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二,我有兩件喜事:一是當了班長,二是入了團。


    大二一開學,於自華老師在我們班上宣布:“因為林祥首工作不力,導致班上整體工作連續下滑,免去其班長職務,由木弦子接任班長。希望大家以後支持木弦子的工作……下麵請木弦子給大家講幾句。”


    我站起來,走上講台。第一次在全班同學麵前亮相,我很激動,也有些緊張:“我非常感謝老師、同學們對我的信任……我可能缺乏工作經驗和方法,但我有一顆火熱的心,有幹好工作的滿腔熱情……我一定不辜負老師、同學們的期望,盡職盡責,全力以赴做好班長的工作,和全班同學一起,攜手並進,盡快把我們班落後的帽子甩掉……作為新時期的大學生,我們不要虛度年華、碌碌無為,要刻苦學習,增強本領,讓青春歲月閃閃發光,讓大學生活在我們的一生中留下美好、難忘的記憶……”


    “嘩——”教室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作為班上15名非團員之一,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當班長,受寵若驚——我在中小學期間連個小組長也沒當過。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被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


    數學係791班共有52個同學,其中有兩名女生,所有男生住在相鄰的6個寢室裏。每天早上,起床鈴一響,我立即起床,先像以前那樣叫醒同寢室的同學,然後,跑出去逐一猛敲其他5個寢室的門,邊敲邊大聲喊道:“起床,同學們,快點兒起床了——”


    每次上課時,任課老師走上講台一喊:“上課!”我緊接著喊:“起立!”任課老師麵向同學們點頭示意後,我又喊:“坐下。”一種榮譽感、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是我在過去的學生生涯中從來沒有過的。


    可能有人會說,當個班長能算喜事?對一般同學來說,這也許無所謂。但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


    當上班長,就意味著被認可。從以往的被歧視、遭侮辱,到眼前的被尊重、受青睞,我感到無比愉悅、振奮,其滋味是沒有那種經曆的人無法體會的。


    因此,我幹好班長工作的動力也是無比巨大、無與倫比的。


    我利用課餘時間,分別找全班51名同學逐一談心,認真征求同學們對搞好班級工作的意見、建議。對那些平時表現差、常挨老師批評的同學,我勸其丟掉思想包袱,振作起來。對原班長林祥首,我向其請教做班長的經驗,懇切地希望他對自己的工作予以幫助……我的真誠感動了大多數同學。


    我在班上建立了幹部值日製度——將小組長以上的所有班幹部分成兩人一組,每組每天輪流對全班同學出操、上課、自習、打掃衛生、遵章守紀等情況進行檢查、記錄,我每周進行講評。


    我開動腦筋,想方設法,力求做好班級各方麵工作。除了上課學習,我把精力都投入到了班長工作中……


    我們班的整體狀況漸有起色,經常受到係領導、學院領導的表揚……


    這天晚飯後,我準備到學校圖書館閱覽室學習,路過辦公樓時,於自華出來了。她把我叫到了她的辦公室。於自華詢問了近來我們班上的情況,我詳細作了匯報。兩人談了1個多小時。


    從於自華辦公室出來,我恐怕閱覽室已沒有空座位,就折迴了寢室。


    馬海洋等同學正在寢室說笑。馬海洋上學期在學習上下了功夫。其《微積分》、《解析幾何》兩門功課期末考試都得了全班最高分。他已接替我當了小組長兼寢室長。


    “班長,告訴你個好消息。” 馬海洋笑著對我說,“今天下午,我們班團支部討論了入團人選,你是唿聲最高的,你要入團了。”


    “班長早該入團了。”


    “班長的表現比一些團員不知強多少倍。”


    其他同學也附和道。


    馬海洋不知從哪兒拿出一份《入團誌願表》遞給我,讓我先在上麵打草稿,熟悉熟悉。


    馬海洋說,團幹部很快會拿來正式的表讓我填的。我心頭一熱,隨即百感交集。


    我不禁想起了上高二時,令我刻骨銘心的一幕。


    那天,薛麗文抱著一摞新書來到教室,不少同學圍了過去先睹為快。我也拿了一本翻看,書名是《語文高考指南》。


    上個月,薛麗文讓大家訂購此書時,我因為拿不出錢,沒有買。此時,我見書中內容非常好,竟鬼使神差般迴到自己座位上,把書塞進了抽屜。


    過了一會兒,薛麗文清點了一下書:“還差一本,在哪位同學手裏?”


