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失落,如星熠般的眼眸裏跳動著委屈,林知讓不解,但頗有些心軟,便說道:“如果是梨園新來的班底,那我倒有些興趣。”


    傅斯年一下子就高興起來,“正是玉和成排的戲!那我們現在就去?”


    “去吧。”


    林知讓見傅斯年那高興的模樣,多看了兩眼,微微垂眸:就這麽喜歡看戲麽。


    有間菜館跟梨園相隔的距離比較遠,開車也費了一段時間,傅斯年開車又快又穩,在開了一段路以後發現身邊的人異常安靜,側目看去,副駕駛座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男人唿吸的速度規律均勻,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他的眼睛閉著,金絲眼鏡下的睫毛細長濃密,麵容平和。


    雨過天晴,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神聖不可侵犯。


    傅斯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指穿過金光,幾乎就要觸碰到那神聖,下一秒縮迴了手,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灼傷。


    恍惚中,林知讓感覺到鼻子有點癢癢,擰了擰鼻,打出了一個哈欠,睜開了眼睛,原來是樹上的一朵花瓣掉在了鼻尖。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在車子裏,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和傅斯年一起吃完飯,可是……他們不是要去梨園的嗎?


    目光觸及窗外,“梨園”兩個大字映入眼簾,他下了車,環顧四周,看到了傅斯年的身影。


    傅斯年站在樹下,手上掐著一根煙,腳邊有好幾個煙頭,滿臉煩悶。


    他覺得自己病了。


    好端端的為什麽會想去碰一個男人的臉?


    難不成是羨慕嫉妒?


    林醫生長得是帥了點,可他也不差啊,他怎麽會想去碰他?


    傅斯年抽了一地的煙都想不明白。


    “想什麽呢?”


    肩膀上突然多了隻手,傅斯年驚的抖了一下,手上的煙掉了下去,才反應過來是林知讓找了過來,“沒什麽,你就睡好了?”


    “嗯,你怎麽不叫我?不是說好的看戲嗎?”林知讓看到傅斯年肩背上的花瓣,順手將花瓣都給拍了下去。


    兩人的距離有點近,傅斯年覺得自己的耳根子有些熱,往後退了一步,“我見你睡的熟就沒叫你,反正戲什麽時候都能看,還是先養好精神。”


    傅斯年突然紅了的耳根,林知讓自然沒有錯過,他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問緣由。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說道:“現在去看時間也不晚,怎麽說?我們現在進去?”


    “好,我定了位置,還沒過時辰,應該還給我留著。”


    五月末,洋槐花開,梧桐道上落了一地,雨後初晴,地麵上還濕潤著,路邊有幾個小水坑,賣芍藥花的、賣月季和玫瑰的擔子擺在戲園子門口,來往進出的客人和路人,看上了都會買上幾朵。


    還沒進門,就能聽到裏麵熱鬧的聲音。


    玉和成的班底,有位叫宋玉仙的花旦正當紅,但凡是宋玉仙的戲,梨園上下座無虛席,傅斯年和林知讓一進去,招待客人的夥計就迎了上來,看到傅斯年和林知讓二人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傅少爺您來了!您的位置還給您留著呢!兩位爺這邊請!”


    夥計將傅斯年和林知讓引到了最前排的位置,這是傅斯年提前讓人定好了的。


    等坐下來,夥計麻利地將茶水點心瓜子都備齊了後,傅斯年拿出一塊大洋放在桌上,夥計快速將大洋收了起來,嘴咧到了耳後根,連連拱手,“謝謝傅少爺!傅少爺玩得開心!小的這就不打擾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銅鼓聲響,胡琴彈唱,台上的杜麗娘吊梢眉眼,施朱敷白,水袖翻飛,踏著雲步,唱音若軟燕嬌鶯,看客眼露癡迷,不少人跟著輕聲唱了起來,如癡如醉。


    從梨園出來之後,傅斯年與林知讓並肩而行,有些歉疚道:“抱歉,讓你陪著我看了這麽久的戲。”


    “為什麽道歉?我還沒謝謝你帶我看這麽好的戲,宋玉仙的唱腔很絕妙。”


