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房子造型相同,區別就是大小而已。由小到大居然有五層,這個也許是階級和地位決定的。它們采用原木縱橫交錯疊置成井幹式結構,構成房屋的壁體,由下部支撐結構和上部庇護結構組合而成複合式純木結構。來到正中最大的房子門前,老者伸手相邀:“唐少俠,請進!”


    唐德春想到這些人屋裏規矩多,怕自己出醜事小,這破壞了民族團結可不好。於是直言相告道:“阿普,我這人不懂你們的規矩,怕犯了你們的忌諱,不如幹脆搬張桌子到這廣場中來,您我對坐而談,如何?”


    老者略一思忖,用眼神叫來身邊另一黑衣黑氅的年輕人:“帶幾個娃子去搬一套鍋莊來擺上。”這時,被別人留置的宇字連七班戰士和狩獵隊員們陸續從四周聚攏過來,唐德春看他們臉色都挺正常,沒有受了委屈的表現。他給了七班戰士一個眼神,示意他們站在原地,稍安毋躁。


    片刻,幾個娃子一人抱來一隻c型石器三隻一組把開口對地擺在地上,有人抱來幹透木柴並點燃,有人架上大鼎鍋,有人提桶裝水,還有人把幾頭黃牛牽來廣場邊緣一刀殺了……


    唐德春揮手釋出兩張禪椅一張茶幾,伸手請老者坐了,又放出一爐一缽一壺二盞,伸手請小刀拿壺去打水。他之所以先聲奪人,是因為他一看老者裝束便印證昨夜猜想,他可不想跍(蜀語:音ku,例:跍到,蹲下。蜀語又作gu,都是蹲著之意,讀gu時還有把身體蜷縮成團的意思)到喝水吃茶。


    老者一看,這位小孩要自帶茶水,忙命人抬了一桶山泉水墩在桌旁。小刀去火塘裏撿了幾根茶爐可以容納的短小木柴……


    待水燒開,唐德春燙壺洗杯,從白鶴入浴到韓信點兵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唐德春雙手把一盞茶水放到老者麵前:“請!”


    老者點頭示意,一股茶香已經順著氤氳蒸騰的熱氣傳進他的鼻腔……


    唐德春端起茶盞於鼻下繞了一圈,輕啜一口,待老者也端起盞喝了一口後。他出聲問道:“不知道阿普喚我來有何事?”


    “聽聞貴處收買各種山貨,敖哩山寨每年產出不少,所以,不知敖們彼此能否達成協議?”


    “那要看你們都有些啥了?”


    老人一揮手,幾個娃子抬來一坨石頭,放到唐德春身旁,“前幾天聽說你在找這種石頭,你看看。”


    唐德春一看,伸手一摸,這是顆典型的石隕石,有差不多三百斤重,塊度完整,隕石特征明顯。最可貴的是,居然沒有炸裂,要知道,石隕石過大氣層的時候,由於內外溫差和鐵隕石進入大氣層後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鐵隕石幾十噸的塊度都能對抗高速運動中的內外溫差產生的極限撕扯力,而石隕石卻很少有過五十斤的塊度。此塊如此之大如此完整的石隕石,說不定含有特殊的金屬或其它不為人知的成份呢?!


    “送你了。”老者大手一揮,把這塊他認為無用的東西送了出來,他們隻認天鐵。


    唐德春見別人已經表現出來誠意,也不好繼續端著,他也存了交好之意。待老者坐定,唐德春揮手放出兩大罐二十斤精鹽,“這次來得匆忙,沒有什麽好東西送的,這是我蜀嶺自產精鹽,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老者見唐德春送來禮物,也不管漢家規矩,他在自己的地盤上當然是遵從本心。心下好奇,徑直揭開封口,往罐內一看,發現是鹽。他心說,這麽白的鹽倒是少見,伸手捏起一撮放到眼前,鹽香明顯,沒有土腥味兒。撚起幾顆放進嘴裏,不苦不澀純鹹,還有股淡淡鹽香。


    他閉眼品味這純正的鹹,並沒吐出,而是徑直咽下。良久,方才睜開眼睛。“唐少俠,不知這精鹽要幾兩銀子一斤?”


