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蘇文娟起得很早。吃過早飯,她就穿上了那套粉紅色的t恤套裝,又用那條蕾絲花邊的牛筋發圈把頭發束成了一把馬尾鬆。鏡子前一照,嗬,英姿颯爽的,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她背上挎包,匆匆下了樓。

    天氣晴朗清新,太陽斜斜地照射在街道上,路邊的樹枝上還掛著隔夜露珠,微風柔和地吹拂著,天空藍得澄清,藍得透明,是一個十分美好的早晨。

    走在路上,蘇文娟感覺到心情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和舒暢了。她不急不徐地走著,溫柔地向每一個人點頭致意,相識的,不相識的,甚至於都想對樹上早起的歡快啁啾的鳥兒,輕輕地問一聲:早上好!

    到了小區門口,司機小陳已等候在那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蘇文娟,嘴角閃過了一絲神秘的微笑。敏感的蘇文娟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不是我……”她知道總經理夫人本不該是這樣一身裝束。

    “不是,不是,您今天看起來特別年輕也特別有精神,真的!”小陳發自肺腑的神情使人不忍懷疑他的真誠。

    他們先是接了江心雯,然後又驅車去湖濱花園接若桐夫妻倆。經過兩天的休整,他們已明顯退卻了由於旅途勞頓帶來的疲累,顯得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車子向遠方飛馳,將城市的浮躁與喧囂遠遠地拋到了身後。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顛簸,他們終於來到了普賢寺。

    都說“深山藏古寺”,一點不錯。普賢寺就隱藏在這綠樹參天的茫茫林海裏。從山門到寺廟要走八百多個石階,這個數字曾經讓無數遊客望而卻步,又讓人未進古寺便有一種幽深肅穆之感。

    天氣悶熱異常,連蟬鳴都顯得有氣無力。灼熱的陽光從樹葉的罅隙中滲透下來,灑下了一串串斑斑駁駁的樹影,給予了遊人無數縫縫補補的想象,也牽動著蘇文娟輕輕柔柔的心。

    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到普賢寺來,不經意間她都感覺自己好像在找尋著什麽。人生的每一個點麵,都在找尋的過程中凝結。從過去到現在,又從現在到未來。於是,世事多舛、歲月無痕的感慨便一次又一次湧上多感的心頭。

    她不知道當年子翔為什麽要帶她到這個“雲深人未知”的古寺來,要知道,那可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單獨旅行啊!

    才幾個月不見,子翔明顯消瘦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沒有了列車上曾經屬於他的朗朗笑聲與俏皮話,而代之以深鎖的眉宇、滿腹的心事。子翔說,那是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最為慘淡的一段日子。到了天水之後,他先是被當地的教育局擱淺了一段時間。推薦了幾家單位,由於專業的原因,也總是磕磕絆絆的。好不容易被分配到了一家研究所,又無法去他心愛的實驗室,卻隻能在行政辦公室裏打打雜、跑跑腿,閑時便喝喝茶、看看報。單調而平板的辦公室生活容易使人變得實際、庸常和暮氣十足。他必須去適應複雜的人際關係,必須去適應很無聊的重複勞動。在鋪著地毯的會議室,一盤水果、幾瓶飲料和一群高職稱的學者的閑諞。他說,他不怕忙,不怕累,怕的就是自己的熱情與青春就這樣被慢慢耗盡,理想、抱負會一點一點地被生活吞噬。而就在這個時候,曾經心愛的女孩因為家庭的反對和對未來缺乏信心,一夜間也義無返顧地離開了他。曾經是豪情萬丈,曾經是滿懷憧憬,而如今的他真正地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多餘的人。

    當年十七歲的蘇文娟對於人生的艱辛並沒有多少的感悟,也不太懂得愛情,她更弄不清為什麽愛可以使一個人幸福無比,又為什麽可以使一個人如此痛不欲生。她隻是默默地聽著子翔傾訴,傾訴他的苦,他的痛,還有那說不出苦痛的憂傷。但是,他的痛苦與憂傷無疑深深地牽動了她的心,她的眼睛漸漸濕潤了。

