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昭微張著眼睛,怔怔地聽著,隻覺得這琴身時而空靈悠遠,時而厚重如磐,接著又柔潤委婉……就在這封曦閑適一坐下,迴蕩在山巔。


    這副畫麵太美了,暮雲昭忽然有些後悔沒有跟著同學一起好好學習藝術,竟然無法找到合適的言語來形容。


    而這樣的男人修什麽無情道呢?


    暮雲昭的視線過於灼灼,封曦抬眸看過來,眼神裏頗有些無奈,微揚眉峰示意趕緊入定。


    暮雲昭接受到這個意思,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迴了一個明了的眼神,接著閉上眼睛。


    此時此刻,他焦躁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細細感受,發現周圍的靈氣在這逐浪的琴聲下,隨之共振,形成一道靈氣的波紋,以暮雲昭為中心,溫和柔順地衝刷過來,將他的身體調節至最佳狀態。


    暮雲昭忍不住詫異,封曦並未動用仙力,隻是素手彈奏,竟也有這樣的功效!


    這個男人其實很溫柔,一邊想著,他以良好的心態沉入築基的過程中。


    而小鳳凰在一旁偷偷地將封曦的曲子錄入了它的曲庫。


    築基的過程比之引氣入體還要漫長,一直等到暮雲昭完全沉浸其中,封曦才緩彈漸停。


    隻是他的眉宇未曾舒展,反而抬頭望向暮雲昭的頭頂,隻見頭頂的雲層不知何時逐漸加厚,顏色變得越發深沉,連同空氣也悶重起來,隱隱有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陽光被雲層遮蔽,天色暗下,可再往遠處望,三裏之外卻是日光璀璨,雲淡風輕。


    “大人……”小鳳凰挪著腳步到達封曦身邊,綠豆的眼睛裏充滿擔憂,它也發現了這個奇特的現象。


    封曦的神色凝重起來,“奇怪,隻是築基而已,怎麽會引來雷劫?”


    築基並非凝丹,說到底不過是修士體內的變化,還引動不了天地之力,但現在烏雲遮天,悶雷的響聲隨著閃電而來,顯然雷劫到了。


    “那主人會有危險嗎?”小鳳凰緊張道。


    封曦沒有迴答,任何被稱之為劫難的考驗自然都是危險的。


    而且他沒有煉出築基丹,暮雲昭相對脆弱的筋骨也沒經過洗髓丹的洗禮,說實話這次築基堪比九死一生。


    忽然,暮雲昭睜開眼睛,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麽,他從入定中蘇醒,喚了一聲,“大人。”


    封曦迴眸看他,“何事?”


    暮雲昭掐著決,神情在雷電下忽明忽暗,露出恐慌,這種陣勢他從未見過,感覺天地都在反對他,壓垮他,甚至試圖毀滅他。


    “此刻更要專心。”封曦看到了他的不安,又安慰了一句,“有我在,莫慌。”


    暮雲昭咬了咬唇,點頭,為了令自己不露怯,產生勇氣,他仿佛玩笑道:“我要是成功了,帝君能給我一個獎勵嗎?”


    封曦側眸,“你想要什麽?”


    暮雲昭抿了抿唇,露出一絲難為情,“咬我一口。”


    封曦:“……”他詫異地看向暮雲昭,眼裏明晃晃地寫著: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這些?


    暮雲昭看著他問:“行嗎?”越是害怕,他越需要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來填補那份恐懼。


    封曦皺眉。


    轟隆雷響,電閃於雲間穿梭,暮雲昭的表情看著更加可憐。


    最終,封曦低應了一聲,“好。”


    頓時,一個燦爛的笑容盛開在暮雲昭的臉上,他望著黑壓壓的雲層,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將身心重新投入到築基中。


    暮雲昭丹田的靈氣旋渦開始瘋狂旋轉,大量的靈氣被吸收進去,不斷地壓縮,轉化試圖凝出內核。


    若是普通的修士,內核自有築基丹幫忙凝聚,但他沒有,隻能靠自己強行催化這個從量變過度到質變的過程。


    這個過程漫長痛苦,煎熬無比,更危險的是,還有劫雲虎視眈眈,比之引氣入體不知道危險多少倍!


