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緩步慢走,主要是妖獸狩獵時的習慣。一是緩緩接近獵物,一是出於自身安全考慮,隻有與獵物或獵人狹路相逢時才會不顧一切迎頭撞去……


    此時的蜀嶺眾人都有些興奮,歌舞盡興。也是唐德春安全意識到位,雖說蜀山宗門治下基本不存在大的危險,但他還是沒敢讓大家敞開了喝。二十一名成年人每人限量二杯白酒,七位小夥伴每人三杯果酒……


    差不多剛剛把臉喝紅,身上剛好發熱的程度。


    一幫人此時正歌舞罷,各自迴座位上吃肉交談。


    唐德春微醺斜坐在座位上,背上靠著兩頭已經喝醉趴睡在他座位後的狗熊身上,笑眯眯的看著場中眾人。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與場地中篝火堆的火焰碰撞後卷起一條小小的火龍卷“騰”地升天而上……


    火龍卷往上一騰的瞬間好似還有一隻無形大手把所有火焰攥在一起往上猛地一提……篝火堆火焰猛地一閃後忽然小了許多,場地中光線也暗了下來,從冂型陣中亮如白晝忽地變得如老屋昏暗,一燈如豆……


    恍恍惚惚間,唐德春好像迴到自己五六歲時,此時正在唐家小院和唐母說話。今天傍晚母親出門搶收,臨出門時吩咐他:“幺兒,在家帶好弟弟妹妹。我走之後,記得把門撆(蜀語,pie,同閂)好。如果天黑之後還沒迴來,可以把家婆喊過來陪你們。”


    小唐德春脆生生的道:“好的娘親。”


    “我還有弟弟妹妹?!”小小唐德春心裏一絲疑惑一閃而過。


    小小唐德春撆好院門,迴頭向院子裏裏看去,隻見幾張熟悉的的小臉正歡喜地看著他。


    有種親切的、熟悉的感覺流遍全身,大概這就是血脈親情的感覺吧!幾個小臉的身份信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一一對應。


    那個唇紅齒白的弟弟是明明,那自小就頂著一頭黃發圓圓臉的妹妹是珠珠,他倆是龍鳳胎。另兩個三歲左右的弟弟一個叫刀刀,一個叫衛衛,他倆也是雙胞胎。幾人圍坐在院子中間的火堆邊烤藤豆(山藥豆,蜀人叫腳板苕的藤上珠芽種子),一隻眼睛狹長的青灰色小狗把頭枕在刀刀的腿上,眼巴巴的看著篝火餘燼……他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不對在哪裏。


    小唐德春過去,明明拿著一顆烤熟的藤豆遞過來,“春鍋,這個給你吃。”


    小唐德春看著外皮烤得黢黑的藤豆說道:“我就不吃了,下一個該給珠珠吃了吧?”


    “嗯,該珠珠吃了,”衛衛說道。


    “還有,”明明說著又從火堆裏扒了幾個出來,“來,一人一個。”說完,按順序撥了過來。


    刀刀衛衛撿起來瞬間又掉到了地上,口裏雪雪唿痛,嚷道:“燙!”


    唐德春趕緊抓過他們的手放在手裏揉了揉,吹了幾口氣:“不燙不燙。”


    “咚!咚!咚!”這時院門外傳來敲門聲。


    “哪個?”明明高聲問道。


    “家婆!”一個甕聲甕氣的老嫗聲音傳來,孩子們對視一眼,有興奮有雀躍……


    唐德春趕緊走過去開門,刀刀和衛衛最是急迫,跑得比唐德春還快,但是到了門前卻由於人矮腿短夠不著門閂,不得不停下來:“春鍋快點!”


    “來了來了!家婆今天的聲音撾子囉?咋個甕聲甕氣的呢?”小小唐德春邊開門邊問道。


    “吱呀!”門開了,一個黑影走了進來“前幾天受了風寒,鼻子有點兒築(蜀語,堵、塞之意,僅用於身體鼻腔不通氣的動詞。另一個蜀語籀【zhou】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可以用在物品上,如把醬油瓶子籀上嘛!就你話多,這麽多東西都把你逼嘴籀不住。)”


    黑影高大肥胖,手裏還抱著一個毛絨絨的黑包袱。黑包袱擋住了她的臉,小小唐德春也沒看到家婆的臉。


    家婆進來後,緊接著後麵又一個高大肥胖的黑影抱著一個黑包袱走了進來。


    “你家公也過來陪你們了,”這時已經走進院子幾步的家婆說道。


    明明和珠珠看到家公家婆都來了,忙跑了過來,口裏歡天喜地叫道“家公家婆家公家婆……”


    “你們抱的啥子?”