    “不用勉強,我注意到了,桌上的點心你吃了不少,但是茶水隻添了兩迴,看戲的時候也總是走神,可以見的你不是有心事就是不愛看戲,但從今天見到你到進梨園前,你都很輕鬆自在,並不像有心事,隻能是不愛看戲了。”


    林知讓聽了傅斯年的一番分析,微微笑道:“傅先生觀察入微,我確實不太懂戲曲,對我來說,戲曲吵鬧了些,我無從欣賞,抱歉。”


    林知讓對這種戲曲並不太能欣賞得來,大概是因為太過吵鬧,他欣賞華國的文化,愛穿長衫,卻不愛喝綠茶,不愛看戲,更熱衷於在陽光下看書,桌上擺著一杯花茶,或者是咖啡。


    他答應來梨園看戲也隻是不想掃了傅斯年的興。


    “是我說抱歉才對,我應該事先詢問你的意見,不知道知讓喜歡什麽,下次邀你出來我就知道了。”


    林知讓注意到傅斯年換了稱唿,微微一愣,“藝術方麵,我愛看電影和舞台劇,蘇州評彈也頗為不錯。”


    “你說的我也喜歡,下次我邀你一起,”傅斯年的目光放在林知讓的肩膀處,“聽說你們醫生每天的工作也很忙,經常累的腰酸背痛,我知道一位老中醫對推拿按摩很有一套,還會針灸,你想不想去試一試?”


    “針灸?我去!我一直對中醫很感興趣,我認為西醫有西醫的長處,但中醫更為深奧,如果能將中西結合,許多疑難雜症都不是問題。”


    傅斯年的重點:按摩推拿。


    林知讓的重點:中醫,針灸。


    不過殊途同歸,傅斯年沒太計較,心裏還沾沾自喜,他又發掘了知讓的一個愛好。


    傅斯年說的老中醫是上海灘有名的寶林堂的大夫,王大夫。


    到了地方林知讓還是有些失望,王大夫是坐診大夫,行的也是中醫的治病手段,但針灸學的比較粗淺,沒有林知讓想要的針灸止血的效果,不過那一手推拿倒是很令人爽快。


    “啊——厄——”


    “嘶——”


    “嗷嗷嗷痛——王大夫你輕點!”


    “啊——”


    奇怪的聲音分別來自林知讓和傅斯年,不過不要誤會,推拿的酸爽程度是很容易想象到的,二人又沒有刻意去忍,聲音自然不帶遮掩。


    好在推拿的地方在寶林堂的後院,不會引起往來路人的誤會。


    王大夫在辛苦地完成了推拿按摩之後,給兩人都紮上了銀針,緩解疲勞,“這針要紮上半個小時,期間你們不要亂動,半個小時後有明顯效果,晚上迴去之後再睡上一覺,更加神清氣爽。”


    出去的時候王大夫關好了門,搖了搖頭:兩個大男人叫的他一個老頭子臉都紅了,要不是他在裏麵都得歎一句“世風日下”啊。


    房間裏麵隻剩下他和林知讓兩個人,傅斯年下意識看了過去。


    男人趴在床上,背上紮滿了銀針,令他移不開目光的是,男人的皮膚很白,背上溝壑分明,腰上還有個淺淺的腰窩,身體的線條流暢有美感。


    “怎麽樣,這地方沒來錯吧?”傅斯年嘴上戲謔,卻默默地側過了臉,並不知道自己的臉和已經紅透了。


    林知讓側過頭,看到傅斯年的耳根,心裏一跳,到現在才正視起來傅斯年對他的想法。


    他們不過見了裏麵,正式認識不過是昨天,他們之間的交流也是男人個男人之間的來往,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傅斯年會不會有那方麵的想法,可接連幾次傅斯年莫名耳朵紅了,就有點怪異了。


    而剛剛傅斯年又盯著他看了半天,他感覺背跟火燎似的,忍著沒轉頭,好一會才等傅斯年移開眼神。


    但跡象太少也不太明顯,林知讓決定繼續觀察。


    說不定人家傅二少連男人喜歡男人的事都沒見過,隻是他自作多情。


    但如果是真的,他可以考慮考慮。


    就算到時候立場不同,他也可以說服傅斯年,把傅斯年轉化成自己的同誌。


    “嗯,以後可以常來。”


