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春看著唐道述那張已經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一股奇特的快感湧上心頭。


    “從我另立門戶的時候我的話就說清楚了的,從那個時候起,唐家壩的唐家不再是我的唐家。我的唐家在這裏,在這個叫仙椅嶺的地方,我不再跟你們是一家人。”唐德春指了指唐道述和唐德華,“至於給你和母親養老送終的問題,按照鄉規民約,兩個兒子正好一人一個,你就讓你的兒種養吧!我養也隻養我老母親。”


    “你……哼……你個不孝子!”唐道述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聲嗬斥,“老子迴去跟你媽說……”


    然而,又怎樣呢?唐德春根本不為所動,語言對唐德春沒有任何殺傷力。但是拿王氏來說事,這就觸碰到唐德春的逆鱗了。


    唐德春眼睛虛眯又睜開,猶如劃過一片雷霆。他站起身,麵色平靜無比,“不就是銀子嘛,走,到我房間去拿給你。”說完,抬步就向食堂外走去。


    唐道述心裏一鬆,心說“用他母親說事果然有用,看來小心肝說得不錯,家裏的黃臉婆還有用呢!”思及此處,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趕緊跟上唐德春往食堂外走去。


    唐德華及鮑氏母女也跟著了過去,唐德春也沒阻攔,由得他們跟來。


    小刀和酒坊安保人員遠遠的跟在這一群人後也跟了上去,他們可是知道少爺和他的原生家庭不太和睦,前一陣開會的時候可是相當於留了遺囑的。


    上到頂樓,穿過中間過道來到西頭唐德春的豪華大套間門前,唐德春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你進來就是了,其他人就在門外等著吧!”


    唐道述迴身對鮑家母女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舉步走了進去。大門從他身後自動關上,隔斷了鮑氏母女和唐德華那貪婪如鉤的目光。


    唐道述這才有心思打量幼子的這間房子,真大啊!比自家的所有房子整個加起來還大,他不知道的是,這還是外間,是唐德春平時修煉會客之所,裏麵才是就寢之地。


    這時唐德春迴過身來,恨聲問道:“你現在就變得這麽無恥了嗎?拿自己結發妻子來要挾別人!”


    “你給老子銀子花不不就行了,咋個?莫以為有宗門撐腰你就翅膀兒硬了,老子咋個都是你老子,花你娃幾個錢撾子了?兒子難道不應該孝敬老子?”唐道述也是忍唐德春很久了,腦子在強自鎮靜和暴怒中反複橫跳,今天父子倆人撕破了臉,幹脆一吐為快。自從唐德春被宗門看上後,好幾次他都差點被氣出內傷,今天難得有機會一吐胸中塊壘。


    唐德春又何嚐不是?


    想到門外的母女三人,他心裏對幼子的不滿和對愛情的憧憬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溫柔的那麵更火熱滾燙,惱火的那麵更煎熬難耐……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拿我母親說事……”


    “老子說了又撾子?馬拉戈壁的,娶來的媳婦兒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唐道述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一改往日處事穩重中庸之道,明顯變得浮躁易怒。


    唐德春冷笑著看著父親,這已經不是那個印象中的父親了,印象中的父親最多就是在子女中搞個傾斜,這在大多數家庭中都能見到。但是現在居然以結發妻子的安危來綁架子女,以滿足他三妻四妾的美夢……


    唐德春不再與唐道述爭吵,爭吵解決不了問題,吵架吵不出真理,爭吵吵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你可以爬了。”唐德春對唐道述下了逐客令。


    “今天老子拿不到錢是不會走的!”唐道述大聲吼道,聲震樓道。


    屋外的人從頭到尾都聽得清清楚楚,聲音傳出了屋子經過空曠樓道的加持,猶如悶雷般在樓道裏翻滾。


    “錢沒有,棺材有一副,要不要?”


