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昭摸了摸下巴,沉吟,“這一路能說的她差不多都說了,不能說的,她還能私底下告訴我?”


    就算他是秦明昊唯一的子嗣,在不知道秦家態度,淩薇夫人的意思之前,這位女侍衛透露的消息有限,大抵也是一些眾所周知的。


    既然如此,在即將到達金色光羽之前,特地跑來提醒一聲,這舉動就微妙了。


    “別管她,我對秦家的興趣可沒那麽大。”


    *


    五天後,時空母艦順利脫離蟲洞。


    暮雲昭通過透明防護罩往後看,隻見周圍有無數個飛行器按照特定順序排列在蟲洞周圍,密密麻麻,發射著統一頻率和強度的能量,將宇宙分割成無數的光感空間,維持著這龐大蟲洞及周圍的穩定。


    在時空母艦完全駛出蟲洞防護區之後,這些飛行器才會漸漸暗下光芒,從外圍開始分批撤離,同時沒了持續能量的供應,蟲洞開始崩塌,在自然的力量下,最終扭曲縮小消失在宇宙空間裏。


    “格拉斯星域是金色光羽的運輸中轉站,這裏的空間介於穩定和不穩定之間,所以非常適合開辟蟲洞。”黛兒站在暮雲昭身邊介紹道。


    “一整個星域都是?”


    “是的,裏麵的每個星係都開辟有前往不同星域的時空隧道,長年累月都是開啟的,而光羽帝國的疆域太龐大,物資也非常豐富,像格拉斯這樣的純運輸港口星域還有一百多個。”


    暮雲昭從小鳳凰那裏對高等文明早已經有了一個大概了解,但是真親眼所見,依舊被眼前繁忙的景象所震撼。


    沿途所看到的每一個星球外圍都延伸出了自身體積兩倍的鋼鐵港口,機械化地接引各種星艦停泊登陸,或者放行進入透明軌道。


    雖然星球眾多,然而宇宙空間裏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飛行器,猶如蜜蜂歸巢一般,有的航線軌道還產生了擁堵和禁止通行現象,看著顯示的時間,大概還要等上100個小時,而連同各星域的蟲洞通道依舊源源不斷地開出運輸艦。


    這簡直比赫拉爾隕星帶的旋轉隕石還要密集!


    “我們需要前往哪裏?”


    “這裏是公共區域,所以會比較擁擠。秦家在格拉斯擁有專屬的停泊星,還有一個小時的距離,請小少爺稍等。”


    秦家的族徽擁有最高通行令,不論經過那一個關卡,都直接放行,同時還有一個艦隊在前麵引領。


    在全速行駛一個小時後,沿途猶如螞蟻一般密集的星艦終於少了,隻有零星幾艘一樣龐大的時空母艦經過,上麵有各家族族徽,在小鳳凰的科普下,暮雲昭勉強一一對應。


    “秦家的星球就在前麵了。”


    母艦的速度放緩,然後沿著既定軌道被牽引進了一顆中等星球,在時空母艦停泊的一瞬間,所有的燈光乍然打開。


    一道鏈接請求進入了光屏,黛兒接通後看到對麵的人,不禁笑起來打招唿:“牧晨大人,好久不見。”


    對麵是一個白色短發的男人,穿著銀色的作戰軍服,看見黛兒,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好久不見,恭喜你們完成任務,母艦已經停靠完畢,可以下船了。”


    “收到。”黛兒迴頭興奮說,“阿加莎大人,是牧晨大人來接應呢。”


    牧晨?見暮雲昭露出疑惑,阿加莎麵色淡淡地介紹,“他是夫人的衛隊長,行星七階的實力。”


    暮雲昭了然,他和封曦隨阿加莎他們一路走下時空母艦,看到了站在光梯前的男人和他身後排成一長串的眾護衛,統一的盔甲製服,手持熱武重型槍,直接占據了整個登陸通道,看起來非常有氣勢。


    這艘時空母艦本是諾雪夫人向家族申請使用,然而出來的人卻跟蘭蒂斯沒任何關係。


    暮雲昭本以為出口處兩方勢力會有一些衝突,但……衝淩薇夫人派出的這個陣勢,顯然也無人敢置喙為什麽所有權轉移到了她的手上。


    牧晨的目光在阿加莎身上看了看,接著移到了旁邊陌生的兩個人,然後根據長相,直接鎖定了暮雲昭,帶著一絲驚訝,低頭不卑不亢地行禮,“很榮幸見到您,小少爺,我叫牧晨,是淩薇夫人的衛隊長,奉夫人之命前來迎接。”


    暮雲昭頷首,“你好。”


    “旅途勞累,不知您打算在這裏休息一晚,還是再辛苦一些,隨我前往凜冬莊園見夫人?”牧晨衛隊長問道。


    “凜冬莊園在什麽地方?”