    傅斯年等自己臉上的溫度降下來以後,轉迴了頭,猛地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眸,仿佛要被吸了進去,心髒“砰砰砰”跳了起來,眼睫抖動著。


    “傅先生,你有沒有女朋友?”林知讓突然出聲。


    他清楚地看到傅斯年的眼神沉靜了下來。


    “沒有,”傅斯年不知怎麽就冷靜了下來,沒有之前的激昂,“我暫時沒有交女朋友的想法。”


    “是嗎?我倒是有,你知道我這個年紀,也該成家立業了,我外甥都能跑了。”林知讓故意說道。


    效果也很明顯。


    空氣中的溫度仿佛都冷了下來,房間裏格外寧靜,就連血液流動得都好似緩慢上許多。


    傅斯年沒有說話。


    林知讓望過去,對方閉著眼睛,睡熟了一般,就連唿吸也均勻。


    他眼眸垂了下來,心裏有些無措,漸漸地也趴著睡著了。


    半小時後,王大夫準時來拔針,兩隻刺蝟恢複了原樣。


    傅斯年開始去裝睡,後來真的睡著了,盡管就十幾分鍾也覺得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他扭了扭脖子,鬆鬆筋骨,“王大夫的推拿,每個星期來做一次最好不過了……”


    無意中目光觸及到了那一抹朱色,白皙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扣著扣子,將肌理分明的腹肌緩緩藏在衣服裏,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誘惑,就連係皮帶的動作都性感極了。


    傅斯年咽了咽口水,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吞咽聲隱藏在其中,除了他自己沒人發現。


    可一想到林知讓之前說的成家,傅斯年身上的熱度迅速退去。


    直到出門,對林知讓的態度都冷淡了不少。


    他拉開車門,“我送你迴家?”


    林知讓瞥了一眼傅斯年,點了點頭,“麻煩了。”


    從上車後到抵達林公館,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林知讓望著窗外,下意識把所經過的路的地形記了下來。腦海中設想著如果遇到敵人,該從哪裏撤退,哪裏進攻。


    車經過刹車停在了林公館的門口,林知讓推開車門下車,一副沒發現傅斯年冷淡的說道:“多謝你今日的招待,路上開車小心。”


    黑色的大鐵門緩緩打開,白色的背影漸行漸遠,沒有迴頭。


    傅斯年合了合眼睛,莫名覺得氣憤,睜開眼用力拍了拍方向盤,發泄心情,餘光看到副駕駛上落下的黑色雨傘,他猶豫了一會,開車調頭離開。


    向來桀驁的男人沒有發現自己的感情,沒有深究他那些莫名其妙來的心情,他隻感覺到,有些東西在他沒有抓住的時候,就已經飄不見了。


    而林知讓迴到家後就快速迴了房間,從樓上看到那漸漸遠去的車身後,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


    沒人知道他心中想的什麽。


    十天後


    “為什麽還沒找到人!一百三十兩黃金,要是這筆黃金能到我們的手上,定能給紅黨一個重創,到時候還怕拿不下上海嗎?”


    汪佳奈合攏腿站在那,低垂著頭,表情有些僵硬,“該搜的地方我們都搜了,那個紅黨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就連報紙上也沒有他們傳遞情報的信息。”


    官澤田宏扳著個臉,眼眸微眯,“這筆黃金我們一定要拿到手,要不是你們沒有保護好藤倉大佐,弄丟了文件,這筆黃金我們早就到手了!誰丟的誰就要負責找迴來!五天後是你們的最後期限,如果拿不迴黃金,你們就自己向天皇陛下請罪吧!”


    “是!”


    和往常一樣,林知讓在門衛處拿了自己預訂的報紙,當看到報紙上用三級密文寫的接頭暗號時,林知讓心情複雜了起來。


    這篇尋人啟事是在找他,有重要的情報需要交接,令他心情複雜的原因是,用三級密文寫的,說明一級二級都不能再用了,意思就是,有人叛變了。


    看著報紙上請求見麵的時間,林知讓有些慶幸,這個時辰剛好是下班後,他不用請假不容易暴露身份。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同樣看到了這條密文,心情同樣複雜,最後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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