    “你們表弟表妹。”這時家公進來,開口說道。小小唐德春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臉,他懷裏的包袱應該說表弟個子太大,穿得太多,也把家公的臉擋住了。


    “是雄雄跟玉玉嗎?”珠珠問道。


    小小唐德春這時又犯了嘀咕,“我有叫雄雄和玉玉的表弟表妹嗎?”可是任他怎麽想,就是想不起來,手裏卻是不停,關上了院門看著家公家婆的背影向院內走去。


    “家公家婆快過來烤火,”明明熱情招唿道。


    “不了,這幾天風寒剛好些,穿得又厚,剛才抱著你們這重騰騰的表弟表妹走了這麽遠,身上出了些汗。”家公家婆徑直抱著自家的大孫子坐到了南牆邊的石桌邊,背對院裏已沒有明火的火堆坐了下來。


    昏暗的夜色裏,篝火餘燼那點微弱如鬼火般的光完全照不亮院裏所有的角落,唐家院子外的婆娑竹影輕舞著的倒影正好被灰暗的斜月投進院子,南牆下幾乎一片漆黑。漆黑中偶爾有竹影形成的鬼臉一閃而逝……


    刀刀和衛衛也陪坐在兩位老人身邊,他們緊緊地依偎在老人身上,一點也沒注意到老人自進院之後一直沒有哪怕撫摸他們一下。過了一會兒,好像他們終於意識到了外孫也是他們的血脈親人,他們有些抱歉似的低下頭用嘴去親吻了兩個小外孫……


    當他們的頭離開兩個幼兒時,好像很沉醉的樣子,說不出的慈愛和憐惜。


    珠珠拿著幾顆烤好的藤豆送了過去,“家公家婆把表弟表妹放下來歇一會兒嘛,這悶(蜀語,麽的意思)抱著累不累?”


    “不累不累,一放到他們就拌吂筋(蜀語,指小孩撒嬌哭鬧)。”家婆說道。


    珠珠放下藤豆,伸手撫著家婆的背道:“家婆這身襖子是啥子做的,毛絨絨,摸起來好安逸啊!”


    “這是你們舅舅前一段時間進山打獵得到的獸皮,眼看秋收過後就入冬了,沒舍得拿去賣,給一家人每人做了一身毛皮夾襖。”家婆說道。


    珠珠戀戀不舍的摸了幾下後,又把一張小臉貼上去摩挲了兩下。


    “家婆的身上咋有股味道呢?”小孩子家家也是童言無忌,想到啥就隨口問了出來。


    “不是感染風寒了嘛,好幾天沒有擦洗了。”家婆說道。


    “那一會兒燒點熱水我給家婆擦擦吧?”珠珠建議道,眼裏滿滿的“快誇我”的渴望。然而,她還是沒有看到家婆的臉。


    “明明,去屋裏拿盞油燈出來點上,”唐德春指派明明道。


    “要得嘛!”明明答應一聲就起身往屋裏走去。


    “不要點燈,莫浪費油了。”家公開口阻止道。


    明明遲疑了一下。


    唐德春則催促道:“快去,站著撾子?”


    家公家婆沒再出聲阻止,唐德春則走了過去,“刀刀衛衛過來了,家公家婆走進屋歇了。”


    邊說邊往石桌前走,此時家公家婆一個動作久了,又把懷裏大孫子調整了一個角度,當唐德春走到他們背後時,又把臉遮住了……


    唐德春在這昏暗的夜色中夾雜著斑駁的竹影鬼火中定睛去看家公家婆的背影,無意之間精神力發動,他的腦海中五瘟使者虛影也猛地睜開雙眼,此時的家公家婆在他眼裏也不再是黑衣黑袍,而是兩頭黢黑巨熊。


    那被它們抱著的表弟表妹,赫然正是前幾天捕捉如今已馴服的黑熊……


    唐德春複歸清明,他眼裏景色哪裏還有唐家小院的影子,全然正是臨時露營地,所有的護衛隊員正橫七豎八的歪倒在地酣然入睡,家公家婆坐下的石凳一個是熊二、一個是石頭,二人也正扯著噗鼾(蜀語,打鼾)……