    沒人迴答。薛麗文又說了一遍,我才在眾目睽睽之下,起身把書遞給了薛麗文。


    我看到了薛麗文和同學們疑惑、鄙視的目光,感到無地自容,瞬時滿臉通紅……


    我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我的手拿著筆不停地顫抖,心情繚亂苦悶。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不幸的一天……自己過去從來沒有做過也不齒於做這樣的事情啊……我明白,如果考不上大學,我麵前就是萬丈深淵。我迫切渴望脫離苦海,考上大學,那本書會對我幫助很大,而我又買不起書,一念之差,自毀清白。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痛苦之至!


    我要永遠記住這沉痛的教訓,時時反省,不玷汙自己的品行……


    5月4日前,學校發展了一批新團員,我被團組織拒之門外。


    我所在班上共有9人遞交了入團申請書,除我以外,其他8人都被批準入團。


    我去大學報到前,與薛麗文告別時,她才告訴我,我之所以沒能入團,主要原因就是有人提出我拿《語文高考指南》一事,而反對我入團……


    這件事對我刺激極大,終身難忘。


    它提醒我,要時時處處注意自己的言行,必須循規蹈矩,否則,有了汙點就永遠難以洗清。


    這也是我進入大學以後,敦品勵行、時時處處嚴格要求自己的原因所在……


    大一下學期開學不久,一天下午,馬海洋等幾個同學又在寢室裏打起撲克來。


    除了睡覺,林祥首一般不在寢室待,不知道他在幹啥。


    我前去製止,他們根本不聽。


    我挎上書包,準備去教室學習。


    這時,於自華突然進來了。


    馬海洋等同學一見於自華,慌忙站起來,收起撲克。


    於自華責備我:“作為組長,他們打牌,你怎麽不管呢?”


    “我……”我無言以對。


    翌日,早操結束後,於自華把全班同學留下,強調同學們要遵守紀律,對馬海洋等同學昨天在寢室打撲克的行為,進行了批評,並點了我的名,要求班幹部負起責來。


    4月下旬,班上幾個同學入團了,高興地給其他同學發了喜糖。


    我卻因為馬海洋等同學打牌的事,再次被團組織拒之門外……


    現在,我終於要入團了,真是太難了。


    我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同學笑言觸心結,


    撫今追昔情難平。


    失意之時不失誌,


    得意之際不放鬆。


    吾應奮起苦求索,


    駕馭人生做強翁。


    3天後,數學係791班團支部開大會,對發展對象提出意見,並逐一舉手表決。團支部書記邱洪海主持會議。全班團員共37人,請假2人,實際到會35人。我是第一個被表決的。30票……


    會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坐在我前麵的秦英英邊鼓掌邊轉身扭頭,笑著衝我豎起了大姆指。


