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時,秦睦依舊是去茶樓聽書,今日也是一樣。


    秦睦同會心方進門,小二迎上來:“呦,秦先生,今日不湊巧,您長待的那間房被人包了,要不再給您收拾出來一間?”


    “不必,隨意找個位子坐下好了。”秦睦也不想久坐,隻是扶枳等人都在忙,家中冷清了些,出來接觸些人間煙火氣。


    秦睦找了個位置坐下,無意間睨了眼自己平常呆的房間,唯見三四個男子笑嘻嘻地看著樓下,其中一個黑衣男子麵無情緒,她也未在意,聽了會兒子便起身打算迴家。


    會心見秦睦成日待在書房裏看書、喝茶、處理事務外什麽事也不敢,便說著要沿著街走一走。


    二人特意選個僻靜的小道,會心攬著秦睦的胳膊:“您就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我感覺您老待在屋裏,身子骨都快稂了。”


    秦睦自出了京,成日裏病歪歪的,身上的病根治好了,心裏的病又犯了,好容易心裏的病壓下去了,身上又添了傷,舊病添新傷,總歸是有一處不好受。


    “多活一天都是我賺了。”秦睦身陷泥沼,心境開闊了,也不求那麽多了。


    私下二人相處,多似姐妹。會心最厭她整日口無遮攔,每每嗔怪幾句也就過去了。


    正說笑著,身後幾聲犬吠嚇得二人一激靈側身躲了一下,再迴神去看,狗在後頭正朝著這邊跑呢。


    秦睦一吹口哨,通體黑毛的狗子樂嗬嗬跑過來,見主人沒跟上來,撒著舌頭、搖著尾巴靠近秦睦。


    秦睦一手拿著紙扇招唿黑狗過來:“誰家的狗?養的真好。”


    這黑狗超過秦睦膝蓋,長得是膘肥體壯,通身黑毛水光溜滑,秦睦見它幹淨,遂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誰知這狗興起地直搖尾巴繞著秦睦轉圈。


    黑狗的主人也跟了上來,一個唿哨把狗叫走了,秦睦笑著看方才在茶樓包間裏的黑衣男子,隻等他走近了:“蘇校尉。”


    “秦生?”


    來人乃是黑水營校尉蘇頤,雖說二人沒有見過卻也是多有耳聞。


    “一道走?”蘇頤拍了拍身側的狗子,讓它安靜待在自己身旁。


    秦睦並無不同意,伴著蘇頤身側:“好,蘇校尉也住這兒?”


    “不住。”


    蘇頤一張臉端端正正,瞧起來不似奸邪,這跟蹤人的事情做起來也是端端正正、沒有半點羞愧不適之意。


    “那,是來探友?”


    “那要看你是敵還是友。”


    會心聽到此處,立馬停下步子,離二人六七尺遠。蘇頤扭頭看了眼會心,左右打量了眼秦睦便不說話了,等著秦睦的答案。


    秦睦用折扇敲背以解酸疼,平素交往哪有蘇頤這般直白的,以至於秦睦一時間不知如何迴答,亂拳打死老師傅不過如此。


    “我不玩你們讀書人那一套彎彎繞繞,我問你答。”蘇頤從始至終木著一張臉,方正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秦睦失笑:“君子約言。”


    二人快到街口時,秦睦拱手告別:“秦晏非敵非友,但有一事相求,所圖甚小。”


    還沒等秦睦出口,蘇頤一把將秦睦扯著手腕扔出去幾尺,會心被迎頭劈來的一刀嚇得跌坐在地上,幸而持刀之人偏了些,沒有傷著她。黑狗狂吠了幾聲,躲在蘇頤身後。


    秦睦險些被蘇頤摔倒,堪堪穩住,率先跑過去查看會心可否安全。


    蘇頤倒是快得很,抽出身上佩刀,與來人迎麵對上。


    對麵那人單槍匹馬、來勢洶洶,明顯是來取誰性命的,秦睦怎麽猜也不會是來找蘇頤的,蘇頤武藝高超又身經百戰,要拿他性命,一個人明顯不夠格。


    想來,自己還是惹著不該惹的人了,秦睦將會心扶起來,抓著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跑,還不忘一個唿哨招唿黑狗一起。


    蘇頤擋下那人一刀,稍有間隙就看見秦睦帶著自家婢女跑了,剛要罵娘,被人虛晃一刀削了衣裳下擺。


    那人趁蘇頤分心之際想要跑路,卻被拽了迴來,一刀抹了脖子。


    “秦晏這孫子跑那麽快,火燒屁股都沒他急。”


    秦睦自然是不可能丟下蘇頤自己逃跑的,迴了府叫了扶枳、周茅、錢明就又奔了迴去,秦睦倒是故意落在幾人身後。


    扶枳到時,蘇頤正檢查屍體身上有什麽表示身份的東西,蘇頤看了他一眼便蹲下去扒了屍體的衣服。


    扶枳和蘇頤二人將屍體看個仔細,秦睦才到,氣喘籲籲地問:“查出什麽沒有?”一旁的黑狗和他一個德行。


    “沒有。”


    秦府的人在秦睦等人出門時也按照秦睦吩咐去了衙門找吳岸,吳岸聽聞秦府人說蘇頤也在場,瞬時放心下來,卻也是跑著去的。


    蘇頤翻看完屍體後,衙門的人才到,他起身指著為首的吳岸:“查查這人是誰,查到了給黑水營消息。”


    “是。”吳岸答應了,眼睛偷摸著去探量秦睦什麽意思。


    秦睦絲毫不在意,身子往屍體那裏湊,扶枳擋住屍首血肉模糊處。


    蘇頤下巴一揚,朝著秦睦:“別看了,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麽?”