    然後,門外眾人聽到“嘭”的一聲悶響,應該是唐道述大發神威,一腳還是一拳把唐德春砸出幾丈之外。


    鮑昌氏母女幾人對視一眼,頗為興奮莫名……


    接著又是一聲鋒刃劃破空間劇烈摩擦產生的唿嘯,如颶風、如悶雷、如來自地獄幽歎般的“嗚……”,仿佛切開了陰陽兩界的間隔,時間在這一瞬都好像停止了幾息。


    樓道裏除了唐德華是修行的門外漢,其他人包括小刀、酒坊安保、鮑氏母女都感覺到這一聲起處,一切都陷入停頓,這一聲猶如夏日星空間劃過瀚海的流星……所過之處,一切皆為虛妄。


    “你我父子有啥子不能商量的嘛?你不給就不給嘛!”屋裏傳來唐道述的聲音,音色發幹。


    “嗬嗬!父子?你早這個態度不就好了!”又傳來唐德春的聲音。


    接著“嘎吱”一聲門開了,隻見唐德春正在給唐道述整理衣衫。唐道述轉過身來,鮑家母女和唐德華發現唐道述的臉色蒼白、麵無血色,顯然剛才經曆了什麽事?!他們並不知道唐德春有啥了不得的戰鬥力,也根本不會想到唐德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捶父。


    見到自己的愛妾和嫡長子,唐道述又有了點膽氣,他吐出一口粗氣,“這把刀還是我的……”


    “那你就拿迴去吧!”唐德春從後腰抽出柴刀,遞給唐道述。


    唐道述略一遲疑,唐德春直接掉轉刀身將刀把塞進唐道述手裏,“拿好了,下次我要是在路上撿到就跟你沒關係了。”


    說完,冷著臉掃了眼門外的眾人,“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隨後屋裏傳來唐德春的聲音“小刀、石虎,送客,中間不準停留,直接送過河。把這幾人嘴臉記住了,今後其中任何人來,不許過河。”


    酒坊安保眾人領命過來圍住唐道述幾人,唐道述一行頓時臉色劇變,這真是最後一點顏麵也不給了嗎?


    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排眾而出,“老東家,請!”


    “狗奴才,既知是老東家,為何還敢擺出這般陣仗?”唐德春不在,此時唐德華就跳將出來。


    “哦!”大漢並不生氣,開口說道:“我就是狗,也隻是春少的狗,其他姓唐的也好唐姓的也罷對於我來說,就是路人甲乙。所以,在我說請字的時候,你們最好不要不識抬舉,可千萬不要做那坐箢篼的狗。”這個粗人,說起話來也是夾槍帶棒呢,啥叫坐箢篼的狗?蜀地有句諺語:狗坐箢篼不受人抬(不識抬舉)!得,把唐德春也罵了,畢竟被他罵的人中可是有唐德春的生父。


    他叫石祥虎,石頭的遠房旁支族兄。天生神力,被唐德春征得石老爺子同意要到安保部來專司酒坊安保的人員。也是安保部幾個沒改姓的人之一,隸屬安保部一連戰士,專司蜀嶺集團工坊安保。


    一行人悻悻而出,被酒坊安保陪護著一路到了農事區,這時候唐道述才想起自己幺女在這片管事,他剛叫唐德華停下牛車。後麵送他們出去的另一個安保便騎著一匹蜀馬到了跟前,“老東家可是要到唐三小娘子處看看?”


    “莫非你要短我(攔我)?”唐道述氣急,腦殼裏還在不停的閃過剛才和唐德春在屋裏的種種動人心魄的細節,各種害怕恐懼憤怒的情緒在腦海交織。


    他想起就在剛才,唐德春給他整理衣服的時候低聲在他耳邊說的話:“有很多事,我是可以成全你的。比如,你可以把我塑造成一個忤逆不孝之子,我真的不在乎。前朝有個青年,殺兄囚父,但誰也抹殺不了他的功勳,誰也阻擋不了他成為千古一帝……”


    “不敢,老爺子隻管去。我們春少說了,今天我們的任務就是把您老一行人安全的護送出境。”這個安保比剛才大樓裏說話的安保員石祥虎白淨多了,話也說得光生,雖然意思還是一樣,但是這聽起來卻是舒服了一點。


    唐道述重重的哼了一聲,令唐德華轉彎往那農區唐德娥處行去,唐德娥的辦公區域在大路對麵,他們剛才上山的時候理應先進去看看,結果一群人直奔主題(大金主)而去,忽略了唐家三丫頭。到這時候,唐道述才想起來這裏還有兩個女兒,不知能見到誰?


