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外的男人,焦急等待。


    不多時候,診室門打開。尉遲軒先一步出來,手裏拿著檢查單子,臉上的神情慣有的清冷平靜。


    「怎麽樣?」謝戎城臉色緊繃的走上前。


    尉遲軒舉起手裏的b超單子,直接交給對麵的男人,「恭喜你,你要當爸爸了。」


    男人緊張的伸手接過,低頭看到檢查單上,清楚地寫著單胎。最上麵還有黑白的b超圖像,那一團黑黑的影子,隻有個輪廓,完全看不出任何樣貌五官。


    「這個……」謝戎城動了動嘴,歷來冷傲無雙的謝家六爺,難得露出此刻手足無措的忐忑模樣。


    尉遲軒點點頭,道:「嗯,那就是你的孩子。」


    縱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那張b超單子的時候,謝戎城的心情還是發生巨大的變化。


    激動、興奮,還有一種莫名的擔憂。


    診室的門再度打開,宋央緩緩走出來,隻是她腳步還沒站穩,對麵的男人已經走到她麵前。


    男人張開雙臂,一把將身邊的人擁入懷裏。宋央沒有反抗,也沒有躲閃,乖乖的任由他將自己抱住。


    「央央……」


    謝戎城俯下臉,薄唇靠在宋央耳邊。他菲薄的唇動了動,開口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


    即使男人有意掩飾,但宋央還是能感覺到他微微發抖的雙臂。她的耳朵靠近他的心髒位置,胸腔大強而有力的激烈心跳,足以說明這個男人此刻的激動。


    宋央眨了眨眼,聽話的依偎在他的懷抱裏,看上去特別溫柔乖巧。也許在外人眼中,他們這會兒的親密相擁自然是柔情蜜意,可宋央卻清楚的明白,此時的她,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朝這邊看過來。謝戎城平復下心情,輕輕鬆開懷裏的人,低頭在她額前親了下,「走吧,我們迴家。」


    隨後,他牽過宋央的手握在掌心。


    尉遲軒站在不遠處,謝戎城轉過身時,恰好與他目光相對。他抬了抬手中的檢驗單子,道:「謝了。」


    「好好照顧她。」


    「嗯。」


    謝戎城低低應了聲,牽過宋央準備離開時,身後的男人再度出聲,「老六。」


    尉遲軒雙手插兜,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的男人。謝戎城不自覺轉過身,望向他的眼睛,「怎麽?」


    邊上,宋央一起轉過身,看向尉遲軒的神情變的緊張不安。


    隔著不遠的距離,尉遲軒能夠清楚看到宋央黑亮的眼底浮現的那一抹慌亂。他抿了抿唇,壓製住心底的起伏情緒,笑道:「恭喜你們。」


    「謝謝!」這次不等謝戎城迴答,宋央搶先作答。話落,她立刻握緊身邊男人的掌心,道:「我們走吧。」


    謝戎城看眼身邊的人,見她眉間染著幾分倦意,並沒多想,立刻帶她下了樓。


    走廊窗前,尉遲軒微微低著頭,眼見相攜走遠的那兩人,好看的劍眉不自覺蹙起。


    不久前,診室內,宋央對他說的那些話,還縈繞在耳邊。


    她說,「如果你不能替我隱瞞,我就會親手殺了他的孩子!」


    她說,「尉遲,我沒有開玩笑,我說到做到。」


    尉遲軒斂下眉,薄唇緊抿。雖然他不清楚究竟怎麽迴事,但還是感覺到他們之間不對勁。哪怕他與宋央相處不多,但剛剛她的眼神,還有她臉上決絕的表情,竟然令他這個常年拿手術刀的醫生都覺的害怕。


    一路走到醫院大門前,宋央不敢有絲毫的停頓,中間幾次她還忍不住迴頭看看,好像生怕什麽人追來。


    「怎麽了?」謝戎城笑著問了句。


    宋央察覺到失態,立刻舒展開眉頭,努力擠出一抹笑,「沒什麽,我害怕被記者拍到。」


    這家是私立醫院,平時安保工作極好。謝戎城倒是不擔心,他攬著宋央坐進車裏,車子很快駛出醫院大門。


    不久,車子開進懿園,轉而停在北樓前。宋央從車裏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樓前的莊鈺。


    「你們迴來了。」莊鈺快步走下台階,徑直迎向車前的兩人,「央央啊,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覺的身體哪裏不舒服?想吃什麽?」


    央央?


