瘋搶,狂跌的鹽卻無人問津。


    最為喪心病狂的是第二天——皇甫奇直接把鹽價調到三千一石!


    轟!


    兩日,打迴原型!


    司隸、荊州、豫州、兗州,無數參與的大族之主,用一根繩索,把自己掛在了房梁上。


    “噗!”


    黃河邊上,衛氏主噴出一口老血,身體往後倒去。


    其人身旁,走出四五個族長級人物,竟聯袂跳入黃河之中!


    炒貨,不但要錢,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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