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有所保留,並沒有和盤托出,因為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噩夢的開始不僅僅隻是他外曾祖母的噩夢,甚至他的整個母族,延續幾代人就像是受了最歹毒的詛咒。


    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得,人性之惡沒有底線。


    當年大昭戰敗,丟城失地,十三座城池的百姓瞬間淪為西戎的階下囚,奸淫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罪名。


    抓人試藥、虐殺取樂……西戎有一段時間尤為盛行一種名叫‘昭蒐’1的狩獵遊戲,用大昭百姓為餌誘捕老虎之類的猛獸等等,各種花樣百出,大昭百姓死狀慘烈,常常屍骨成堆、血流成河,處處慘景頻現。


    就這樣持續了整整一年時間,大批擁有兩國血脈的孩子出生就被圈養起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周而複始的過著暗無天日的非人生活。


    這些擁有兩國血脈的混種,就以這種方式苟延殘喘至今,每天都有死亡,每天也有新生,沒人關心混種的死活,甚至在市集中叫賣的價格還不如一匹寶馬良駒。


    “他們大部分人都分布在這十三座城池中,有重兵圍守,進城容易出城難。除了為風月樓供應漂亮的小混種外,闡禹的親衛軍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十三座城池挑一批人帶走,不知用處,生死不明。”


    是闡禹答應返還的,趙子易正在著手交接的十三座城池。


    蕭清瑤沒有追問安玉,他是如何逃脫出來,又是如何一步步成為西戎貴族的座上賓,這麽做的目的真的隻是想要解救那些同他一樣,擁有兩國血脈的同胞?


    他悶聲積累了這大筆財富,卻也隻敢暗中幫扶,將那些擁有兩國混血的孩子們贖身帶迴來培養,就這樣堅持了整整十年,卻沒被人發現,如此堅定的意誌和縝密的思維,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蕭文輝和闡禹做了一筆交易。”蕭清瑤將她此行的目的和兩國國君之間的協議言簡意賅的複述了一遍。


    安玉先是一呆,隨即爆笑出聲,笑到最後儀態也繃不住了,身體前傾差點從櫃子上滾下來。


    “哈哈……我~還以為~一國之君~該是多偉大多高高在上的人物,原來~哈哈,都不過如此。”安玉姿態優雅的自懷中掏出一塊帕子,輕輕拭去眼角笑出來的生理淚水,“也是,若國君都能像殿下這般,大昭就不會國土割裂,更不會有我們這種人,背負著屈辱和傷痛苟活至今,時時刻刻提醒著大昭過去的不堪和窩囊。”


    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那一瞬間,整個密室,落針可聞。


    蕭清瑤看向安玉的眼神帶著審視。


    仿佛隻是他的錯覺,整個人像是被猛獸盯住的獵物般,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一閃即逝,再眨眼的功夫,安玉看見蕭清瑤手中又多了一枚綠色的小旗幟。


    “你說十三座城池有重兵圍守?西戎的百姓也不能隨意進出嗎?”


    “是,隻有少數的貴族官員還有闡禹的親衛可以進出,但也必須要有特殊的通行文牒。”


    “城內都是活下來的大昭後裔?”


    “是,幾乎都是。總共約五六萬人。”


    蕭清瑤放下手中的小旗,思路徹底聚焦到這件事上,“三十九。”


    一道黑影從成堆的金銀器皿處跳了出來。


    “去探。十三座城池以及靠近大昭領土方向周圍是否有什麽異常。”


    “是。”


    安玉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道影,也掩藏了他眼中的真實情緒。


    蕭清瑤輕輕瞥過垂眸不語的安玉,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轉迴頭,眼睛盯在沙盤上,從近前的地形一路看向臨近大昭的禦山山脈,巍峨高聳的禦山山脈綿延千裏,地形地勢複雜,山高林密、溝壑縱橫,與大昭邊境縣外城、城壕兩道工事相連,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就算西戎再如何好戰善戰,擅長利用遠程大規模殺傷武器攻城,想要攻下禦山關也沒那麽簡單,必然要消耗不少人馬才能成事。


    闡禹的野心和圖謀不會允許他將大量的兵力用在消磨大昭的城防工事上。


    畢竟臨近的北肅和南詔也不是吃素的。


    一旦闡禹對大昭動手,北肅和南詔第一時間聞風知意,恐怕不會坐以待斃。


    若是兩國聯手南北圍攻,再加上一個半死不活的大昭奮起反撲。


    闡禹不會容許西戎陷入這種境地,所以……


    這是一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棋。也是一步出奇製勝,成就偉業的棋。


    闡禹屯兵百萬於禦山山脈不是要對付大昭,他的目的是一鼓作氣,將西戎北麵的北肅和南方的南詔一並拿下。


    一統天下。


    闡禹這步棋從奪位之前就開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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