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就憑老兩口那無底線的退讓或者是寵溺,他不會缺錢花。所以唐德春為什麽不把錢直接留給父母而要拿去信托,就是因為對唐德華太熟悉了。


    “夠了”。唐道述從各種心思中掙紮出來,本來家裏的生活還可以,他作為遣返歸農的軍人,朝廷在捐稅上有優待。如果把唐家壩的莊戶分成五等,唐道述家庭妥妥的第二等。他剛才曾經想過讓幼子把錢都帶走,因為他雖然不能修行但好歹從過軍,聽說過修士的法、地、侶、財四要件。現在幼子托存了十萬貫,一年兩千貫利息,怎麽都夠了,他看了看躺在院子一角地上輕微顫動的長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唐德春沒有多說,既然父親說夠了那就夠了,如果父母拿錢給唐德華去敗,他沒話說,也管不了,他隻能做出自己的安排。“再給家裏留六千貫家用,剩下的還請長老給個去處?”


    “剩下的一百八十萬貫可以借貸給宗門執事堂,年息四分,你看怎麽樣?”劉道長早已打好腹稿,隻待他開口來問。


    “原來宗門也做營生?”唐德春有點小吃驚,上一世看仙俠小說不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不都是有屬國供奉的嘛。


    “你以為宗門是咋個的?”劉道長反問一句,然後自問自答開始給唐德春科普:“欲求長生,逆天爭命。但一日不得超脫便一日離不得這阿堵物,法侶財地缺一不可。天材地寶,也自有定價。最是無價之寶,也是錙銖之聚,否則豈不是空中樓閣?宗門內大多數還是肉體凡胎,每日所耗基礎丹藥,便是天文數字,宗門沒有生錢的營生如何維持這般消耗?”劉道長說到這裏,蔚然長歎,興味索然。作為外門執事堂長老,作為雜役、理財、采買等諸般雜事的後勤主管部門的主要領導成員,他太清楚銀子對修行者、對宗門的重要性了,餓著肚子喊“振興蜀山”是沒用的;高唿“降妖除魔”沒有法器、符籙也是沒用的……要實現這些目標就要黃的白的黑的。


    “長老,請問我…我能入股不得?”唐德春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想好了?借貸的話穩賺不賠,雖然利潤少點兒;入股的話風險共擔,有可能連本都折進去哦!”劉道長語重心長的告誡道。


    “利益共享嘛?”唐德春問。


    “那是自然。”劉道長斬釘截鐵道。


    “好,那就入股。”唐德春下定決心。


    “財貨我就先幫你收著了。”劉道長對著兩堆銀票一揮手,隔空攝走一百八十萬,當場打了收據言稱迴宗門後有專人與唐德春接洽入股事宜。又指派一名男弟子:“清峰,你收取十萬貫,帶你唐師弟去府衙交存。”


    “諾!”蜀山門人中走出一十八九歲大男孩,著一襲青衫,身材修長,麵如冠玉,一張楞角分明的臉又有三分嬰兒肥,顯得不那麽生硬,一雙劍眉斜插入鬢,劍眉下是一雙瑞鳳眼,一頭黑發很隨意拿根紅色絲帶綁了個馬尾垂在腦後,唐德春暗讚一聲“真乃翩翩濁世佳公子是也!”放到前世,就這顏值妥妥滴頂流,一年隨便參演幾部大製作,隨隨便便幾個小目標落袋。清峰也不多言,一揮手收起十萬貫後率先向莊外走去,唐德春邁開小短腿跟了上去。二人來到老樟樹前,清峰一手拉住唐德春,一手把手中劍往腳下一放,那劍化為一片遁光裹住二人朝南而去。大約兩刻鍾後,二人降落在眉州城外。落地之後,清峰也不言語,徑直往城裏走去,唐德春邁開一對小短腿閃悠悠跟在身後,倆人走了十分鍾到了府衙,五十多歲的門房一見清峰,激動得就像忠犬突然看到久別重逢的主人,就差抬起腿來撒上尿打上記號了。


    “少爺您可迴來了!”門房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少爺請進,我這就去稟告夫人。”


    “柴安,你先稟告父親母親,就說我陪同門過來辦公事,事畢再敘。”清峰麵上依舊淡漠,言語沒有任何波動,但唐德春還是從他的眼神裏捕捉到一絲溫情。


    很快,知府大人在府衙正堂接見二人,知府微笑著用熱切而略帶慈祥的目光從清峰麵上掃過,落在唐德春臉上:“清峰,柴安稟報說你有公事?”