    子翔帶著苦笑說:“文娟,你說,我真的那麽沒有用,真的是一無所有嗎?”字字句句都滲著血。

    文娟拚命地一個勁地搖著頭。

    子翔說,普賢寺離他就讀的小學最近,可以說,他是聽著普賢寺的晨鍾暮鼓長大的。小時候,每當看到進進出出的僧侶,他常常在想,紅塵萬丈,有那麽多可以留戀值得留戀的東西,為什麽要把心事靜坐成佛前的一朵蓮花呢?而今他終於明白了,“哀莫大於心死”。他說,有時他真的希望離開這紛紛擾擾的世界,就這樣不走了。但他又畢竟是一個俗人,有太多的牽掛與夢想,即使看不清遠方的路又必須往前走。這種矛盾與掙紮常常使他痛苦不已,不能自拔。

    半晌,他又憂鬱地望著文娟,幽幽地說:“文娟,你相信緣分嗎?有的人終身相守,卻未必能了解對方,有的人隻是緣吝一麵,卻可以成為知心牽手的朋友……比如我們。”

    文娟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是的,她相信緣分。如果不是緣分,他們不會邂逅在那一節窄窄的車廂裏,使她從此知道了世界上原來還有“程子翔”這麽一個美好的名字;如果不是緣分,她這個父母眼中的乖女兒也不會背著父母僅僅憑著一麵之交和幾次短短的通信就隨他到這深山古寺中來,生命中有了第一次小小的背叛。

    他們迴到城裏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躑躅在霓虹燈閃爍不定的十字路口,子翔說,他有一種茫然不知所至的迷失感。

    蘇文娟沒有說話,隻是將小手放進書包,慢慢地掏出一本書,從書中取下了幾片葉子。月光下,看清楚了,那是幾枚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葉脈書簽。

    “怎麽做的?”子翔感到有些好奇。

    “先挑好不同形狀的葉子,然後再把它們放在淘米水裏,等葉子肉退去後,再把葉脈浸泡在不同顏色的顏料水裏,隔幾日就做好了,方法很簡單。”文娟天真地說:“我隻想告訴你,生活是五彩繽紛的,也是多姿多樣的,愛她,相信她,不要輕易說放棄!”月光滲進了她如夢的眼睛和淺淺的笑容裏,使她的臉蒙上了一層天使一樣的光輝。

    子翔感動得想哭。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種衝動,想把這個小小的瘦弱的女孩攬入懷中,甚至把她揉捏成一個一寸大的小人放在口袋裏,伴隨他行走天涯。但他最終並沒有說出來,隻是長久地看著握在手裏的書簽,深沉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小姑娘!走吧,我送你迴家!”

    這個夜晚,蘇文娟怎麽也睡不著,眼前老是閃過子翔憂鬱的眼睛,耳邊不斷地重複著子翔沉重的歎息。她披衣下床,拿起筆,對著月光,滿含深情,寫下了給子翔的第一首詩:《假如》。

    假如

    假如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我怎麽能說,

    道路就從腳下延伸呢?

    滑進瞳孔裏的一盞盞路燈,

    難道你以為,

    滾出來的就真是星星?!

    我不能再欺騙你,

    讓心象一片顫抖的楓葉,

    寫滿那些關於春天的謊言。

    我不能再安慰你,

    因為除了天空和土地,

    為生存作證的隻有時間。

    在被黑夜輾碎的沙灘,

    當浪花從睫毛上退落時,

    身後的海水卻茫茫無邊。

    可我還是要說,

    等著吧,

    等著那隻運載風的紅帆船……

    第二天早上,蘇文娟就把信寄出去了。她知道,那一刻,程子翔正坐在北行的列車上,孤獨而憂傷地望著窗外。去天水的路千裏萬裏,她隻願他一路平安。

    十天以後,子翔迴信了。他說,收到她的來信,一夜無眠。如果生命中真有那麽一艘紅帆船翩翩而至,他願意用一生去等候。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們常常通信。北方的積雪南方的雨,北方的白楊南方的柳都成為他們談話的主題。文娟常常也引用一些名人坎坷的人生經曆激勵鼓舞著他。子翔又漸漸恢複了他的自信、堅強與活力。由於他的不懈努力和出色表現,半年之後,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走入了實驗室。子翔說,希望玫瑰色的開始終究有玫瑰色的結局;文娟說,但願水綠山青,真情永存。而每次,子翔都親切地喊她“小姑娘”,而文娟則習慣地稱他為“遠方的大哥哥”。

