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帶領千騎,連夜奔襲,抵達葵城。


    葵城是依山脈建立的小城,其作用是用以統禦山林,維持朝廷在山脈一帶的統治。


    尤其是近年——黃巾餘孽張燕盤踞在太行山脈一帶。


    隻有這樣的小城建造之所,還依舊聽命於朝廷。


    此外,便是作為朝廷行軍臨時糧倉所在。


    例如此番丁原南下,其糧草補給主要依賴沿途供應。


    還有少部分隨軍攜帶的糧草,隻能跟在大軍後頭緩緩行進,到了葵城便暫時歇下休整。


    呂布抵達之時,正值淩晨時分。


    隔著老遠,他便讓軍士喊了起來:“武猛都尉帳下主簿呂奉先到此,速開關門!”


    關上立起一道黑影,道:“山脈之內,多有賊寇,關中尚有存糧,不敢輕易開門,請呂主簿上前來!”


    聞言,呂布跨馬提戟,走到軍前:“呂布在此!”


    關上人瞧了一會,搖頭:“夜裏哪看得清?”


    呂布又讓左右舉起火把。


    對方依舊搖頭:“看不清,有勞呂主簿走近些。”


    呂布耐著性子再向前:“這可以了?”


    那人看了一陣,還是道:“有勞……”


    “你有完沒完!?”呂布怒叱。


    對方無奈道:“我等也是為了安全,還請呂主簿勿怪!”


    “罷,不與你這等人計較!”


    呂布揮了揮手,叫著身邊幾個舉火的,幹脆一口氣走到關下。


    他昂起頭:“這可看得清?”


    對方不迴答。


    呂布怒了:“人呢?


    “放箭!”


    一聲梆子敲響,城門樓上的箭矢,像是密集灑下的一把釘子。


    噗噗噗——


    “啊!”


    呂布身邊,那些軍士避猶不及,瞬間被射死在地!


    呂布反應快到極致,在肩部承受一支箭矢的時候,他便迅速翻身滾到馬下。


    箭矢不停,那馬哀鳴而死。


    見呂布尚活著,馬超果斷下令:“投石!給我砸死他!”


    石頭未發,呂布怒吼一聲,竟舉起那死馬遮身,大步脫離城門底下。


    “好力氣!”


    馬超忍不住讚了一聲。


    石頭沉重,雖然威力巨大,但打擊距離遠遠短於箭矢。


    數步之後,石頭已然是夠不著了。


    呂布快速脫險,將死去的戰馬撇向一邊,又別斷了肩上箭矢,怒指城樓:“城上誰人,竟敢偷襲於我?”


    “哈哈哈……”馬超放聲大笑:“粗鄙呂布,料你這點謀略,又如何敢與我家君侯爭鋒?”


    “我家君侯早已料知,你會從此偷跑,故差我提前趕來,好叫你等絕望!”


    好不容易想出的計謀,竟被皇甫奇提前料中……驚怒之下,呂布帶人強衝葵城。


    葵城雖不大,但馬超和北軍都不是泥捏的。


    此城兩側接連山勢,城型與關隘沒有兩樣,豈是區區千人輕騎能突破的?


    呂布猛攻一陣,徒勞而返。


    隻能在關下連聲痛罵,激馬超出戰。


    馬超手提長槍,躍躍欲試。


    “切不可動!”法正連忙阻止。


    “此賊罵得難聽,又囂張異常!”馬超道。


    “彼輩前路不通,後路被堵,隨軍糧草十分有限,已是必死之輩。”


    “孟起兄即便勇力有餘,也犯不著和待宰的魚肉鬥狠!”


    法正先解釋了一番,再道:“君侯治軍向來極嚴,來時千叮萬囑,不可讓他難做啊!”


    聞此,馬超方才作罷。


    關上關下,掐了一夜。


    呂布所部,吃了飯上路,動手前又匆匆吃掉了隨身幹糧。


    如今激戰多時,腹中空空,人又疲又餓,精神懈怠。


    軍中上下,士氣幾無。


    到了天明時分,人更是欲睡昏昏。


    呂布陡然奮起,道:“相持多時,我軍疲憊,敵軍亦然,正是破城之機!”


    說完,他覆甲兩層,換下畫戟,左手持圓盾,右手攀鐵索梯,將一口鋼刀叼在嘴裏。


    數麵鐵索梯同時發動進攻,其人也帶頭攀城!