    “是的,我這位新進同門欲交托一筆世保金。”清峰也不多說,手一揮,從納戒中釋出十萬貫銀票,“人和鈔就交給你們了,你們給他辦好,我到後堂去去。”說完又指指唐德春,轉身向府衙後廳而去。知府則囑咐一聲“好好陪你母親擺哈兒條(聊會兒天)。”


    知府吩咐柴安傳來經驗所經驗,點鈔、驗鈔、登記、入冊、出據一路綠燈辦下來,也用了一刻鍾。唐德春把十萬貫分作四份,二老一人名下三萬貫,倆姐一人兩萬貫,各一張存單。


    正是朝中有人好辦事,知府不僅專門為唐德春存托服務,居然還隻收了九萬八千貫本金,言明第一年利息提前支付,第二年的利息則需到期支付,麵對這不大不小的善意,唐德春怎能拒絕?除非他傻。


    作為現代魂,他可沒有愚忠愚孝的覺悟。他更不會任由爹娘去貫著唐德華敗家,所以存據之上唐德春特地加了幾句話:唐道述(王氏)所托之鈔,二十年內存本付息,中途不支不取;利息一年一付,須由本人親至,本人不至則由唐德英或唐德娥持裏正或都保長所開路引代領;若唐、王百年,則該筆財物由唐德英、唐德娥繼承均分。


    事情既了,清峰領著唐德春走在眉州街頭上,唐德春發現這個大男孩神色裏多了一絲叫溫度的東西。在一個鹵菜館前,唐德春停下腳步,清峰又走了三四步一迴頭發現唐德春沒跟上來,定睛細看,從人縫裏閃現出唐德春的身影,隻見他好像正在噘(蜀語,意為吸吮)手指,‘這個好吃鬼。’清峰沒好氣的走過來:“餓了?”


    “馬上該宵夜了,我想買點兒現成的菜迴去。”唐德春盯著清峰的左手,“就是沒法帶。”這麽明顯的暗示清峰當然懂了。


    “那就買嘛,我幫你裝起來就是了。”……


    當清峰帶著唐德春從飛劍上下到唐家莊老楠木樹下時,已近黃昏,太陽已經落山,玉兔已至三竿,一片彤雲布滿西天。


    二人一前一後向唐家走去,雖然唐德春兩世為人,但飛劍還是第一次乘,加之這具軀殼太稚嫩,所以雙腿有點打閃(打顫),無奈的他見清峰安步當車穩穩的走在前麵,頓起促狹之心:“哎!前麵那個帥鍋跑那麽快爪子嘛?”


    清峰果然站住、立定、向後轉,淡定而又遲疑地問:“你剛才說的啥子啊?”眼裏充滿渴望。


    “跑那麽快爪子。”唐德春充楞。


    “前麵。”清峰提示。


    “哎!”唐德春繼續裝傻。


    “中間,”清峰語氣帶著提示、帶著急促、帶著暗示,這一瞬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劍仙。


    “哦,想起了。”唐德春作恍然大悟狀:“前麵那個帥鍋!”


    “對對對,”清峰忙不迭連聲稱是,“想不到你娃兒還挺有眼光的。”


    “我這個人見啥說啥,不會撒謊日白。”


    “我最喜歡你這種老實人了,真誠、坦率,淨說實話……”


    說完一隻手搭上唐德春後背,送出一縷靈力。唐德春頓覺精神一振,心不慌了,氣不喘了,腿也不打閃閃了。二人有說有笑走向唐家……


    唐德華已經被劉道長解了禁製,迴到自己房間大體擦了擦身子後倒頭睡了,也沒臉見人了。


    都保長也早已告辭離去,在大佬麵前渾身不胎害(蜀語~不得勁兒、不舒坦、不自在),不如早點告辭迴家造娃也是好的。


    唐德英、唐德娥姊妹倆身上的傷和臉上的腫也消了,體內的內傷雖然還沒徹底好,但是也好了大半,不影響她們活動了,蜀山女弟子向她們詳細地交代了那顆沒見減少的丹藥使用方法,二人牢牢的記在心裏,唐德英素手死死的抓住丹藥,這可是仙女姐姐賜下的仙丹啊,姐姐說了“這顆丹藥不僅能治療普通內外傷,更能培元固本。”什麽叫培元固本她不懂,但是她曉得,培元固本就是身體再也不得病了。姊妹二人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個瓷瓶,將丹藥裝進去,又拿繡帕層層包裹,由唐德英貼身收藏,倆人約定:一人保管一天。


    院裏眾人看到二人有說有笑進了大門,賴布衣及其門人倒是沒覺得什麽,蜀山眾人卻覺得頗為詫異,這什麽情況?為什麽平時高冷不苟言笑的清峰對這個還沒正式入門的師弟另眼相待啊?這位姓唐的小師弟就是傳說中的社交天花板嗎?劉道長倒是猜到一些‘應該是和家人小聚的緣由。’


    清峰上前對劉道長躬身行禮:“稟長老,弟子完成長老交付。”


    “好。”


    “謝長老,”唐德春上前拜謝,“諸位同門、賴仙師辛苦了,小子略備薄酒小菜,諸位將就宵個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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