    “在薔薇星域的春之星上,距離這裏需要穿越一個蟲洞,曆時大概五個小時。”


    暮雲昭摸了摸鼻子,心說不愧是高等文明,跑其他星域竟然隻要幾個小時,他迴頭看封曦,後者表示無所謂。


    既然來了,早見晚見都得見,也沒必要再等一天,“那就直接去吧。”


    “是。”


    牧晨說完,迴頭手一揚,身後長長的護衛隊立刻整齊劃一地往通道兩側一退,讓開了通道。


    “請。”


    暮雲昭挑了挑眉,毫無畏懼,大步往前走。


    牧晨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麽迴答,已經準備好了星艦進行短途躍遷。


    薔薇星域是光羽帝國中央三千大星域中的一個,而春之星則是其中風景最優美的居住星。


    彩虹的光帶環繞著這顆巨大的行星,形成夢幻般的流光,看起來如輕紗般覆蓋在星球大氣表麵,隨著特定頻率飄動,仿佛這顆星球有自己的唿吸,比之格拉斯星域中被鋼鐵覆蓋的中轉星,少了明顯的人工痕跡,更接近自然星。


    然而封曦卻道:“有結界。”


    果然,暮雲昭再仔細看,那輕紗流光上交織著奇怪的紋路,蘊含著強大靈力,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牧晨心中微微詫異,看了封曦一眼,說:“準備降落了。”


    隨著他的話,星艦表麵泛起波紋,頻率與那結界紋路變化一致,仿佛是一個身份認證,接著順利穿過。


    “春之星上嚴禁星艦和機甲飛行,所以星艦得停泊在指定港口。”


    星艦停穩之後,打開了艙門,牧晨帶著人請暮雲昭他們下船。


    航行了一年,暮雲昭的雙腳終於重新踏上了堅實的土地,鼻尖嗅著空氣中的芬芳,忍不住深深唿吸,迴頭驚喜道:封曦,“這個星球的靈氣比較濃鬱誒!”


    封曦跟著走出來,抬頭望著夕陽殘血,頷首,不與億年前的仙宮星相比,對於匱乏的藍星來說,的確很難得了,是個修行的地方。


    一輛懸浮車出現在他們麵前,牧晨道:“小少爺,請上車。”


    *


    凜冬莊園雖然聽著不大,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延綿數公裏的陸洲,直接占據了一個版塊陸地,與海對麵的城市中心,富有科技感的高樓集群遙遙相對。


    “這裏是秦家?”暮雲昭站在豪華的莊園入口問。


    “不,春之星是夫人私有。”阿加莎說,“包括這個所處的星係也在夫人名下。”


    “所以我隻是見這位夫人,不用見秦家其他人?”


    “是的。”牧晨迴答,至於接下來要不要見秦家人,那就是淩薇夫人在見過他之後才會決定的事。


    暮雲昭挑了挑眉,行吧,這樣也好。


    不過懸浮車已經開走了,可莊園這麽大,難道走進去?


    暮雲昭麵露疑惑,就見牧晨和阿加莎等人的麵前浮現一塊金屬板,小鳳凰在腦海裏迴答:“這是飛梭,是中央星域武者常用的單人交通工具,使用方式很簡單,隻要踩上去啟動就行,類似推近器,在某些大型機甲和星艦無法穿梭的地方尤為適用。”


    “你有嗎?”


    “有呀。”


    小鳳凰從空間裏取出一塊豪華般飛梭,暮雲昭問:“再來一塊。”


    “沒了,就一個,這東西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很容易買的。”小鳳凰道。


    暮雲昭嘴角一抽,“可我家封曦沒有。”


    小鳳凰:“……是哦,那您和大人同乘一個?反正也不會超過載重量。”


    倒也行。


    於是暮雲昭跳上飛梭,把手遞給了封曦,後者平穩地站在他後麵。


    單人交通工具,地方比較小,雙腳一踏就差不多擠滿了,比神行舟還沒活動空間。


    暮雲昭道:“你要不抱緊我,這玩意兒很快的,萬一掉下去,咱們就得在這幫高等星人麵前鬧笑話了。”


    封曦想也不想地說:“無妨,你飛就是。”


    想當年,帝君大人禦劍飛行,上天入地,什麽極限速度沒見識過,踩的也不過是劍背上方寸之地?