    “五四”前夕,貴江師範學院團委在大禮堂召開授獎暨新團員宣誓大會,全校所有團員參會。


    上台宣誓時,我雙腿有些發顫,心中五味雜陳。


    也許擴音器沒調好,音量小,傳出的聲音也不清晰,團員們話聲不斷,整個會場亂哄哄的。


    貴江師範學院團委書記丁大雷3次大聲強調要保持安靜,都沒起多大作用。最後,丁大雷宣布:晚上在大禮堂放電影。團員們齊聲吼叫,響如雷鳴,簡直要把大禮堂的天花板掀上天。


    當晚,放的電影是故事片《牧馬人》。這是根據張賢亮小說《靈與肉》改編的。主人公被錯劃為“右派分子”20餘年。影片展現了其遭受的辛酸悲苦和對祖國的赤子之心。


    當天入團,對我來說,是個高興的日子。過去的遭遇,使我嚐到了政治上被人看不起的痛苦滋味。入團是我政治上進步的標誌,我是發自內心感到喜悅的。


    但是,看電影時,聯想到我爺爺及自己的際遇,我觸景傷情,看得心潮起伏,幾次落淚。


    第二天,早操後,我宣布全體同學解散,原地留下小組長以上的班幹部開會。


    我指出值日中應注意的問題,傳達了昨天全校班長會議精神,要求各位各司其責,在本學期後一階段繼續努力,切實抓好各項工作,不能有絲毫鬆懈。


    迴到寢室,我看見馬海洋還在床上躺著。在操場時,我已經發現陳幸運沒有出操。


    上個月,於自華在會上宣布,取消了班長的批假權。所以,同學們因事因病不能出操、上課,就直接向班主任請假。


    “馬海洋,你麵色蠟黃,眉頭緊皺,怎麽了?” 我問。


    馬海洋軟綿綿地迴答:“肺炎發作。”


    “去治療了嗎?”


    “到學校醫務室看過了,開了藥。”


    中午,我替馬海洋打來了四兩大米飯、一份冬瓜炒肉。馬海洋沒吃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把飯放自己桌上了。


    晚上,我從食堂後門進去,找到夥房一師傅,說班上有一同學病了,希望單獨做一份病號飯。該師傅立即做了一碗麵條,還加了兩個荷包蛋。


    我把病號飯端到寢室,給馬海洋,馬海洋很快吃完了。


    不久,數學係小組長以上學生幹部開經驗交流會,於自華主持會議,學院團委書記丁大雷應邀到會。


    包括我在內的5人先後發言。我以《我這樣當班長》為題,談了近1年來自己做班級工作的做法、體會。


    丁大雷在講話中指出:“木弦子的發言比較好,講得比較深。”


    散會後,丁大雷讓我把發言稿再整理一下交給他。


    丁大雷說,暑假,校團委準備組織全校優秀學生幹部參加夏令營活動,他想讓我向全校學生幹部作經驗介紹。


    暑假第一天,夏令營開營,貴江師範學院100餘名優秀學生幹部先乘大巴車來到湖南省嶽陽市,遊覽了嶽陽樓。


    接著,大家坐船沿長江往西,又到了長江對岸的湖北省荊州古城,參觀了古城牆和荊州博物館。


    然後,大家乘車到宜昌市,遊覽了三遊洞、葛洲壩、玉泉山,參觀了位於宜昌火車站後麵的人民烈士紀念碑。


    之後,大家乘車返校。休息一天後,進入學習階段。


    這天上午,大家觀看了張海迪為首都青年所作報告的錄像。


    下午,在丁大雷安排下,我登台為大家作了經驗介紹,贏得陣陣掌聲。


    一進入大三,於自華對數學係791班全體同學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班落後變為先進,剛剛被評為全省高等院校先進班級。”


    大家欣喜得鼓掌喝彩。


    次日,我將昨晚寫的入黨申請書交給於自華。於自華看看說:“這要交到學院學生黨支部。我替你轉交吧。”


    一個月後,我參加學生黨支部召開的入黨積極分子培訓會,學習了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黨章》。


    與會者是全校寫入黨申請書的同學,共50餘人。


    兼任學生黨支部書記的丁大雷向大家提出了要求。他說:“入黨蠻不容易的,但並不是高不可攀,關鍵在自己刻苦努力。”


    放寒假了。我分別把班裏同學們送到車站、碼頭,他們將迴到各自溫暖的家。


    可是,我呢?


    我獨自返迴,打掃了班上6個男寢室的衛生,洗了自己的衣服。


    我不迴家。


    寒假裏,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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