    那時候,若桐、心雯打賭說:你們相愛了,像小說裏寫的那樣。也許,感情的事總是那麽微妙,不是輕易能抵擋得住的。象潮漲時,先是看不到漲潮的痕跡,等到看見時,已經淹到自己站立著的地方了。這份感情就象涓涓的細流,潺湲輕柔而美麗。文娟不能肯定那算不算愛情,但她確信,子翔是真的在乎她,真的珍惜這一段晶瑩如水的美好感情的。因為珍惜,他可以長久地站在北方冬夜寒冷的風中,隻為了在電話亭裏等來她一聲細如遊絲的唿喚;因為珍惜,他可以一口氣抄錄長達十二頁的《蘇霍姆林斯基給女兒的一封信》,隻為了教會她什麽是愛與珍惜;因為珍惜,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他可以千裏迢迢、一路風塵從天水趕來看她,帶給她今生今世最美好的一份生日禮物。多年以後,當每一個孤獨寂寞的夜晚降臨,當每一個無人喝采的生日到來,她都會長久地佇立在窗前,懷抱憂傷,在憂傷與虛無之間,想象著有那麽一位穿風雪衣的少年出現在窗前。愛著那樣的麵孔,還是愛著那樣一個人,抑或隻是愛著曾經愛著的那一份感覺?有時,她自己也似懂非懂,無法取舍。少年的情事會穿越記憶裏的春夏秋冬,和著深秋的風撲麵而來。一切皆已逝,不可追,而唯有這樣毫不知覺地、一點一點地細心翻撿,讓往事一一上演,才能在多年之後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花落如雨,和風細細的時節,原來懵懂的年紀裏,一顆小小的心裏有深如海的渴望,有一份真摯如許的愛環抱著自己。這種愛任憑歲月無情也自有一份特別的光輝。而因為隔著時間去看,去驚訝,也許隻有那樣的雲淡,那樣的風輕,但唯其不熱烈,不激情,才能夠從從容容,自自然然。不必有承諾,也不必有悔,不必有恨,有的,隻是美好的往昔……

    “文娟,文娟,傑克在問,普賢寺有多少年的曆史了?”江心雯的一聲嚷嚷打斷了蘇文娟的迴憶。見蘇文娟反應遲鈍,她又用手抓了抓她的胳膊,仿佛連她記憶的火星都要掐滅。

    “你是說,是說普賢寺?”文娟半天才迴過神來,然後她甩甩頭集中起全部的注意力專注地介紹道:“我看書上說,普賢寺建於唐大中元年(即公元847年),比清泉寺還早了六十一年。全盛時,山中有七寺三十二庵‘。後來幾經世事滄桑,古寺漸漸破落縮小。但是傳說普賢寺佛光照人,非常靈驗,也出過不少的名僧。每當晨鍾夕梵,鍾板聲迴蕩山穀,禪光就直透雲霄。你們看,這個寺廟的座落也是非常有趣的,可以說是古寺中間四麵山’。看,那幾座山就是綿延百裏的芙蓉峰,重巒疊翠如九朵芙蓉。芙蓉峰左邊是海拔九百多米的留雪峰,隆冬積雪,經月不化,有江南北國之妙景。它的右側有著名的報雨峰。報雨峰上的通天石,久旱時如發出唿嘯聲濤,即日就有大雨降臨,至今仍然靈驗,因之人們稱為通天靈石‘。再看,與報雨峰並肩的那座山峰,象什麽?它看起來特像一尊頂天立地的大佛吧?它麵向西天朝拜佛國,所以後來的人就叫它彌勒峰了。登上峰頂,向西望去,一覽眾山小’、天際渺無極‘,頓時會使人產生飄然欲仙之感。傳說當年彌勒來此地,撒開布袋,因此眾山列峙就成了布袋形。袋口留一峽穀出水,就形成了我們進山時看到的那條玉帶溪了。”蘇文娟是娓娓道來,若桐和傑克聽得是如癡如醉,尤其是傑克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目光中充滿了崇敬和神往。

    古寺外,庭階寂寂。一位年輕的僧人正細心地清掃著台階上的落葉。聽到有來人,他微微抬起頭,目光和善但不慌亂。當走在前麵的蘇文娟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輕輕道了一聲:“施主好麵熟!”心雯緊跟上一步,偷偷問:“他竟然還記得你?”蘇文娟笑了:“浩渺人海,怎麽可能?隻能說明我和佛特別有緣吧!”

