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萬年不明所以,把他箍在懷中,柔聲問:“福哥兒怎麽了?”福哥兒兀自啊啊地叫,“娘……娘……”


    福哥兒要尿!


    趙青一下子反應過來。


    正要接過來,就見福哥兒突然不動了。


    感覺一股溫熱濕透前心,傅萬年整個人呆住。


    足足幾十息,他才慢慢地低下頭。


    就見身上鴉青色萬字穿梅團花錦緞直裰上,濕了一大片。


    趙青囧的臉色發紅,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圍在周圍的眾人也俱睜大了眼,麵色古怪。


    空氣落針可聞。


    “……臭小子,就你有種。”呆楞了好半天,傅萬年突然哈哈大笑,“敢往我身上撒尿的,你還是頭一個!”


    福哥兒小腳一蹬一蹬地,也跟著咯咯地笑。


    凝結的空氣一下子就活躍起來。


    什麽童子尿好啊,大人識交(澆)啊,大人跟福哥兒最有緣啊……各種各樣的馬屁接踵而來,直聽得趙青目瞪口呆。


    不是吧?


    不就一泡尿嗎,就尿出了這麽多學問?


    “……福哥兒不懂事,大人千萬不要見怪,您先換一下衣服吧。”趙青伸手要接福哥兒。


    “不用!”傅萬年大咧咧道,“一點都不怕我,我和福哥兒有緣呢!”


    家裏那些孩子,哪個見了自己不都嚇得能躲多遠躲多遠?


    鬧得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是不是麵相不好,沒孩子緣?


    想起這些,傅萬年越發地看福哥兒順眼,心都軟成了水。


    有侍衛走過來,悄悄在傅萬年耳邊說了幾句話。


    “七爺?”


    傅萬年驀然僵住,神色瞬間變得凝重。


    出了什麽事兒?


    見傅萬年臉色不對,趙青慌忙上前接過福哥兒。


    傅萬年抬腳就走。


    福哥兒還沒玩夠,哇的一聲哭起來,張著小手要傅萬年抱。


    聽到哭聲,傅萬年才想起自己竟然沒告辭。他忙又轉迴身,從懷中掏出一塊羊脂玉佩親自掛在福哥兒脖子上,看著福哥兒眼淚巴巴地伸著小手找自己,傅萬年心軟出了水。他揉了揉福哥兒的頭發,“……大伯有急事兒,以後再和福哥兒玩。”


    福哥兒兀自拽著傅萬年袖子不撒手。


    “扔……扔……”他奶聲奶起地說道。


    拽衣袖的小手格外有力,傅萬年一下子竟沒有掙脫,不由一怔。錯愕地看著福哥兒。


    “這孩子天生力大。”趙青連忙解釋道,周嫂夏竹也過來幫忙。


    好歹把福哥兒手指掰開,安撫了下來。


    傅萬年這才擦擦額頭的汗。


    他看著趙青道,“……力氣這麽大,是顆練武的好苗子,過兩年,弟妹把他帶到中州吧,我給他找個好師父!”說著,一抬頭,正瞧見捋著胡須慢慢走過來的蘇道。又隨口道,“他若想學文,弟妹隻管將他送到老蘇的謹華書院,你放心,他若敢不收,我老傅就拔光他胡子了!”


    趙青哭笑不得。


    蘇道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我這幾根胡子可不經你拔,我現在就收他做關門弟子,行不?”


    又和蘇道等人盤庚了很久。趙青下山時,已經快巳初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剛走了不到一刻鍾,迎麵一驥快馬飛奔過來。


    “……三奶奶。三奶奶!”


    看到趙青的馬車,馬上之人遠遠地就喊了起來。


    “馭……”車夫勒住了韁繩。


    趙青撩起車簾,卻是馳風身邊的小廝墨硯。


    “……有人要砸攤子,馳爺讓奴才來找三奶奶,求尹大人幫忙!”不待馬匹停穩,墨硯已飛身跳下馬車。


    砸攤子?


    趙青身子一僵。


    天生的商人。趙青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機會。


    知道要來古闌鎮,早在一個月前,她就暗中典當了一批頭麵首飾等籌集了二萬兩銀子,讓馳風專門采購古闌鎮沒有的各種各樣的日用品。


    為此,她和馳風還特意去了趟榮城收購繡品。


    北方沒有仙衣坊,繡品及其昂貴,這些一定賺大錢!


    他們來時帶著的那十幾輛裝的滿滿的,令大太太又驚又懼寢食難安的馬車,便是這些貨物。


    打小跟隨沈懷瑜,馳風本就是個行家,加上趙青指點,兩人挑選的貨物都非常緊俏,僅昨兒一天就賣了三千多兩銀子,想不到,今兒剛開市,就有人上門來砸攤子。


    真是落草的鳳凰不如雞!


    以前的沈家,跺跺腳,古闌鎮的大地都顫。


    如今鋪子沒了,裕盛堂關了,迴來擺個地攤吧,都有人來砸場子。


    果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看著滿山熟悉的風景,依舊還是從前的模樣,一瞬間,趙青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悲涼。


    她一動不動地端坐著,足足幾十息,就在墨硯忍不住要再開口時,趙青才轉頭吩咐李嵬,“……你先隨墨硯去過去看看。”


    李嵬站在沒動。


    趙青不由撫額,自己這個主子,到底不是他的真正主子!


    一年多了,他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保護自己,其他有悖於這個任務的,他都會排斥,就好像聽不懂自己話的木頭人。


    真是個死腦筋,也不知道他主子怎麽訓練的?


    “……這麽多官兵呢,我沒事兒的。”她耐心道,“我馬上就請了尹大人一起過去。”


    李嵬目光慢慢掃了一圈。


    蘇道、馬有年、尹思成等人也都才下山,前唿後擁的,到處都是官兵衙役,整個山路上,沸沸揚揚的,全是人。


    他這才點點頭,一閃身就消失了身影。


    望著李嵬消失的方向,趙青眉頭微蹙。


    能訓練出這麽塊榆木疙瘩,他的主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和沈懷瑜又是什麽關係?


    他,什麽時候,才能出現在她麵前?


    莫名地,趙青腦際中就浮現出皚皚白雪中,那道修長的,孤冷清傲,卻有著和光同塵的虛幻的背影。


    ****


    “……七爺,信!”


    燈火鬆開鴿子,把剛從鴿腿上取下的竹筒遞給馬車裏懨懨欲睡的李霽。


    李霽慵懶地接過去,展開。


    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李霽驀然坐直身子,拿字條的手都微微發顫。


    到底什麽事情?


    主子做事從來都雲淡風輕,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說笑間就給辦了,燈火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主人如此激動,不由抻長了脖子,想看清字條上的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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