    宋央怔了怔,繼而垂下臉,「媽,我不餓。」


    「來來來,慢慢走,小心台階。」莊鈺笑眯眯上前,主動伸手拉住宋央的胳膊。


    眼見身邊的人伸手過來,宋央下意識躲閃了下。她的這個動作完全出於本能,並非有意如此。


    莊鈺伸出去的手,瞬間尷尬的僵硬在半空中。宋央看到婆婆沉下來的臉色,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氣氛瞬間變的無比壓抑,好在謝戎城反應還算快,他抬手在宋央肩頭輕拍了下,笑道:「媽,央央有點累了,我們進去說吧。」


    「……好。」莊鈺神色木訥的應了聲,但到底沒有發作,轉過身先一步跨上台階。


    須臾,謝戎城帶著宋央走進客廳。


    客廳的沙發裏,謝老太太伸長脖子一個勁往外看,終於見到進門的幾人時,她立刻高興的站起身。


    「央央。」謝老太太欣喜的起身,夏嫂急忙上前,攙扶著老太太。


    「奶奶。」宋央幾步走到老太太身邊,主動伸手從夏嫂手裏攙扶過謝老太太。


    莊鈺進門時,恰好看到這一幕。剛剛她伸手的時候,宋央對她連連迴避,這會兒倒是和老太太分外親熱。果然是老太太挑中的人選啊,到底和她不是一條心。


    「哎喲。」謝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喜笑顏開把宋央拉到身邊,柔聲詢問,「真的懷了嗎?」


    「真的。」宋央紅著臉點頭。


    一邊的沙發裏,謝戎城不高興的蹙起眉,「奶奶,您這話什麽意思?您自己孫子的實力,還不相信嗎?」


    謝老太太瞥眼孫子,不禁恥笑聲,「少臭美,那還是我們央央厲害!」


    「……」


    噗嗤!


    椅子裏,宋央忍不住笑了聲。謝戎城挑了挑眉,看到她的笑臉,情不自禁就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迴懿園的路上,她一直都沒說過話,更沒露過笑臉,如今見她展顏,就算被奶奶奚落,他也是開心的。


    傍晚,謝之璋也推掉應酬,準時迴家吃晚飯。今天對於謝家來說,可是個重要時刻。


    「嫂子,你預產期什麽時候啊?」


    「寶寶是男生還是女生?」


    「還有啊,以後寶寶的名字讓我來取好不好呀?」


    北樓的沙發裏,謝戎晗自從進門就一直膩歪在宋央身邊,趕都趕不走。謝戎城幾次皺眉,盯著謝戎晗緊緊握住宋央的手,語氣不耐的說道:「小晗,你不去看奶奶?」


    「去啊,不過我要先陪嫂子說話。」謝戎晗得意的挽起宋央的胳膊,並且還伸手輕撫她的小腹,「還要和我小侄子聊天,要他知道我是他姑姑。」


    「……」


    謝戎城無語的皺眉。他這個當爹的還沒輪到和自己老婆兒子說兩句話呢,哪裏輪到她這個姑姑?自從踏進懿園的門,宋央便成為倍受全家矚目的對象,他這個正牌老公想摸下老婆的手都沒機會。


    沙發裏,宋央輕拽住謝戎晗,顯然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她不想獨自麵對那個男人。


    「嫂子,你和我哥出去度個假,這就懷上了嗎?」


    「嘖嘖嘖,以前怎麽沒發現,我哥挺厲害的啊!」


    聽到自家妹妹越說越離譜,謝戎城立刻站起身,一把將她從沙發裏拉起來,道:「開飯了,你先過去。」


    「我要和嫂子一起走。」謝戎晗嬌嗔了聲,明顯不怕謝戎城的冷臉。


    宋央勾了勾唇,在男人伸手之前,先一步拉起謝戎晗,與她並肩往外走,「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啊好啊。」謝戎晗開心的點頭,轉身時還不忘對謝戎城挑釁的撇撇嘴。不過當她背過身時,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


    雖然宋央的言行舉止看似正常,但她與謝戎城之間那股疏離的感覺還是令謝戎晗有所察覺。前些日子,他們兩人還天天秀恩愛,怎麽出去個度假,孩子都有了,可兩人看著怎麽都不開心呢?