    雷聲越來越響,閃電穿梭在雲層中,將天地瞬間劈出明亮。


    “大人,這雷什麽時候劈下來?”小鳳凰就算隻是個無機質係統,也害怕起來。


    他的數據庫裏保存著強者突破等級時會遇到的天象困難,雷劫是最普遍的,每一次,都有無數強者挨不過去死在這些坎上,沒想到暮雲昭隻不過突破3s級,就遇到了。


    這可是精神力和身體強度的雙重3s,一旦成功,暮雲昭就正式踏入了強者預備役,離領域級隻差一步之遙,小鳳凰想想都十分激動!


    “等他凝聚出內核之時。”


    雷劫來自天道,是對逆天而行的修真者的壓製和考驗,當單體力量達到警戒線時,便會降下。


    雷劫醞釀出恐怖的威壓,封曦在暮雲昭的身邊又設下上萬靈石的防禦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暮雲昭體內那急速旋轉的氣海終於吸夠了靈氣,停滯下來。


    “唔……”絲絲縷縷的靈力從四肢百骸不斷流入,氣海逐漸縮小擠壓,太過痛苦令他的丹田出現了裂痕,身體似乎要承受不住。


    他咬牙忍受著靈氣液態化的轉變,形成一個若隱若現的內核。


    再堅持一下,堅持住!


    緊繃的腦域神經抽搐著,拉扯著,筋脈根根斷裂,又在濃鬱的靈力下重新修複,身體各處傳來清晰的痛感,被碾碎,被重組。


    築基除了產生內核之外,亦是對他的身體重新洗禮,痛徹骨髓。


    不知過了多久,暮雲昭頭頂不斷醞釀的雷劫突然壓低,黑雲凝聚縮小的範圍,紫電消失不見,悶聲也悉數沉默,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之後帶來毀天滅地的力量。


    封曦掀起眼皮,手下意識地握緊,“來了。”


    “轟隆”巨響之下,宮殿神柱般粗細的雷電對著暮雲昭當頭而下!


    刹那間,暮雲昭身邊的上萬靈石震個粉碎,殘留的餘威落在他身上,讓他當場口含鮮血,“唔……”


    然而劫雲卻並未消散,反而醞釀起下一道。


    封曦驚了驚,竟然還有!


    他看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暮雲昭,心中一時幾番猶豫,幹涉修士度劫,若以他原本的實力自可毫無顧忌,可若是突然引出怨魂搗亂,怕是得兩人皆傷。


    不過,後果再如何嚴重,他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暮雲昭在雷劫之下灰飛煙滅,沒有煉出築基丹是他的錯,錯誤評估築基危險亦是他的錯,封曦瞬息思量,見第二道天雷已經醞釀成勢,心下已有決心。


    然而不等他無視血咒凝聚仙力,腰間的古鈴卻忽然震動起來。


    叮鈴鈴清脆的響鈴聲中,一道暮鼓鍾影籠罩在暮雲昭的身上的瞬間,“轟隆!”雷電的力量生生劈在上麵,隻見到滋啦滋啦的電光穿梭在鍾影之上。


    在那一瞬間,封曦發現暮雲昭逸散出來的靈力竟然流入幽皇鈴之中,直接催動這仙品法器反哺護佑。


    幽皇鈴跟隨封曦億萬年,早已認主,他人怎可驅動?


    這個認知簡直比築基挨雷劈更讓他震驚,甚至讓他直接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鍾影下麵露痛苦的暮雲昭,心緒如驚濤翻浪,這小子竟然是……


    可怎麽會……


    而此刻,暮雲昭卻無端陷入了一段幻境中。


    一個雪夜,他看到了一個男孩,瘦小凍得通紅,全身是傷痕,正努力地抓著殘雪,死死地拖動自己的身體在雪地裏寸步挪行。


    在前方,是一座火光衝天的村落,伴隨著嘶喊尖叫的是一聲聲猖狂的笑。隻見粗狂的長刀橫在村民的脖子上,重重一抹,男人的鮮血就噴濺出來,恰好噴在被拖拽著的女人身上。


    女人被按倒在地,撕扯開破碎的衣裳,耳邊是禽獸的獰笑和喘息,她染著男人的血的臉上,漸漸渙散了眼神……


    一場殺戮,一場侵犯,一場掠奪。


    這個村子正遭受著慘無人道的襲擊。


    遠處的男孩渾身是傷,滿臉髒汙,破碎的獸皮衣裳裹不住瘦小的身體,但他還是奮力地爬向那些劊子手,眼神裏充滿了悲痛和憤怒,嘴裏喊著:“住手……住手……”