    場中還保持活動的僅有他、朱明兄妹、小刀許謂以及小狼,他們還沉浸在自己的幼年幻夢中……


    “怎麽辦?”唐德春心念電轉,如果暴起發難,小刀許謂在人家手上……貿然發動,小狼目前是指望不上的,其他四人都被迷了心智……最主要的是,這能把自己一行人拉入同一個夢境,記得前世看過的奇幻仙俠小說裏好像叫領域,修出領域的人族或妖在自己的領域中就是主宰……


    “春鍋,給你燈。”這時,朱明雙手一手做提燈一手遮風的捧燈狀走到唐德春麵前,隻見他雙目呆滯無神,顯然沉浸在幼年時光裏。


    “好,你和珠珠把刀刀衛衛帶去睡覺,我來安排家公家婆。”說完,手上做出接燈的動作後,站在原地,繼續做夢遊狀……


    “要得,”朱明恍惚間和朱珠一人拉著小刀一人拉著許謂就要往屋裏去。


    家婆一把將刀刀拉住,“等一會兒讓刀刀跟我睡。”家公亦然,一把拉著許謂:“我也好久沒跟我的乖外孫親熱了,今晚就讓衛衛跟我們一起睡吧!”


    “要得嘛!那就都進屋去歇了。”唐德春邊說邊側過身子,做出捧燈站在院子裏和堂屋間照路的樣子,示意家公家婆抱著孩子往裏走。


    家公家婆走到唐德春身邊時,唐德春忽然把珠珠攔住,伸手把燈遞給珠珠:“來,你來罩燈,”說完不由分說把自己手裏的“油燈”遞給珠珠。


    又一把搶過家婆手裏的“孩子”,“家婆抱了半天,給我抱嘛!”


    另一邊明明看見春鍋在賣乖,也去家公懷裏搶孩子賣乖……


    家婆一把將懷中孩子緊緊抱住,“你還小,抱不動。”


    爭搶之間,倒是把刀刀一把扯了過來,同時看清了家婆那張熊臉……


    “我抱得動的,經常抱刀刀衛衛的,”說著夢話,手上繼續去搶家婆手中孩子,丹田靈力混合精神力已經形成一個y型,緩緩的向前延伸繞過熊家婆脖子,一個空間之環馬上就要形成。眼看就要閉環成功……熊家婆就要被唐德春鎖住。


    這時,熊家婆突然往後一撤。


    “你這羆娃兒還有點兒厲害嘛!”


    話落,場中瞬間恢複正常,一切影影綽綽的婆娑竹影、小院景像不複存在。朱珠、小刀手提直刀站在唐德春身側。許謂手拿匕首抵在熊家公懷裏小熊背上,朱明手裏唐劍搭在熊家公脖子上,二人一前一後把熊家公的路堵得死死的……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早已恢複啊。”唐德春不由裂開嘴笑了笑,看來仙道不孤啊!


    “不知二位夤夜前來,所謂何事?”唐德春道。


    “不要亂動,不要亂動。”熊家公焦急開口道:“我們沒有惡意。”


    這時熊家公婆既已解除幻境,周圍睡夢中的人員相繼醒轉。有警醒者一看現場,馬上驚起操刀,虎視眈眈盯著場中這對巨大熊妖,有兩三人居然看了看場中情景後,嘴裏嘟囔一句:“這夢好離奇啊,還有熊妖!”說完倒頭又睡。


    “走開,死狗。”熊家婆這時開口喝道,說完還一揚後蹄,把咬住她後腳的小狼踢得飛了起來……


    唐德春放出一縷空間之力往小狼身上一纏一拽,把小狼收進自己懷中單手抱著。本想收進空間,但能收納活物的空間可不能在外人麵前顯露出來。放地上也不行,小狼雖小,但團隊意識很強,如果唐德春他們跟人動起手來,它鐵定往前莽,不過現在的它戰鬥力幾乎為零,說送菜都是對它的褒獎……


    “嫑動手了,我們沒有惡意。”熊家公又再次說道。


    “我家後輩被你們抓了,我們是來……”熊家婆剛說到一半,就被唐德春打斷:“那你們就帶走吧!”說完,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朱明許謂也放下手中刀退到了唐德春身邊。


    堵在冂型陣出口處的護衛隊員們忙讓出一個缺口。


    “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熊家婆叫道,“我熊羆家的後輩……”


    “夢妹妹,嫑說了。”熊家公開口說道,說完,放下手中熊孩子。“我剛才從羆女身上聞到大黑天蜂王漿的味道了,可見小道士對它們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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