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機還在原地,甚至位置都沒變過,因為機身龐大,也隻有在月黑風高的夜裏使用才能讓防守的一方毫無防備。


    這種機器運輸起來十分困難,大都是在兩軍交戰前,攻城的一方就地取材,用城池周邊的林木製作,可因為林逸上任後重新布防,加固城池等各種防禦工事也需要大量木材,建成縣周邊已無多餘的木材供叛軍就地製作投石機。


    按照這種情況和時間倒推的話,叛軍的木材和裝置是早就處理好運輸到這裏,由工兵就地組裝,三架投石機,耗時耗力,從入夜開始摸黑組裝,那需要的人手可不是幾十人就能搞定的,這兩千的叛軍中,恐怕光是工兵就占了百分之八九十,幾乎沒什麽強大的戰鬥力。


    於是,在這兩千餘人的叛軍投完屍體後,哪怕卯足勁兒不管不顧的往一個方向奔襲,根本跑不過二十多匹軍用良駒極力奔馳的腳程。


    在一處山坳,被蕭清瑤等人截胡了。


    密密麻麻的箭自半山腰處毫無預警的射下,跑在前麵的士兵及騎馬在前麵的將領,連人帶馬一下倒了二三十個,後麵的士兵根本避之不及,一個接一個被身前的人絆倒瞬間滾作一團。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戰馬的嘶鳴聲,在漆黑的夜中格外瘮人,後麵的士兵瞬間嚇破了膽,紛紛滾在地上,想要避開未知的危險。


    而為首的叛軍將領躲過箭雨,自受傷跌倒的戰馬上滾落在地,剛站直身體想要隱蔽至路旁的大石後,脖頸處卻突然多了一抹冰涼,一絲痛感順著他的咽喉蔓延全身,還沒來得及給出反應,他的下顎一熱一痛,已被人幹淨利落的卸了下巴。


    “我猜,你們應該提前吃過預防的藥,才敢這樣有恃無恐的幹這種折損陰德的事。”一道女聲在叛軍將領身後響起,像是地獄索命的判官,將劍一點點切入他的脖頸,熱血慢慢滲出,順著他的脖子流下,頃刻間浸濕了他的衣領和鎧甲,她卻像是帶著一絲笑意,繼續道:“你是想活著好好交代,還是幹脆半死不活被我拖迴去,直接讓人開膛破肚,取心頭血提煉解藥呢?”


    叛軍將領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耳邊的話在黑夜裏被無限放大,腦海中浮現出活著被開膛破肚的場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甚至覺得胸口劇痛,像是已經被人開膛破肚取了心頭血。


    一股熱湧自他胯間流下,嚇尿的瞬間,才想起自己被卸了下巴,口不能言,真想交代也無從說起,急得涕淚俱下,身體不受控製的委頓於地,直接翻著白眼昏死過去了。


    離將領最近的副官就著昏暗的月光目睹耳聽了一切,見那看不清麵容的女子似是向他望過來,瞬間軟了腿,跪倒在地,又哭又喊,語無倫次地大聲求饒,“我知道解藥,我有解藥,閻王饒命,閻王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就像是開啟了某個開關,整個叛軍的隊伍中一傳十,十傳百,全部哭喊著‘閻王饒命’,更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爬亂跑,場麵更加混亂,因為慌不擇路踩空掉下斜坡,滾落到一條湍急的河流中,連唿救都來不及,直接淹沒在河道的漩渦中,無聲無息。


    你瞧,心理防線這麽低,這麽點風吹草動就嚇破了膽的樣子,他們也知道幹這種事情很缺德,卻還是幹了,這兩千餘叛軍,沒有一個無辜的。


    這些人大約也是沒有料到建成縣這種小地方會有人反應這麽快,當即追出來用這種方式反擊。


    心理戰,往往比眼見為實,真刀真槍的兩軍對壘更容易讓人破防。


    “解藥呢?”


    “這裏,這裏!這裏有解藥,我偷偷留下了兩粒,還有……我能背,我能背出藥方……小生地、烏犀角、川連、生梔子、桔梗、黃芩、知母、赤芍……”副官怕晚一刻就要身首異處或是被開膛破肚,嚇得掏出藏在鞋襪裏包裹著的小藥瓶,一股腦的塞到來人伸出的手上,這是臨行前他們服下的,否則多大的膽子和勇氣也不敢運這樣一批‘東西’來這裏。


    想到那些麵目全非,早已看不出本來麵貌的屍體,副官下意識的嘔吐起來。


    剛從斜坡上滑下來走到蕭清瑤身邊的寧瑜,不但被塞了一手帶著腳臭味的解藥,還被副官吐了一腳的汙穢。


    “……”


    都這樣了,蕭清瑤卻像是沒有味覺嗅覺般,聲線都沒變,一本正經道:“你帶著東西和藥方先行一步,讓醫官盡快驗證真偽。”


    “……”是,他能怎麽辦呢,都已經在他手裏了。


    寧瑜吩咐了一聲,讓大家收拾戰場將俘虜處理好後,騎上馬走了。


    在眾人按照寧瑜的吩咐摸黑處理戰俘的時候,蕭清瑤蹲到副官身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是誰讓你們打著‘討伐昭和帝蕭文昭弑父篡位’的旗號,起兵肅清篡位逆賊,為死去的晉王蕭文滔討公道?”


    ***


    破曉時分,整個建成縣的百姓被折騰的身心俱憊,在縣兵的疏導安撫下,各自分散在離那些被投下的瘟疫屍體最遠的距離。


    好在已是春風化雨的季節,讓待在街頭巷尾的百姓們不至於受凍。


    避免夜長夢多,林逸親自帶著府衙的醫官、仵作和身強體壯的百十個縣兵處理那些麵目全非散落在各處的瘟疫屍體,草藥熏燒後直接放火就地燒盡。


    “大人。”守在城門前的哨兵從遠處狂奔而至,對遮住口鼻,正在放火燒屍體的林逸稟道:“寧大人迴來了!”


    林逸微愣,趕緊將手頭的活兒交給下麵的縣兵,跟著哨兵往城門跑。


    林逸趕到城門的時候,寧瑜剛從馬上下來,正側著頭對縣兵交代接應蕭清瑤和叛軍戰俘的事。


    “寧瑜。”林逸喊了一聲。


    寧瑜轉頭衝林逸笑了笑,晃了晃帶著腳臭味的解藥,“成了。”


    林逸開口正準備追問細節,卻見從城牆上跑下來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自兩人身邊跑過,朝著城門外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哭著喊,“嗚嗚嗚~姑姑~姑姑~”


    林逸和寧瑜順著小姑娘奔跑的背影看向城門外,太陽已躍出地平麵,背著光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一人一騎,隻能依稀辨別出她束起的長發隨著馬匹奔襲左右搖曳,她像是一個驍勇善戰,馳騁疆場的將軍,帶著足夠大的氣場,撞進所有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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