    他無力的話語無人傾聽,隻有腳踝上串著一隻鈴,隨著他挪動,發出破碎的叮鈴聲。


    他已經很虛弱了,雪地裏蜿蜒出一道可憐的血線。


    忽然,一個重物被砸到了他的麵前,他愣愣地抬頭,卻是一個渾身是血,全身赤裸的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目光空洞地望著他。


    眼淚浮現在他的眼眶,他認出了這個姑娘,“茵姐姐……”


    他正要伸手去夠,男人粗野的腳便踩在女孩的臉上,猙獰地轉過頭,仿佛在看一隻螻蟻一般譏笑道:“小雜種,不是很會逃嗎?逃啊,你逃哪兒,我們就殺到哪兒!小畜生,你看清楚了,他們都是因為你才死的!”


    男孩渾身一震,滲著血的瞳孔睜大,他看著死不瞑目的少女,整個人陷入了呆滯之中。


    “誰讓他們不自量力地收留你這個奴隸,活該!”


    “兄弟們,快活起來!”


    哈哈大笑聲中,粗野的男人踩著女孩的屍體彎下腰,用染血的手拍了拍男孩的臉,“逃哪兒都一樣,小兔崽子,還敢逃嗎?”


    男人一把拎起男孩腳上的銅鈴,這才發現,那鈴並非是裝飾之物,而是奴隸的腳鏈,一動一響間哪兒都跑不了!


    男孩被倒拎起來,猶如破布一般被拖拽著往前,血和著雪加深了痕跡,長長的一條。


    男孩被拖行了很遠,似乎終於從打擊中意識過來,痛苦茫然的眼神變成了憤怒和憎恨,他被拖拽之時朝四周觀察,然後艱難地伸手一夠,抓住沿路的一把插在屍體上的短劍,緊緊地握著!


    他咬著牙,閉著眼再睜開,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或者同歸於盡給予的力量,在男人停下的時候,一把挺腰跳了起來,舉著劍狠狠地朝著男人的後心刺了過去……


    “唔……”一隻粗壯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哐當短劍墜落在地上,男孩終究太弱小,一下子被抓住,動彈不得,手直接被凹斷。


    “媽的,臭小子,敢偷襲老子,找死!”


    “哎……”旁邊有人要阻止,然而卻來不及了,他像個破布一樣被一腳踹了出去,墜落在地上,再沒有反應。


    “還沒找到老首領藏起來的寶貝,你殺了他,新首領得生氣了。”男人邊上的同伴說道。


    “這小子知道個屁!老首領也真是,死了也就死了,早點拿出來,大家都消停。”男人嘀嘀咕咕地說了一聲,“害得老子還得挨罵!”說完,他又朝男孩吐了口唾沫,“真是晦氣,小雜種。”


    村子被洗劫一空,所有的人,不論男女老少皆死在了火光中,屍體被串連著,壘得高高,最終一把火,全沒了。


    男孩本該是死了,可他命硬,竟還留了一口氣,但是……也快了。


    太冷了,太痛了,也太累了……他覺得自己再也跑不動了,他不知道這是誰的錯,世道太亂,隻知道他越反抗,越逃離,死的人就越多,都是對他抱有善意的人,死了。


    他緊閉的眼睛流出了血淚,洇在雪地裏,似乎終於放棄了掙紮,讓這條充滿絕望的命迴歸天地。


    然而,無法動彈的他,腳上的奴隸鈴卻震動了起來。


    叮鈴叮鈴煞是好聽,伴隨著雪落,火熄,傳得很遠很遠。


    天邊一顆流星似乎受這鈴聲的吸引,劃過天際,恰巧落入其中,瞬間光芒綻放,無限的生機通過腳鏈進入男孩的體內。


    破碎的身體,折斷的骨頭,逐漸壞死的內髒都在這股力量的滋潤下,快速地修複起來……


    三年後,少年人手執一把銀光長劍闖進了山寨,伴隨著腰間鈴聲響動,他殺光了寨子裏所有的人!


    而那把劍則是取用了村子裏每家每戶的一塊鐵石所鑄君子別無。


    ……


    暮雲昭驀地睜開眼睛,正好第三道天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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