    秦睦請蘇頤挪了幾步:“我說我有事相求、有所圖謀,所圖所求有點兒難以啟齒。”


    “什麽事兒?”蘇頤極為討厭讀書人咬文嚼字,偏生秦睦說個事兒吞吞吐吐。


    秦睦也是看出他略有不悅,遂直接說了:“黑水營被侯爺調了三萬人,理應再招。小可開了間善堂,裏頭收了幾十個小孩兒,說實話,我略有些支撐不住了,幸而結識了蘇校尉這等高義的人,那幫孩子也有了去處。”


    蘇頤斜眼打量他一番:“別給我戴高帽,這事兒日後再論,我還有事兒。”


    “行,那,蘇校尉先去忙,若有時間還請您來寒舍淺酌一杯。”秦睦也不急於一時,便與蘇頤告了別。


    吳岸讓人拿了草席卷屍體迴衙門,自己個兒伴著秦睦一同迴秦府:“先生覺得這人是誰的?”


    “不好說。”秦睦噙笑,不急也不怕,想殺她的人不多卻也實在不少,她可猜不到。


    扶枳問道:“蘇頤?”


    秦睦搖頭:“不像。”蘇頤沒有任何遲疑推開了她,就算殺人果決略有封口之嫌,但她可不認為蘇頤會使這彎彎繞繞的計謀,並非他不能而是不屑。


    迴到秦家,秦睦給吳岸沏了茶:“吳岸,澄郡的事兒你也知道了,四公子在那兒,我呢,暫時過不去,所以還想讓你過去搭把手。”


    吳岸起身受了茶:“先生,那凜陽這邊?”


    秦睦示意他坐下:“若是擔心尊夫人,我會差人照顧。”


    吳岸聽了遂放心下來:“先生照料我也就放心了。”澄郡雖不至於龍潭虎穴卻也是兇險的。


    “吳兄不必擔心,我定然保證嫂夫人的安危。”秦睦一再承諾,要讓吳岸後顧無憂的。


    待吳岸走後,扶枳道:“您方才的模樣像極了曹孟德。”


    “聽著不像是好話。”秦睦笑眯眯的,根本沒往心裏去。


    扶枳答:“也沒打算說您的好。”


    秦睦一笑了之。


    之前,秦睦應了幾個孩子春日裏帶他們去郊外,特意挑了個明媚盎然的日子,讓會心做了些點心。


    原本隻是秦睦、會心、扶枳同幾個孩子,幾人都上馬車了,陸璋笑嘻嘻爬上車:“這種好事怎麽能落了我呢?”


    “哥哥,我們和二哥一起去郊外放風箏除祟,沒有美女姐姐也沒有好酒好菜。”陸鸞倚著秦睦左臂,沈憩倚著她右肩,很似兄妹。


    陸璋笑:“就算沒有美女姐姐,有鸞兒,哥哥就很開心了。”


    “二哥一早就和我們說好了的,他才不像陸璋哥哥總變卦。”沈憩隔著秦睦牽住陸鸞的手。


    因秦睦較陸璋年幼,恰家中行二,陸鸞漸漸改稱秦睦“二哥”,秦睦也未糾正過,就此沈憩、沈迭也喚他二哥了。


    “丫頭,陸哥哥可不似你二哥家財萬貫可以差遣人辦事的,我啊,勞碌命,成天東奔西走的。”


    實在是今日日頭太好,秦睦懶得同陸璋鬥嘴,隻是含著笑、半闔眼睛,趁著沒到地方先眯一陣子。


    陸璋見秦睦懶倦遂抽出紙扇子替秦睦撇去熱氣,秦睦察覺,單單撐開一隻眼皮,笑著覷他,依舊是不同他說話。


    “二哥,秦哥哥,理理人家。”陸璋學著陸鸞的口氣拽著秦睦袖子嗔道。


    秦睦抬眸笑他無趣:“什麽魑魅魍魎逃出地府將您捎帶上來了?”


    幾人便這樣一路鬧到郊外,秦睦選的地方景致誠然不錯,空曠平坦的地上生了叢叢青草,不是很高,碧青碧青的,也不紮人。


    秦睦不會放風箏,就坐在一旁靜靜看陸璋一遍遍揚起風箏都不得成功,扶枳坐在一旁為她撐傘:“我記得,你喜歡紮的蜈蚣風箏。”


    “是嗎?”秦睦像是真的忘卻了那些年的事情,總是不願意提起。


    陸璋也是急了,喊著扶枳去幫他,秦睦接過傘:“去吧。”


    哪個小孩是不貪玩的,四個孩子纏著扶枳讓他將手裏的風箏放高些、再高些,會心又怕兩個男子照看不住孩子遂跟緊了些,待扶枳盡興時才發現秦睦不見了。


    再細看,一把紙傘丟在樹下,再定睛看,原來是有個閑人穿著和草色相近的青衫躺在傘下。


    扶枳走近了聞見硫磺味,也不擔心這位閑人被蛇蟲鼠蟻咬了,遂坐在她身邊聽著她並不勻稱的唿吸聲。


    秦睦自然是沒有睡著的,她隻是想曬太陽,略帶苦味的青草氣味受過陽光的曝曬更添春日的氣息。


    “陸璋能放得好嗎?”秦睦睜開眼睛,略有些眩暈,半撐著身子坐起來。


    扶枳將頂著秦睦頭發的紙傘拿開:“肯定不會太差。”


    “也是。”秦睦側過腦袋,盯著扶枳笑,“事情解決了嗎?”


    扶枳派了不同的幾個生麵孔在凜陽以及周邊的米鋪悄悄囤積米糧買米也有月餘。一眾米鋪掌櫃想要獲取暴利,哄抬米價,原本集體將米價翻至原先的兩倍。


    “很快就能解決,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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