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伯爵夫人的眼神真誠起來,目光中少了探究,端起那茶杯,讓仆人拿過來一個小袋子,“我早年也是年輕氣盛,喜愛追逐不一樣的事情,錯過了很多人,但是唯有這上帝之草,是從來沒有換過的……”


    也許是感覺到各自都有故事,薇拉伯爵夫人感覺找到了可以訴說苦悶之人,也講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如同帕瑟她們所說,薇拉伯爵夫人的確因為刺客身份,在年輕時沾過不少血,但和外界傳言的不太一樣。


    當時各國對洛卡王國虎視眈眈,處於內憂外患的狀態,曼尼家族作為王室的守護家族,自然需要出人來維護王室的威嚴。


    那時的她還被大家親切的叫做薇拉小姐,美貌在各國都有所耳聞。但是卻因為過於美貌而遭受到不少的欺淩,王公貴族都對她心猿意馬,因此在同齡的各家貴族小姐中人緣並不好。


    在一次宴會上被人暗害,差點丟掉了半條命,幸虧有家族中傳授的格鬥和暗殺技巧,才幫助她躲過那場災難,年幼的薇拉小姐從此知道了嫉妒的可怕力量,也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便開始學習格鬥和刺殺。


    原本是學來保護自己,沒想到卻因為過於出色被家族看上,送去了王宮,保護當時的王室,那是年少的薇拉小姐最黑暗的時光,因為她認識了一位年輕的貴族青年。


    兩人迅速相戀,墜入愛河,一次疏忽,讓當時她要保護的人差點死亡,事情的嚴重地步讓家族無法忍受她與那位貴族青年的愛情,隻是利誘,那個貴族青年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她。


    年少的薇拉小姐被寒了心,從此不再相信愛情,一門投入刺客殺手行業中,遊走於各國,探取情報,刺殺敵方政要。


    外麵都傳她的血腥,誰又知道那時的她有多麽無力反抗家族的鬥爭,在爭鬥中成長起來的少女最終蛻變為人人畏懼的存在,即使王室也害怕,但她失去了情感的能力,像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直到後來出現了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那位每天陪伴著她,幫她度過心中的折磨,將她從那個狀態拉了迴來,她變得有點人樣。


    但是她那時已經不相信愛情了,拒絕了那位的求婚,在外麵表現得任性妄為,隻是想讓那個人死心。沒想到那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她,不顧外界的閑言閑語要與她在一起。


    她一直逃,他一直追。


    他會在她不高興的時候,在她房前放一束火紅的玫瑰,寫上樸實的情話;他會在寒冷的夜裏不停地為她續上沸水,問她冷不冷;他會搶走她的餐具,把桌上她不喜歡吃的菜肴吃掉;他想認識她的朋友,想了解她的生活,想知道她的喜好,不可避免生出霸占的欲望,但她不願意,他就一直等。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傾聽她的煩惱,為她處理好一切的麻煩,但知道她不喜後,便隻是站在一邊,放手讓她解決,等她搞不定時再來幫她。


    曾經他們很近,但她離開了,等到她好不容易明白了什麽是愛情,迴頭去尋找那個一直在等待她的人,卻發現廝人已去,君不再來,她永遠不會再有那個願意一直守著她的人了。


    那個人彌留之際,給她留下了這些上帝之草,囑咐仆人一定要將這些東西留給她,而她卻沒能見他最後一麵。如果遺憾能被重新挽留,那便不是遺憾了。


    迴憶起和那位在一起的時光,薇拉伯爵夫人臉上總是會不自覺地帶著笑容。


    她的聲名狼藉和千夫所指,總有一個人願意為她包容,那些時光從此成為了薇拉伯爵夫人此生最難以割舍的記憶。


    有些故事,在百轉千迴後才能暮然迴首,發現,原來那人一直在那裏。


    薇拉伯爵夫人淚如雨下,“我後來才明白,他送給我的禮物裏是承諾,是要在一起的承諾,我終於明白他的心意,迴頭去找他,卻永遠失去了他。這些是他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每每泡上這些茶葉,總能看到他似乎還在我身邊一般,朝我微笑,願意接受我一切的不美好。”


    仆人遞過淚巾,薇拉伯爵夫人轉過身去擦拭眼淚,“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人一老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迴憶起年輕時候的往事。”


    洗盡鉛華,隻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人,迴頭去找,卻又錯過。


    帕瑟在外麵哭得稀裏嘩啦,她原本以為自家領主小姐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伯爵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她想起了自己早早逝去的女兒,“你說女人家怎麽就這麽苦呢。”衛兵長遞給她一條手巾,“擦擦吧,別哭了,我在呢。”


    寧歡鼻子微酸,每個人都有不願揭開的一麵,“夫人不知,這茶其實還有個更好聽的名字。”


    伯爵夫人流過眼淚之後,覺得這些年的苦悶終於都說出來了,心中竟然輕許多,心情也暢快起來,順著寧歡問,“叫什麽?”


    寧歡定定看著她,吐出了讓伯爵夫人落淚的名字,“它叫一生守候。”


    薇拉伯爵夫人原本打算漫不經心地喝茶,聽到這個卻是猛地停了手中的動作,茶杯差點被她碰翻,“你說什麽?”


    寧歡頓了頓,“它叫一生守候,是一種很珍貴的品種,種植不易。這茶有一個茶語,大概意思是說,繁華落盡,當我閉上雙眼的時候,我希望你依然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到老,所以它的名字也叫一生守候,是白頭到老的意思,”


    伯爵夫人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茶杯,“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一直在我身邊。”大滴眼淚從她眼裏落下,滴落到茶杯裏,泛起一陣向杯沿散開的漣漪,伯爵夫人止不住地再次哭了起來,聲音讓外麵的人都開始側目。


    寧歡打算讓這位伯爵夫人開心一下,沒想到反倒把人家弄哭了,這可不是她的本意,連忙安慰道,“夫人別哭,這是好事,說明您家那位一直將您放在心上,便是連我也羨慕不已的。”


    伯爵夫人抽噎著,她不知道這茶葉裏竟然還有這樣一層意思,原來他所給的承諾真的實現了,這讓叱吒一生的伯爵夫人十分感動,同時又為她的錯過感到無比地難過。


    “我老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由年輕人來指點才看得清事情的真諦,都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伐了。”薇拉伯爵夫人搖著頭,感歎著自己年邁跟不上時代了。


    寧歡練忙打趣道,“才不呢,您一點也不老,看上去還風華正茂呢,要不是怕唐突您,我還想著明天再舞會上可以邀請您一舞呢。”


    薇拉伯爵夫人擦著眼淚,聞言噗嗤一笑,帶著鼻音說道,“油嘴滑舌。我腿腳不便,就不跟著你們這些年輕人瞎湊合了。”


    寧歡納悶了,“我是說真的,有您這麽一位風華正茂的女性在我身邊,我會很榮幸的!”


    薇拉伯爵夫人原本低落的心情卻是被寧歡逗笑了起來,“大人的邀請我可不能接受,我心眼小,這輩子就隻夠住著他了。大人年紀還小,總能遇到一個自己心悅的人,留著這個機會給其他的小姑娘吧。”


    寧歡摸著鼻子:她看起來有那麽饑渴嗎?這年頭說實話都沒有人信了,隨便亂鄒的卻大有人信,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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