    “二兩銀子一斤,到時候我的狩獵隊和商隊進來以貨易貨,不知道山寨有些啥東西?”唐德春悠悠的說道。


    “敖山寨有野菜、藥材、野豬肉、牛肉、其它野味,還有冬蕎麥、大麥等糧食,你看哪些可以……”老者一一道來。


    唐德春又給老者倒了一盞茶,開口說道:“野豬、家豬、黃牛都要,每年立秋後才要;藥材稀少的都要,通貨則按需求下定單你們再采;野菜立夏前的都要,但必須濫製,到時候我派人過來技術指導,曬幹的野菌都要;蕎麥、大麥有多少要多少,以上貨物都按市場最高價收。如何?”


    “好啊,”老者撫掌笑道。


    “今後,我的獵隊進來這邊您可要提供方便?!”


    “放心,今後敖們兩寨就是胞波了,你的人隻要不在敖寨亂來,這麽大的荒原盡可隨便走。”


    這時,鍋裏牛肉也熟了,香味早已彌散開來。


    寨子裏幾個有地位的人已經站在老者身後,靜等開席。


    寨子管事的人開始指揮人往地上鋪竹製曬墊,這個比唐德春印象中的直接往地上放的要好多了。不過,他可不願意席地而跍。揮手放出一張大圓桌和十幾把椅子,“這套家具也送給你吧。”


    老者自然明白唐德春的意思,他命人將大盆牛肉端來放在桌上。


    僚人的酒介於醪糟和苦蕎啤酒之間的味道,濃鬱麥香中透著一股苦啤味,苦啤味中摻雜醪糟味。


    酒桌上僚人坐了五人,蜀嶺坐了三人,唐德春、小刀、外門師兄,唐宇傑站在唐德春身後隨侍,其他隊員被安排席地而跍,入鄉隨俗。


    酒過三巡,唐德春取出六瓶劍西春,“來,嚐嚐我蜀嶺酒的味道如何?”唐宇傑此時充作蜀嶺這邊執壺人,連忙揭開瓶蓋,先欲給唐德春斟滿,唐德春忙給他示意先給老者斟滿……


    滿桌斟滿後,唐德春端起酒盞,“借貴寶地請各位滿飲此盞。”說完一飲而盡,丹田發動,緩緩旋轉,雖不能血酒分離,但可以加速代謝。


    酒一開瓶,老者及屬下便被這個香味深深迷醉了,這個味道一聞就知道是酒,問題是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如此純粹如此濃鬱的酒香……


    三盞後,老者問道:“這酒你賣不賣?”


    “當然要賣……”“叭嗒!”唐德春正要給老者報價,左肩頭的西西叭嗒一聲掉了下來,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響。


    “小家夥又調皮了,”唐德春連忙撿起來放迴肩頭。


    桌上幾位僚人頭領卻並沒接唐德春的話,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唐德春的肩頭,從左肩看到右肩,再從右肩看到左肩……


    “唐少俠這對肩飾莫非還是活物?”老者有些遲疑道。


    “對啊!”


    “是蜣螂?”


    “可以說是吧!”


    “哎呀,聖甲蟲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五人全部離座跪下,看得唐德春滿臉懵,一腦門的問號。


    “你幾位快起來吧,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們。”唐德春趕忙過去攙扶起老者。


    “迴答你的問題之前,敖請你見一個人,”老者坐定後對唐德春說道,又吩咐身後一人道:“去請敖喜莫出來一下。”怕唐德春聽不懂,又對唐德春解釋道“我妻子。”


    一會兒,自大房子背後走出來一位黑衣中年婦女,她全身上下最吸引唐德春的是她的首飾,整身純銀打造的頭冠發鏈正中,用黃金打造了一隻推屎泡鑲嵌其上。它頭朝上,背朝前被銀鏈展開貼在額頭正中,在秋日午時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唐德春忙起身離座,行禮問好,老者介紹雙方認識……


    交談中,唐德春得知,老者一族屬於古昆夷,尊顓頊、篤慕(漢家典籍記錄為古蜀王杜宇,就是敗退失國的夏桀)為祖,不與其他夷人為伍,避世而居……


    聖甲蟲,是存在他們古老傳說中的華夏祖地昆侖之丘(夷人典籍叫邛之丘)司太陽之輪的天社……由於曆史久遠,他也語焉不詳。但是夫婦二人對聖甲蟲之主的唐德春多了些別樣的親近之意。