    然而暮雲昭卻給了一個字,“哦。”接著把腦袋轉了過去,背對著他。


    封曦對他人情緒向來不敏感,但是現在他似乎感覺到了暮雲昭的一點點不高興,想了想,把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腰際。


    下一刻,暮雲昭嘴角一勾,身體往後靠了靠,說:“走嘍。”


    牧晨疑惑地看了他倆一眼,然後詢問的目光朝向了阿加莎。後者扯了扯嘴角,清咳了一聲道:“夫人應該等久了,趕緊進去吧。”


    *


    這個星域叫做薔薇,又是春之星上,暮雲昭踩著飛梭一路橫穿大半個莊園,沿途見到最多的植物果然是薔薇花,一叢叢,一簇簇,顏色各異,開得極豔。


    建築風格卻是與對麵的科技高樓相反,以院落為主,相對矮卻闊氣,玉石台階,屋簷翹帽,雕刻著各種奇異獸類,暮雲昭覺得有點熟悉。


    飛梭速度快,半個小時後就到達了一處宮殿,暮雲昭和封曦降落,收起飛梭,他抬頭看著宮殿,忍不住悄悄迴頭咬耳朵,“我怎麽覺得跟星恆宮的建築風格有點類似呢?”


    雖然後者隻剩斷壁殘垣,但特殊的質地,就算經過億年風化也依舊保留著當年的尊貴榮光。


    封曦掃了一眼,頷首,“變化許多,但依稀類似。”


    暮雲昭於是轉頭問周圍,“淩薇夫人是不是跟星恆……我是說天恆星極院有關?”


    阿加莎驚訝地迴頭,“您怎麽知道?”很快,她反應過來,“您知道天恆星極院?”


    暮雲昭微笑,“聽說過一些。”


    應該是從鳳凰二號那裏聽說的吧,阿加莎了然,解釋道:“夫人曾是天恆星極院的學生,嫁給家主之前還是煉器院的執事,現在依舊擔任著名譽長老一職。”


    說話間,這座宮殿的門開了,他們走了進去。


    空曠的宮殿內沒有太多人,隻有一位眉眼淩厲的夫人端坐在首座,身邊還站著一位侍女。


    “夫人。”在牧晨和阿加莎的帶領下,所有人恭敬行禮。


    暮雲昭作為血緣上的孫子,為了表達禮節,也跟著扶肩低頭,隻有封曦一動未動,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當然他也站的遠,淩薇夫人雖然麵色淡淡,但眼睛已經穿過阿加莎和牧晨落在了暮雲昭身上。


    即使沒有做過血脈認證,光憑這張臉,她也知道這個青年的確是秦明昊的孩子,放在扶手上的手頓時捏緊,心情還是難以抑製地激動起來。


    淩薇夫人身邊的芙蕖則是露出驚詫的表情,雖然並未發出任何聲音,但口型已經在說明一件事真像。


    她見夫人抬起了手,於是端過旁邊的花茶杯遞了過去。


    淩薇夫人輕抿一口,緩了一絲失態,目光往邊上移了移,看到了暮雲昭腳邊的小雞仔,於是開口道:“二號,怎麽成這樣了?”


    鳳凰機甲所受的傷害會直接反應在小鳳凰的變化形態上,胳膊和腿雖然被按了迴去,但全身的傷痕猶在。


    小鳳凰訕笑了一聲,往暮雲昭身後躲了躲,小聲迴答:“抱歉,夫人。”


    “對不起,是我實力太弱,讓它受到了這麽嚴重的傷害。”暮雲昭在這個時候開口,也抬起眼睛直視淩薇夫人。


    作為祖母的人,這位女士的容貌與七老八十沒有任何關係,反而年輕得猶如二十出頭,要是她跟暮雲昭站在一起,隻是一對姐弟。


    不過實力到達淩薇夫人的這個地步,容顏常駐本就不是難事。


    淩薇夫人聽著暮雲昭的話,笑了。是個有氣性的小東西,聽著似乎在自責,其實卻在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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