    走進古寺,更見它的清幽雅致。文娟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迴頭低聲對傑克和若桐說:“普賢寺的楹聯也是相當有味道的。比如前麵這一副:不雨花猶落,無風絮自飛。表麵上看,它隻是寫秋天的美好景色──花落不因雨下,絮飛不因風吹,實際上卻揭示了非常深刻的佛家道理。世事無常,人生淒然,隻有執著於生命而又超脫於生活,才能體會其中的因果相連。再看右邊那一副:泣露千般草,吟風一樣鬆。這是寒山子的原句。他說的是修行道路上的艱辛困苦。其實,我想,人生亦然,同樣是道路崎嶇,百折千迴。隻要用心體會,還是能理解其中的深意的。你們說呢?”

    之後,文娟又說:“普賢寺幾經修葺,現在留下來的是明萬曆年間重修的房子,三進三疊。我們現在要進去的是天王殿。後麵兩個依次是大雄寶殿和觀音閣。在主殿的兩側,有禪堂、客堂、鍾鼓樓、藏經閣等,同樣是錯落有致。”

    步出天王殿,穿廊曆廡,他們來到了大雄寶殿。這裏佛相莊嚴,畫梁雕棟,雖然有的地方已經明顯剝落,但昔日的輝煌仍可窺見一斑,也足以顯示其年代的久遠了。傑克顯然對那些菩薩、羅漢的塑像產生了濃厚興趣,他認真地逐個詢問著,蘇文娟是傾其所有、不厭其煩地一一加以解答。當他們走到一處三尊並列的佛相前時,蘇文娟虔誠地說:“這是人們常說的三世佛,分別代表了前世、今生與來世。相信這世間有輪迴嗎?我的爺爺就曾說過,來世我們還會再見麵的,我想,會的。”說著,她雙手合十,閉目膜拜,那樣子像極了皈依佛門的比丘尼。

    參觀完普賢寺,他們在寺內用了午餐,然後又興致勃勃地去爬了芙蓉峰和彌勒峰,下山時已近傍晚。車子載著他們急急地向他們居住的城市駛去。

    夜幕降臨,整座城市都亮起來了。到處是華燈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汽車,燈光閃爍,像銀河從天而降。環形路上,一座座立交橋猶如道道彩虹。街道上,照明燈、草坪燈、噴泉燈、禮花燈,裝點著美麗的城市。商業街上,明亮的櫥窗,絢麗多彩的廣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把繁華的大街裝扮成了比白天更美麗的“不夜城”。這與剛剛離去的普賢寺相比,完全是兩個世界兩重天。

    望著窗外的夜景,江心雯發自內心地感歎道:“看來,我這輩子也隻能做一個俗人了。”然後,她又摸了摸肚子,大聲叫起來:“哇,真是餓昏了!中午吃的齋飯,一點油都沒有,太不管用了。趕快到哪裏加加油吧!”

    若桐笑著奚落她:“看你在山上的時候頂禮膜拜,挺像那麽迴事,原來全是假的,這不,原形畢露了吧?”

    心雯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沒聽說過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嗎?”

    文娟笑著提議:“去上海西餐廳怎麽樣?那樣,傑克可能會更適應一些,而且那裏的環境也好。”

    “傑克就不用專門考慮了。他對中國菜蠻適應的,我也在漸漸培養他。況且,一比三,少數服從多數。我看,我們還是去那家老字號的海天酒樓吧!我對那兒挺懷念的。五年了,都不知道變成什麽樣了。”若桐說。

    傑克舉手表示讚同。於是,汽車又載著他們向海天酒樓進發。

    海天酒樓還在老地方,門口仍然是串串高懸的紅燈籠,門上漆著蟠龍彩鳳,房間裏點著紅燈紅燭,一派喜氣,依然保持著原先那種很中國很複古的情調,隻是老板已換了一個。他們在靠窗的幾個位置上坐下來,一人點了兩、三道菜,然後就讓侍者上酒、上菜。