    難道,他們吵架了嗎?


    謝戎晗狐疑的搖搖頭,心中倍感詫異。她畢竟沒結過婚,還是個小女生,哪裏懂得這些婚後愛人的相處之道呢。


    整頓晚飯,氣氛異常和諧美好。今晚的宋央,徹底體會到被全家人照顧的滋味。莊鈺特別吩咐廚房燉的燕窩,等到宋央坐下,立刻就吩咐傭人端出來。


    餐桌上的菜色,幾乎都是宋央喜歡的口味,不然也都是滋補品,全都是對孕婦有益的食材,「來,多吃點。」


    莊鈺笑意盈盈給宋央夾菜,又盛了雞湯放在她麵前,「湯也多喝點。」


    這頓飯,宋央幾乎沒停筷子。對麵椅子裏,謝之璋因為自己即將升級為爺爺,也是開心的很。


    「央央,你想吃什麽,以後盡管吩咐廚房。」


    「謝謝爸。」


    宋央抬起臉,將手裏的筷子也一起放下,「媽,我吃飽了。」


    莊鈺正要勸她把湯喝了,可宋央已經站起身,「我有點累,先迴去休息了。」


    眼見兒媳婦轉身就走,莊鈺頓時沉下臉。


    謝戎城跟著站起身,卻被一把莊鈺拉住,「老六,你們吵架了嗎?為什麽央央看起來不開心?」


    「沒有。」謝戎城神色未變,淡淡一笑,道:「你們表現的這麽明顯,會把她嚇到。」


    「我哪裏明顯?」莊鈺不悅的抿起唇,道:「她如今懷著孩子,全家當然要以她為重。」


    對於這一點,謝老太太也贊同。


    謝戎城斂下眉,沒有多說,簡單敷衍兩句便轉身迴了北樓。


    「老六這孩子,真是越來越過分了。」莊鈺不滿兒子的態度。


    謝之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慰兩句。


    邊上椅子裏,謝戎晗咬著雞翅,秀氣的眉頭輕蹙。其實吧,她也覺的哥哥和嫂子似乎哪裏不對勁。


    迴到北樓,傭人們都在樓下守著。


    謝戎城挑眉往樓上掃了眼,問道:「六少奶奶呢?」


    「六少奶奶迴臥室了。」


    二樓,主臥。


    男人推開門進去時,臥室裏隻亮著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暗。


    雕花的木製大床中,宋央側身躺在被子裏,背對大門的方向。謝戎城緩緩走到床邊,彎腰看眼閉上眼睛的某人,轉身坐了下來。


    真絲綢緞的錦被,襯的宋央臉色有些蒼白。謝戎城單手撐在她的身側,低下頭靜靜望著身邊的女子。


    宋央翹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仿佛欲要振翅的蝴蝶。謝戎城知道她沒有睡著,也清楚她故意閉上眼睛,全是因為不想麵對他。