    唐德春聽了也沒搞懂,隻得作罷,隻曉得這對甲蟲很了不起,在某些族群中地位很崇高。


    最大的收獲是這支古夷與我漢人共祖,大家交往起來共同語言又多了不少。原來,麵前大屋是這支夷人祖祠,裏麵供奉著大天神女媧、黑地神伏羲、蚩尤、顓頊和篤慕神位。有點亂,但是唐德春可以理解。雖然黃帝斬殺了蚩尤,但是有部分古夷與蜀山氏後人結合,繁衍出了這支尊顓頊為祖的古昆夷。而顓頊又是大禹的曾祖父,而篤慕(夏桀)又是大禹的十三世孫。這些人物在地球上不同的民族中的身份和姓名還在爭論,但盤古大陸卻由於地盤太大,蜀地少曆戰亂、蜀夏王室徹底躺平而確定保存了下來。……先人恩怨影響不了他們對祖先的崇拜與供奉。


    唐德春聽說後,進得大屋內,對六位人族共祖行了跪拜大禮,因為他們都當得起漢家男兒一拜。唐德春跪拜古夷祖祠,此舉再次贏得了莫素阿普夫婦的好感。


    這個寨子現在還是奴隸社會,不耽誤雙方做生意就行。唐德春雖然時不時拿前世的認知治理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但是還沒有偉大到解放全人類的程度,目前的唐德春還沒資格對別人的事置喙,宗門都不管憑啥一個外門新生來管?


    雙方商量了一些合作的大概,細節由下麵負責的人對接敲定。參觀了山寨後山穀地裏近萬畝地,目前冬蕎麥和大麥已經出苗了,明年春天收獲後,還可以再種一季蕎麥。


    是夜,廣場上篝火熊熊,有朋遠來,怎能沒有歡快的鍋莊舞呢?怎能沒有嘹亮高遠的夷人古歌呢?這點比漢族強,目前的漢人社會存在兩種歌唱形式。一種是文人騷客中流行的固定曲調的詞牌,脫胎於古禮樂,曲調單一,故作深沉;一種是各地土人間的民間俚語小調,被手握話語權的文人士大夫階層貶謫為上不得台麵的下裏巴人,一文不值。


    唐德春正聽得起勁,張著嘴傻樂,冷不防一個聲音傳來:“請唐少俠給大家唱一個要得不?”


    舉座皆驚,唐德春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正是下午才認識過的莫素阿普孫女,老者都沒介紹名字,隻是遠遠的指了一下,“那是敖孫女。”


    蜀嶺的人除了一個師兄外,餘下都是唐德春的兵,他們做夢都不敢想象有一天他們的大統領會在人群中唱歌……其中對唐德春死忠的人甚至有暴起傷人的衝動。


    莫素阿普也瞬間驚醒,他怒視著孫女:“沒規矩,快來給唐少俠賠禮道歉。”


    少女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惹出這般大禍,頓時小臉煞白,又不敢不聽阿普的話,忙不迭的走上前,來到唐德春前麵,就要躬身賠禮……


    “優阿久,阿傑魯!”


    女孩怔怔出神,她有些懵。周圍夷人都有些出神的望著唐德春,這個漢人會說夷話?!


    唐德春再次開口:“阿傑魯,不要怕。這支歌獻給在座的各位夷族同胞和我的兄弟們。”


    他對女孩伸手做了一個請旁邊就座的手勢……


    “穆哈普啦\/啊哈傑啦\/個集體了\/色七夕啦翁……


    你哭普啦\/木粗普啦\/黑幕普啦嘍唔了哦哦


    茲不茲喂哦\/茲不茲唔哦 吼哦”……


    清越悠揚的骨笛聲響起,夷人樂手來相和。


    “阿傑魯~\/阿傑魯~


    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穆尼阿傑哦查你阿傑哦\/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納尼塔吉巴哦\/沙尼塔吉呦


    穆阿普拉\/啊哈吉拉\/穆吉提拉\/斯七夕啦唔


    你哭普拉\/怒粗普拉\/黑幕普拉唔吼哦 哦吼\/自顧自喂哦\/自是自無哦


    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唔呢阿傑哦\/查你啊之哦~


    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那你查之哦\/沙尼查之哦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魯阿傑\/阿傑魯阿傑\/阿傑魯哦


    那你查之哦\/沙尼查之呦哦 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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