    席間,不記得在談到什麽一個話題時,傑克忽然蹦出一句:“我發現蘇小姐是一位非常非常可愛的女人!”一句話把大家都說得愣住了。

    若桐杏眼圓睜,故作生氣狀:“好哇,你。幸好說的是文娟,要不然,看我的厲害!”說著,她握了握拳,在他麵前晃了晃。

    “了得,中國功夫!饒了我吧,我的中國公主!”傑克佯裝討饒。

    在公安專科的時候,李若桐是校跆拳道的冠軍,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不過這會兒,夫妻倆一唱一和,有些誇張的滑稽搞笑倒是把大家都逗樂了。

    停了片刻,傑克又挺真誠地說:“說心裏話,我真的是挺鑒賞文娟的。”

    “鑒賞?”心雯“撲哧”笑出了聲:“文娟,你沒聽,他都把你當作出土文物了。應該是欣賞吧?”

    傑克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緊改口說:“對,對,對,是欣賞。文娟不但verybeautiful,而且特別有才華。無論是在介紹風景,還是在解釋佛家道理時,說出來的語言都象詩一樣的優美,真是太奇妙、太動聽了!”

    若桐連忙補充說:“這叫腹有詩書氣自華‘。”見傑克不甚理解,她又接上一句:“也就是秀外慧中’,懂嗎?”看到他仍然是一頭霧水,不知所雲,於是隻好放棄了,調高了聲調說:“看來,你的中文還需要惡補一番。現在,還隻能套用你原有的表達方式,再加上兩個非常‘了。這樣說:蘇文娟小姐哪,是一位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可愛的女人!”一席話又把大家逗笑了。

    半晌,若桐又認真地注視著文娟,好奇地問:“文娟,中學時沒聽說過你喜歡佛教呀?什麽時候開始對它有這麽深的研究?”

    “其實也沒有什麽,隻是覺得自己的心境常常與佛理中的禪境有某種契合,所以就喜歡了。”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子翔,但她沒有說出來。

    若桐思忖了片刻,仿佛恍然大悟了什麽,慢慢地說:“怪不得當年在我們xx女中前的十字路口的那根電線杆下,總有一兩個癡情的陌生男孩等在那兒,原來在文娟的身上確實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下輩子我若是個男人,一定要娶蘇文娟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女子。”

    這句話可把心雯的醋壇打翻了,她“虎視眈眈”地嚷起來:“好哇,你們!那我呢,我呢?”

    “你嘛,”若桐骨碌碌地轉動著她的大眼珠,又撲閃了一下,說:“湊合著做個丫環吧!”

    “好啊,你!”心雯假裝生氣地站起來,伸手要去拍若桐的肩膀。

    文娟連忙擺手說:“好了,好了,別鬧了。我退出,我退出!”

    若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有些心疼地說:“你呀,怎麽老毛病又犯了?什麽都要讓,讓,讓。為什麽不能學會霸道一點,自私一點,甚至更壞一點呢?”

    “這才是蘇文娟嘛!”心雯不加思索地應聲答道。

    文娟羞澀地低下了頭,兩朵紅雲悄然躍上了她的臉頰。店中央的吊燈剛好照射在她的臉上,使她臉上的紅暈顯得更紅了。她輕輕地說:“拜托諸位了,不要再談我了。否則,我真的要到哪裏找一個縫兒鑽進去了。還是說說明天的安排吧。”

    “明天的安排,我在車上都已經想好了。”若桐當機立斷地說,“明天,放傑克一天假,他自己到處走走,采采風。我們姐妹仨,先到學校走走,看看老師,再到南山湖去劃船。怎麽樣?”停了停,她又說:“你們不知道,在美國的時候,我常常迴憶起中學時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還有那些老師、同學。還記得我們當時給老師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綽號嗎?真是太損了!什麽眼鏡‘、長頸鹿’、竹竿‘呢,還有文娟起的那個萬噸輪船’……”

    文娟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當時真的是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心雯不容置疑地說:“唯其不懂事才能凸現那個年紀的天真與浪漫嘛。而我們現在就是因為太懂事了,才湮沒了多少當年那種創造性的思維呀!”

    若桐、文娟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若桐說:“怎麽樣,對我的安排大家沒有意見吧?沒有意見,就擊碗通過!”

    於是四個人有的拿起了筷子,有的拿起了勺子,還有的拿起了叉,“劈呤哐當”的聲音響作了一團,和著他們的朗朗笑聲。

    新的美好的一天正等待著他們去展開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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