    城上箭矢屢發,將攀城者射落在地。


    呂布以盾遮擋,又閃躲迅速,得以撲到城樓。


    “有人登城了!”


    守備北軍也不是孬種,提著槍齊齊刺了上來。


    呂布將身一閃躲過,反提手一夾,將幾杆槍悉數夾入腋下!


    北軍軍士發聲大喊,卻奈何不得!


    那槍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就像陷入土石中。


    呂布輕喝一聲,騰出手摘下口中刀,猛然向前揮去,反將幾人砍死!


    他趁機速進,幾乎要攀上牆來。


    馬超警覺,迅速提槍趕到。


    居高臨下,捉槍猛刺之!


    過招數迴,呂布察覺到對手亦非常人,自身又足下不穩,心知久戰必失,隻能被迫退迴。


    收迴槍的馬超,難得滿臉凝重:“此人確實了得。”


    下城之時,呂布心中已有些慌了:“有這等人物守城,此處難破,我等勝機何在!?”


    隨身糧食已盡,破城無望的呂布,隻能帶著這些人灰溜溜地折返。


    因軍士饑疲交加,傷員都無法帶走,隻能丟棄在原地!


    “奉先!”看到呂布灰溜溜跑迴來,丁原臉色一沉:“怎麽迴事?”


    呂布麵露苦澀:“葵城……被關西兒先手奪下。”


    “有這種事!?”


    眾人頓時惶恐失色。


    “這可如何是好啊?”


    “葵城被奪,我等便被封死在這山脈中了。”


    “葵城乃運糧中轉所在,我等接下來吃什麽?!”


    丁原忙問隨軍糧官:“軍中糧食,還能支撐幾日?”


    糧草官臉色慘白:“還有兩頓……”


    “怎麽才兩頓!?”呂布眼睛一紅,直接拽著他衣領將人提起。


    那人顫巍巍道:“按照原來計劃,早在之前便已脫離山脈……將軍要求急行軍,哪裏能帶太多糧草?”


    完了!


    所有人都心頭一涼。


    無奈,丁原隻能囑咐對方將飯調稀,盡量在山間采摘野果、狩獵禽獸——多支撐幾日。


    然而,上萬人的口糧缺口,哪是這點東西能填飽的?


    夥食條件一降下來,軍中恐慌情緒便開始擴散!


    大家都是老兵油子,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不對勁:缺糧了!


    這對於大軍而言,是最為致命的危機!


    清晨,眾人圍成一圈用飯。


    一眾高層,也是沉默無聲。


    唯有時而急促的唿吸,還有端著碗發抖的手,出賣了眾人內心的慌張和恐懼。


    呂布坐在角落裏,將臉別到一邊,生怕被貂蟬發現。


    之前的豪言壯語,讓他倍感羞愧。


    “在這等死也不是辦法。”


    還是作為三軍之主的丁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望著王允歎了一口氣:“司徒有什麽高見麽?”


    王允苦笑起來:“建陽這麽說,就是打算讓我磨著臉皮去當個說客了?”


    “慚愧!”丁原放下碗,起身賠禮:“本說此番南行,我來做司徒護衛,到頭來還要靠司徒庇護求活。”


    “您是三公,除卻天子數得著的尊貴之身,他多少是要賣些麵子的。”


    “難說啊,我與此人素不相識!”王允搖頭苦笑:“而且,此番我雖不是軍中主官,但多說也有責任,脫不開幹係……”


    “難道司徒要坐看上萬人命喪於此麽?”丁原用幾乎哀求的語氣。


    王允一陣猶豫。


    丁原又看向呂布:“奉先!”


    “啊?”


    呂布將頭別了迴來。


    “你隨司徒同去,負責司徒安全。”丁原說道。


    “這……!”呂布一陣失措和為難。


    眼底深處,藏著一抹深深的畏懼。


    他怕了嗎?


    是的,他怕了。


    之前有兵有將,勝負未分,他信心充足,自認不會輸於皇甫奇。


    可現在不同,他作為王允護衛前往求和……孤身走入皇甫奇營中,豈不是將性命交於對方掌中?


    見狀,丁原怒道:“你還怕了不成?!”


    呂布忙道:“義父,關西兒……”


    “呂主簿。”貂蟬忍不住打斷:“既要求和了,你這樣稱唿還是不大好的。要是說成了習慣,屆時求和時說漏嘴了,說不好就要激怒他。”


    呂布滿臉通紅:“小姐說的有理……衛將軍若要加害司徒,我跟著也於事無補;若衛將軍無加害之心,又要我去做什麽呢?”


