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盤兩側,都安靜下來。


    李素已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棋盤上,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他想好好下一盤棋。


    兩人安靜對弈。


    趙玉鼎眉頭漸皺,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李素。


    “這小子,鐵了心要走?”趙玉鼎盯著棋盤,本以為經過剛剛的勸說,兩人已有默契,他放點水,讓這小子贏了這局,到時候他再勸兩句,給足這小子台階下,這小子就坡下驢…


    棋盤上的走勢,讓趙玉鼎意識到,對麵的小子,可能是鐵了心要放棄成為金鱗門弟子了。


    “你很大度。”趙玉鼎忽然說道。


    “什麽?”正思索棋局的李素一怔,抬頭看向趙玉鼎。


    趙玉鼎說道:“在這之前,你一拳打敗了蕭元霸。


    蕭元霸必定會想辦法在考核中打敗你,你比武風雲強很多,你不參加考核,到時候蕭元霸原本準備用來對付你的手段,自然要用來對付武風雲。


    武風雲的準備,估計是針對之前的蕭元霸。


    兩人交戰,蕭元霸勝出的可能性更大。


    這不就相當於,你把本來屬於你的傳承,盡皆送給了蕭元霸?”


    李素眉頭微皺,心裏莫名不爽。


    “看來你並不大度,至少沒大度到願意便宜對手。”趙玉鼎悠悠說道,心中稍定。


    李素悶不做聲,之前他光想著不做金鱗門弟子了,並沒想過他離開後,誰會成為金鱗門新弟子,更沒想過,成為成為金鱗門新弟子之人,能夠獲得什麽。


    “如果我是你,即便不加入金鱗門,也不會直接離開。”趙玉鼎繼續說道,“至少要再打敗蕭元霸一次,讓他不好意思做金鱗門的弟子。”


    李素沒說話,盯著棋盤,心裏很是無奈。


    在前世,有些人,你就算是打死他,數學試卷也考不了滿分…根本不會。


    此刻,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無所不能的李素,發現自己,真特麽的下不贏這盤棋。


    兩人之前有過約定,李素贏下棋局,便擁有選擇權,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迴去繼續參加考核…無論如何選擇,趙玉鼎都不會阻止。


    若李素輸掉棋局,那就沒資格做金鱗門弟子。


    兩人繼續落子,趙玉鼎再次不動聲色地放水,他覺得,他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然而,看著李素的落子,趙玉鼎沉默了。


    “給你台階你不下?”趙玉鼎心裏有點氣,暗哼一聲,繼續放水。


    李素眉頭漸鎖,額上漸漸冒出汗水,一雙眼眸緊緊地盯著棋盤,正在全力推演棋局走向。


    棋盤上,十八縱線、十八橫線交錯,共有三百六十一個落子點,每落下一子後,對方落子的位置,都有三百多種。


    每一個位置,對應後一步,又有三百多種下法…


    李素之前並不怎麽喜歡下棋,就是因為這算法實在太巨大了。


    忒傷腦筋。


    石盤外。


    月魁大祭司、羲娥兩女,透過若有若無的真氣防護罩,觀看著棋局的走向。


    兩人感知不到李素、趙玉鼎的氣息,也聽不到石盤兩側的對話,卻能夠清晰地看到棋盤。


    “這下的什麽棋啊?怎麽一個比一個菜?”羲娥忍不住吐槽。


    月魁秀眉緊蹙,剛開始布局階段,棋局走向還算正常,可下著下著,她也看不懂了,就感覺是…


    兩隻小菜雞正在互啄。


    “趙玉鼎的棋藝很差?”月魁小聲問道。


    羲娥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差,厲害著呢,以前元掌門都快下不過他了。”


    “那這……”月魁頓了頓,心中忽然一動,低聲道,“看來李素心意已決。”


    “這小子真有些不識好歹了。”羲娥悶聲道,“如今趙玉鼎也算是一派之尊,親自來此,給足了麵子,又這般陪著他下棋,他這還亂下…”


    月魁咬住了嘴唇,猜測李素仍是懷疑玉泉靈鏡有可能照出過去,擔心她的名譽可能會受損。


    “都怪我…”月魁低聲呢喃。


    羲娥看了眼月魁,知道這位同族妹妹在想什麽。


    “跟你關係不大。”羲娥安慰了一句,“要怪也該怪江左那混蛋,光顧著給徒弟鑄造基礎,完全沒講金鱗門意味著什麽。”


    “你覺得還有轉機嗎?”月魁輕聲問道。


    “轉機……”羲娥看著棋盤上一塌糊塗的棋局走向,一時無言。


    隻要懂得下棋,基本上都能看出,趙玉鼎正在拚命放水,可李素又在拚命地送死!


    石盤兩側。


    趙玉鼎眉頭緊緊擰起,盯著棋盤,心裏鬱意橫生,他已經不知該如何再放水了,他都打算自斬大龍了,結果讓對麵的小子活活給阻斷了。


    “如果我說,更改第一關的考核…你怎麽說?”趙玉鼎抬頭,盯著李素,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更改考核?”李素一怔,反應過來,心裏一陣無語。


    “想讓我迴去,還特麽不放點水,讓我贏?”


    李素腹誹,心說你不給我台階,讓我贏下這盤棋,就算我想跟你迴去,也沒那個臉呐?


    “先下棋吧。”李素隱晦提醒道。


    趙玉鼎皺眉,瞧了眼棋盤,眼裏閃過一抹嫌棄。


    “你可能不知道,江左叛出金鱗門之前,一直有一個願望。”趙玉鼎一邊陪著李素放水下棋,一邊說道,打算打點感情牌。


    李素沒搭理,盯著棋盤,正全力推演著下一步的走向。


    “這小子…”趙玉鼎心鬱,腦海浮現李素一拳擊敗蕭元霸的畫麵,又是一陣不甘心。


    其實,在知道李素是江左親手培養出的傳人後,他心裏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傾向。


    看到李素一拳擊敗蕭元霸,他麵上雖然沒多少表情,心裏卻已認定,李素就是金鱗門第七位弟子的不二人選。


    會出現眼下的情況,是他絕對沒能想到的。


    “我金鱗門真要錯過他嗎?”盯著爛成一坨的棋局,趙玉鼎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武風雲、蕭元霸的身影,在腦海浮現。


    靈山劍宗周伏天、金剛門小金剛、雲州溫讀、景州端木從良…一位位天驕,浮現腦海。


    最終,趙玉鼎眉頭越皺越緊,冷颼颼地盯著李素。


    李素眼皮子一跳。


    “素哥哥,這位趙掌門好像怨念很大…”塗小嬋的聲音,在李素耳畔弱弱響起。


    “感受到了。”李素腹誹,強忍著沒抬頭,繼續盯著棋盤,其實心裏也是很不爽的。


    這人真的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都說了我棋力一般,怎麽就不知道讓著點?


    這時候不讓我贏,待會我怎麽好就坡下驢?


    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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