    臥室內平靜安然,謝戎城浮躁的心漸漸也變的沉寂下來。他緩緩伸出手,轉而將掌心落向宋央的小腹。


    當男人手掌落下來的那刻,宋央全身明顯緊繃了下。她的這個下意識動作,謝戎城很快就發現。


    輕輕嘆口氣,謝戎城銳利的雙眸暗了暗。他抿起唇,掌心下感受到的那一片溫柔,令他不禁動容。


    對不起央央,即便明知你不願意,但我還是不得不這麽做。


    男人眸色漸沉,在掌心收起時,心中再度默念。寶寶,爸爸歡迎你的到來。


    窗外的夜色濃稠,懿園一片靜謐。謝戎城抽迴手,忍不住俯下臉,在宋央額頭小心翼翼的親了下。


    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帶著無盡的柔情。隨後,男人便站起身,徑直走出臥室。


    吧嗒。


    臥室門緩緩合上,緊接著室內一片安靜。


    須臾,躺在床上假寐的宋央,終於一點點睜開眼睛。她雙手撐著床墊坐起身,盯著剛剛男人坐過的位置,有些發呆。


    不多時候,宋央掀開被子,下了床,幾步走到窗前。窗外的庭院,路燈明亮,她禁不住又迴想起之前的事情。


    那時候,她初到懿園,因為外出翻牆扭傷腳,迴來後不但被謝戎城惡整,還因此將後院的路燈全部換成新的。原本這個梗,足夠成為他們兩人的浪漫話題,可如今迴想起來,她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這一個月,謝戎城將她關在海邊的那棟別墅中,隔絕掉她與外界的聯繫,甚至他還編造出他們幸福度假的謊言,然而更可笑的是,她因為顧忌家人,還不得不配合他,幫他一起圓謊。


    深吸口氣,宋央側身倚在窗前,抬起掌心緊緊落向小腹。自從得知懷孕的消息,到如今的幾個小時內,其實她一直都在害怕。這種恐懼來源於未知,她不清楚謝戎城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更不清楚,他下一步又要做什麽?


    哪怕這些日子,這個男人對她體貼溫柔,但宋央仍舊無法接受,他強迫自己的生孩子的事情!而且謝戎城始終不肯透露,那一晚和沈妍究竟在一起做過什麽?他打定主意不說,這個心結,在宋央心中也無法揮散,當做沒有發生。


    縱然一遍遍安撫自己,可宋央還是明感的察覺到,這個男人心中藏著的那個秘密,一定與她有關。隻是她無法確定,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麽?


    寶寶,對不起,今天媽媽撒謊了。


    宋央緩緩低下頭,目光望向小腹時,眼底掠過一絲柔色。是的,她今天撒謊了,而且她還拉著尉遲軒下水,要挾他為自己撒謊。


    迴想起今天與尉遲軒的對話,宋央禁不住顫了顫。她連忙抬起雙手,同時落向小腹,輕聲道:「對不起,你們不要生媽媽的氣。媽媽不會傷害你們,媽媽之所以說那些話,隻是想要保護你們。」


    眼眶莫名泛起一陣濕熱,宋央咬了咬唇,強迫自己不要流淚。醫生說,孕婦的情緒起伏關係到寶寶的健康,她不想傷心,也不想難過,但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總是打轉。


    半響,宋央重新迴到大床躺下。如今他們已經迴到懿園,雖然謝戎城將手機還給她,但北樓內外的傭人,也都在緊緊注視她的行動。


    更何況,這會兒她的肚子裏有了寶寶,她是不可能做出什麽過激行為的。


    嗬。


    宋央輕笑聲,眼底的神色漸漸冷然。所以說,謝戎城就是算準這一步,所以才會將她帶迴懿園,看似對她不再約束,其實他早已安排好一切,依舊變相將她關在這裏。


    腦袋裏胡亂想著這些事情,宋央慢慢有了困意。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感覺身邊有熟悉的氣息靠近,緊接著有道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低喃,「對不起。」


    宋央皺了皺眉,人在睡夢中醒不過來。她隻是本能的尋著那股熟悉的氣息,將整個人依偎在他的懷抱裏。


    看眼縮在懷裏的人,謝戎城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最近這些日子,好像隻有在這樣的時候,宋央才會不排斥他,願意主動與他親近。


    男人無奈的嘆口氣,牢牢抱住懷裏的人,很快也沉沉睡去。


    翌日早上,宋央從睡夢中一點點清醒過來。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豁然出現一張熟悉的臉龐,「小姐,你醒啦。」


    宋央盯著麵前的人,立刻又把眼睛閉上。她做夢了吧。


    可等她再度睜開,眼前依舊還是那張臉。


    「小姐,你不認識我了嗎?」


    「阿萊?!」宋央咻的坐起身,滿臉不敢置信。


    眼見宋央起床的速度太快,阿萊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是我啊,小姐開心吧?」


    「你怎麽來了?」宋央詫異的瞪大眼睛。


    阿萊跪在床邊,笑眯眯盯著她迴答,「姑爺讓我來照顧小姐的啊,而且太太也來看小姐呢。」


    聞言,宋央眼神一閃,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床。


    阿萊連忙追上,緊緊護在她的身後,生怕宋央下樓的動作太快,不小心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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