    丁原一時氣結!


    隨即,他解下馬鞭,便要上前去教訓呂布。


    “罷!”


    “我就走這一趟吧!”


    王允終於開口,也擺了擺手:“他說的亦有些道理,強迫他無用,我獨自去吧。”


    “爹爹~”


    貂蟬麵帶憂色,呂布則羞愧得無地自容。


    隨即,他將這股羞惱情緒怪罪到丁原身上。


    自己去與不去影響都不大,要不是丁原強行點名,自己又怎會在貂蟬麵前丟份呢?


    王允獨自上路。


    山嶺,皇甫奇駐營。


    一道人影走入帳內,恭敬彎腰:“將軍,雒陽賈文和遞來急信。”


    皇甫奇放下手中茶水,平靜問道:“說了什麽?”


    “他說,各路外兵陸續抵達,何袁蠢蠢欲動,大變隻怕就在數日之間。”


    “還望將軍早日解決河北之事,率軍迴雒。”


    聽完,皇甫奇沉吟頷首:“我知曉了,你先退下。”


    “是。”


    那人剛走,又一人進門:“將軍,司徒王允在外。”


    皇甫奇哂笑搖頭:“三公做說客,並州人倒是大方,讓他進來吧!”


    “是!”


    須臾,王允入內,二人相互見禮畢。


    皇甫奇笑道:“司徒此來,是有什麽要教在下麽?”


    “慚愧!”王允拱手:“我隨軍南行,不曾想和衛將軍發生誤會。”


    “雙方同為朝廷之軍,卻在此交戰,於國不利啊!”


    皇甫奇失笑:“那依司徒的意思,是我勾結郭太,讓他誣蔑並州軍了?”


    “絕無此意!”王允連忙搖頭。


    “既然如此,那郭太所言就是真得了?”


    皇甫奇徑直起身,背負雙手:“司徒要走,我不阻攔,你現在便可以離開此處,繼續南入雒陽。”


    “畢竟,你是三公,我也沒有你的罪證,若是難為了你,在天下人麵前也不好交代。”


    “然則,我有一言,卻要問問司徒。”


    王允歎道:“衛將軍請說。”


    “司徒位在三公之尊,今日既能來此教我。”


    “前些日子,丁原勾結郭太時,您為何不能教他呢?”


    “依我看,司徒不是見不得雙方在此交戰,而是見不得我這個涼州人贏、而你們並州人輸吧?”


    王允滿麵羞愧,收起了所有說辭,采取最為服軟的態度:“山穀之內,畢竟上萬條將士性命,還請衛將軍高抬貴手。”


    “並州人想活命,得自救才行,而不是靠司徒一語低頭。”皇甫奇搖頭,並不買賬。


    低個頭就想自己放過到嘴的肉?


    天真!


    “自救?”王允不解蹙眉,繼續問道:“還請衛將軍明示。”


    皇甫奇別過頭來,目中冷光一閃:“終要有人為做錯事,付出代價!”


    不久,王允麵色蒼白的走出營帳,迴到丁原所部。


    “如何?!”丁原急迫問道。


    王允看著他,搖頭:“他說,必勝之局,沒有手軟的道理。”


    丁原麵色一哀,繼而燃起滔天憤怒:“既然不給活路,那我們便隻有搏命了!”


    “傳令下去,今夜宰馬做飯,明日天明,便與關西賊決死!”


    “將軍。”一名司馬提出質疑:“我軍傷員眾多,而彼輩又擁地勢之利,搏命隻怕也難取勝。”


    此人此言,引得眾人一片讚同,點頭紛紛。


    自從被封堵後,他們已經被皇甫奇給打怕了。


    現在糧食不足,士氣低迷,要軍士玩命,談何容易?


    “此賊不予活路,不搏命又能如何!”


    “我將決戰,竟敢亂我軍心,當斬!”


    丁原大怒,拔劍斬了此人。


    鮮血噴湧,淋的他滿身都是,顯得無比猙獰。


    滴血劍尖,指向眾人:“誰還有疑問?!”


    兢懼之下,眾人隻能低頭稱喏。


    “各部退下,早做準備!”丁原揮手。


    眾人散去後,王允悄然找到了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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