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落穀,坐落在漢陽和安定交界之所,是漢陽通往安定的必經之道。


    此穀兩側,山嶺隆起,唯有中央一穀如咽喉相通,形同雞口;因此,兩側山嶺又被稱之為雞頭山。


    得知叛軍來襲,皇甫奇第一時間決定於此防守,而不是守城。


    小縣城,人口有限、城牆不高、城內水糧不足,被人一圍,要不了多久就崩了。


    但此地不同,隻要將敵人拒之於外,就能保下整個安定,後方無憂。


    搶在韓正抵達之前,皇甫奇在薄落穀通道修建了大量鹿角和工事,將兩千精銳布置在穀道。


    薄落穀地勢平坦,是敵人的主攻方向,需要麵臨苦戰,非精銳不可當。


    緊接著,他又將剩餘的兩百精銳,打散到臨時征召的兩千人中。


    每名精銳分統十人,守在兩側山嶺,多備弓弩、滾木、雷石。


    當晚,已有少數前沿部隊抵達穀口,來迴巡邏,並迴報韓正兩人:


    “敵人已有防備,沿山穀布置防禦,頗為嚴密。”


    聽到這話,王成懊惱道:“這狗東西反應倒是快!”


    “那又如何?”韓正哼了一聲:“安定郡守已經逃了,皇甫奇手底下一共也就四千人,還有一半是烏合之眾。”


    “薄落穀雖頗有地勢之利,但要擋住我們絕無可能!”


    閻行終究年長,性格更謹慎一些:“皇甫奇手下還是有一批精銳的。”


    “我清楚,不過兩千人而已。”


    “明日開戰之後,我便是和他換命!二換一,乃至三換一,他又能堅持多久!?”


    “消耗完這批精銳,就是他喪命之時!”


    次日一早。


    一萬五千餘眾,分成二十五個行進軍陣,推進到薄落穀前。


    “敵至!!!”


    警告的號聲立即吹響。


    皇甫奇登高而望。


    他上輩子見過最大的方陣就是學校開大會,幾千學生擠在一塊。


    ……和麵前一幕相比,差了百倍不止!


    軍陣講究實用性,百人的步兵陣所占的位置就相當於千人的學生。


    一萬五千餘人,軍士、戰馬、長槍、旌旗,將目光所及之處,站得滿滿當當!


    初升的陽光下,鐵衣反射著連片寒光,讓不少新征來的鄉勇腿都開始發抖。


    “這……我們真能打贏嗎?”


    “誰知道……感覺被皇甫公子忽悠了。”


    幾個新人低聲議論。


    他們的什長一眼掃了過來,厲聲道:“將戰,再有亂言動搖軍心者,斬!”


    說完,立刻拔刀,嚇得幾人連忙閉嘴。


    嘴雖然閉上了,但內心的恐懼絲毫不曾削弱。


    轟轟轟!


    伴隨著三通鼓聲,敵人軍陣開處,韓正、王成在一群精銳騎士的簇擁下走出。


    “龐德狗賊,給我滾出來!”王成直接罵道。


    皇甫奇笑著看向身側的龐德:“令明,他既有話要說,你不如出去和他做個了斷。”


    “是!”


    龐德抱拳,打馬走出穀口的幾個鹿角,不卑不亢道:“王成,尋我何事?”


    王成一聽,怒意更甚:“狗賊,你竟敢直稱我名,不知尊卑有別麽!?”


    “說得好!”


    龐德還沒接話,後方的皇甫奇便大笑起來:


    “令明為國守土,是涼州義士;你聚眾行兇,是害民之賊。”


    “害民賊,你既知尊卑有別,那應該先下馬給令明磕個頭才是!”


    這話一落下,張繡、麴義並皇甫征等人哄然而笑。


    馬雲祿更是美目顧盼,輕聲笑道:“書呆子嘴上的活可真好。”


    “你!”王成氣得直哆嗦。


    “咳~”韓正咳嗽一聲:“他是個讀書的,別跟他鬥嘴。”


    王成按下這口氣,質問龐德:“龐德!無義狗賊!我家對你有救命之恩,你竟背我從敵,今日怎敢與故主為敵?”