    到得農區辦公館區,安保人員先行進去通報。稍頃,唐德娥跑出來迎接唐道述一行。父女兄妹見禮後,唐道述向自家幺女分別介紹了鮑家母女如今和他父子二人的關係。


    其實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唐三娘子早就知道了,隻是多少有點出入而已。她手下直管著不少唐家壩子來的子弟兵,男女都有。他們每月一日領薪資,下午或第二日就返迴唐家壩家裏交賬……這唐家壩的東家長西家短唐家倆姊妹就沒有不知道的,她們可不是唐德春,她倆吃瓜可是專業級別的,唐家壩的子弟兵們也樂意與她倆分享。


    唐三娘子今天證實了子弟兵們傳遞給她的消息:自己父親唐道述和親家母鮑昌氏好上了。


    校正了一個消息:鮑家四姊妹並未都跟自己的大兄相好。


    聽到了驚掉下巴的消息:自己倆嫂子的姊妹居然和自己的父親好上了,同輩人平白的做了自己姨娘……


    她能做什麽?她什麽都做不了。


    唐道述看到自己幺女那吃驚的表情,心情好了不少,麵現洋洋得意之色。仿佛在說:你看你老子兇不兇(蜀語:厲害不)?


    最後,在唐家父子的連哄帶騙中,他們成功的從唐德娥處敲得百貫交子,哪怕唐德春在都阻止不了。畢竟唐德娥還沒出閣,按這個世界的規則沒分家沒出閣子女打工掙來的錢理應上交家長。


    本來父子二人還串掇唐德娥挪用一筆公款的,但是唐德娥到這裏卻死活不幹,言稱自己在外麵掙多少都可以給你們。但是這公款涉及到宗門,幺兄有言在先,不可越雷池半步。反正就是死活不給,你們想要先把我殺了。


    話說到這份上,唐家父子隻得作罷。他們也不敢亂來,酒坊安保還虎視眈眈守在門外,橋頭還有一個班的安保……


    唐道述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柴刀,心頭一陣火熱,他想起剛才在唐德春屋裏時,這把刀一瞬間給他的震撼……“這把神兵應該值不少錢吧?如果把它賣了,應該夠下半輩子風流快活。”在唐德春處吃的癟這時也通泰了不少。


    唐道述換了一副笑臉:“三娘啊,你放心,為父雖然而今眼目下是缺錢,但是還沒下作到要拿你性命去挪用公款的地步,就這樣吧,我們走囉!”


    “這點兒錢夠個錘子啊!”唐德華開口叫罵道,別看他現在在唐德春麵前不敢逼逼,但是在唐家其他人麵前還是繼續稱王稱霸。按他的意思,唐德娥處有不少公款,挪用幾個咋啦?我唐德華又沒挪用,是唐德娥挪用的關我啥事?一聽唐道述說到此為止,他頓時就不幹了。


    “你曉得錘子,鬧你娘的鬧。”唐道述難得的訓斥了唐德華一句,他不想在這個地方把原因說出來。以前由著唐德華在家裏稱王,不是怕他,而是一個父親對兒種的溺愛而已。


    唐德華罕見的安靜下來,他也不是沒眼色的人。見父親臉色難得的嚴肅起來,他知道父親必有化解之策。


    鮑家母女全程靜默,隻有在唐道述向她們介紹唐德娥的時候一人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說了一句話。


    一行人辭別唐德娥,在酒坊安保人員的護送下終於過了蜀嶺集團的大橋,酒坊安保止步迴轉。


    “唉呀!”鮑氏母女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鬼地方再不來了,”鮑四娘噘著嘴說道。


    “你娃在家裏咋個說的?”鮑三娘子伸手在唐德華腰上掐住一塊軟肉,咬牙切齒的說道。“嘶!死婆娘,快給老子放開……”


    母女五人深有同感,車廂裏鮑昌氏和倆個女兒也拿鷹隼般的眼神看著唐道述,顯然她們也需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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