    龐德冷嗬一聲:“王成,你家救命之恩,演武場上我早已還你。”


    “隨後所行之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對王家已無虧欠!”


    “往日我隨你,多行無恥之舉,幸逢我主,得有將功折過之機!”


    “今日再見,哪有什麽故主可言?隻有守土之龐德,與犯境之反賊而已!”


    龐德言辭慷慨,說到此處,將刀一舉:“你過來,今日我斬你,正好贖罪!”


    “背主之賊,焉敢欺我!?”


    王成咆哮,指著龐德道:“誰敢斬他!?”


    “我來!”


    他背後,一個身高七尺,相當矯健的男子策馬而出。


    “馬玩!”


    皇甫奇背後,梁興突然驚唿一聲。


    皇甫奇略微側頭,笑問:“你認得?”


    梁興點頭:“有過交集,他是河東人,武力強勁,前段時間因殺人入了涼州,憑借武力立足。”


    頓了頓,他又道:“當叮囑龐令明小心才是。”


    “不必了。”皇甫奇嗤笑一聲:“區區馬玩,非令明十招之敵。”


    梁興一愣,接著暗暗搖頭。


    他承認皇甫奇確實了得,畢竟在漢陽的戰績是實打實的。


    但很明顯,這年輕人飄了,飄得太厲害了。


    漢陽那是個什麽狀況?即便馬騰幫忙作弊,演武場上也始終是六百對六百。


    但今天呢?一萬五對四千,接近四倍!


    而且還有一半是來湊數的……如此頹勢之下,還看不起敵人?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就是再有本事,也改變不了那份天真。


    “我估計頂多堅持一兩日就得敗亡,搞不好今天就得完蛋。”


    “到時候及時倒戈,策應韓正,趁早撈功……”


    梁興正盤算的時候,山嶺和穀中突然爆發一陣歡唿之聲。


    原來——前方交馬三合,龐德已將馬玩斬落!


    其人刀上滴血,遙指王成:“還有誰來!?”


    “看來我還是高估馬玩了。”皇甫奇笑看著梁興:“你說是不是?”


    梁興喉嚨僵硬,連連點頭:“是……是……”


    說話之間,王成又點了幾人出馬,通通被龐德斬落馬下。


    守軍方麵,唿聲大作。


    “龐令明威武!”


    “如此威武之士,竟被皇甫公子收服,可見公子手段了得啊!”


    “一人連砍六將,強啊!”


    低糜的士氣,為之提振。


    王成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隻能將目光投向閻行。


    閻行果斷搖頭:“不要鬥將!這鐵定吃虧,占不了便宜!”


    他恨不得過去甩王成兩個嘴巴子!


    鬥將?你特麽腦子秀逗了吧?


    對麵一個龐德一個張繡,還有皇甫奇本人,跟他玩鬥將,不是白送人頭和士氣嗎?


    還想讓老子也送死?


    蠢貨!真尼瑪蠢到家了!


    等到唿聲落下後,韓正凜然喝道:“安定人都給我聽著!”


    “我知道你們來此是被皇甫家逼迫的,開戰之後,即刻離去,我可既往不咎。”


    “若能擒下皇甫家人,則記大功一件。”


    “敢抵抗者,舉族誅滅!”


    原本歡唿的烏合之眾們,聽了這話立馬冷靜不少。


    皇甫征冷哼道:“挑撥離間,分化我軍軍心,這小子心倒是黑得很。”


    皇甫奇當先而出,從容鎮定:“韓正,當日我初去漢陽時,你們便說敗我易如反掌。”


    “狠話誰都會說,若是能做到,又何必今日做狗,在我軍前狂吠呢?”


    三言兩語,用事實化解威脅。


    既在反諷韓正,又在告知部下:莫慌,這是你們大哥我的手下敗將。


    “艸!這狗書生的嘴皮子!”


    韓正怒而拔劍:“擂鼓!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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