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登時一片死寂。


    馮總亮堂堂的圓臉因為顏麵落地而漲成豬肝色。在場的諸位男士臉色亦不好看,杜峰左顧右盼,覺得自己有義務講不聽話的叛徒清理出去。


    “戴妮娜!做的來就做,做不來就給我滾出去!”


    他嗬斥。


    “明天別來公司上班了!”


    “給我滾!”


    他的手指指著大門的方向,為了讓自己更權威,他加重了自己的嗓門。仿佛嗓門越大,自己就越威嚴。


    “滾出去!”


    她戴妮娜可是被吼大的。


    這種無能狂怒嚇唬別人還可以,嚇唬她?開什麽玩笑。她老早就對此脫敏。


    在走向成年的這一段歲月裏,這種大吼大叫簡直是她每一天生活的縮影。


    如果你打小就習慣這種衝突場麵,你就會發現,這種如洪水開閘一般傾泄出的憤怒和火氣,無非是對自己無能行為的一種下意識的轉嫁。


    就比如職場受氣的男人總喜歡迴去打老婆打小孩,對著職位比自己更低,看起來比自己更弱的人施展語言和肢體的暴力。


    這馮總臉色更不好,橫施夏楚到今天,碰上了這種事情。男人的自尊心豈止是開玩笑。


    但是他沒有像杜經理那樣大喊大叫。


    他有他的麵子。


    一切陷入僵局。


    戴妮娜想,會叫的狗不咬人,會咬人的狗不叫。


    正在戴妮娜盤算著這糟糕臉色的馮總會如何對付自己的時候,餐廳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了。


    “杜經理好大的氣性,把我都震懾住。”


    “隻是不知道,您什麽時候有了開除我公司員工的特權?”


    宋濟之從大門口走進來。


    他穿一身深藍色的三件套西裝,襯衫雪白如新,領口是板正的ssic cor,同色的佩斯利花紋領帶打著正式的溫莎結。


    他看起來像是剛從繁雜的事務裏脫身,可是他神采奕奕,闊步朝這裏走來的時候,行為舉止都不見一絲疲態。


    “適才聽人講馮總在此應酬,想來打個招唿。沒想到,我的骨幹員工先一步代替我在此,還不厭其煩地幫我整頓人事。”


    孫國福有點暗喜,幸好自己坐的遠,喝的爛醉,除了起哄,沒有做別的事情。


    如今勝利鋼材和宋濟之可是合作夥伴關係,喝點爛酒壞了自己公司前途,那真的是罪過。


    馮國棟哪裏還顧得上與戴妮娜這種小角色置氣。


    憑著明日集團的名號他這一個小小的分公司老總尚且能在一群經理、副總、小企業家麵前吹吹牛逼,但是麵對宋濟之這樣的人,麵對盛雲與宋家,他連人家的核心圈子都摔不進去。


    宋濟之才是真正的大魚,沒有魚釣的時候勉強可以拿女人消遣,但是涉及到金錢和機遇,再美麗的女人也能一腳踹開。


    況且這還不是自己的女人,無非是酒桌上的偶一逢場作戲。


    為了迅速博取好感並摘除掉自己的嫌疑,他對著杜峰破口大罵起來。


    “杜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身為上級領導沒有管好自己手底下的實習生在這裏撒野!”


    “什麽時候輪到你替宋先生越俎代庖了!”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險些要墜到戴妮娜麵頰之上。馮國棟帶著金戒指的胖乎乎的手指幾乎要變成一個指揮棒,對著杜峰的臉不斷地重複著向下的動作。


    “你才要給我滾出去。”


    杜峰拍馬屁不成現在倒成了眾矢之的。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揮刀向更弱的人。


    他拍著肥厚手掌,即便是這種羞辱也不能減輕他臉上的媚笑半分。


    “宋先生,實在是這實習生太不聽勸阻。”


    “作為上級我理應以身作則,真是抱歉,因為她掃了諸位的興。”


    他朝著戴妮娜擠眉弄眼。


    “你和張顏跟我走。”


    戴妮娜絲毫沒有離開的意願。她直接坐了迴去。


    “杜經理,你怕是還沒有知曉老板的意思。”


    “他罵的是你,要滾還是你滾。”


    她轉而對張顏道。


    “這不是公司應酬,我們完全可以不喝酒。”


    “入職的時候,盛雲可沒告訴我們有員工陪酒的文化。”


    “想是誰在濫施職權?”


    她覷杜峰一眼。


    張顏見狀也默默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宋濟之已經走到了馮國棟身邊。戴妮娜方才倒的酒還在地上,留下一攤不可忽視的酒漬。


    馮國棟轉過臉去推那位謝經理一把。


    “還不快讓座。”


    她連忙拿起酒杯起身。


    宋濟之仍站在他麵前。


    馮國棟立刻會意。


    “瞧我喝昏了頭,怎麽能讓宋先生坐那裏呢?”


    他忙起身讓開,把自己的位置留給宋濟之。


    宋濟之沒有直接坐上去,而是等著侍者來加座。


    他在入座以後就沒在看戴妮娜一眼。戴妮娜沒忍住轉過頭去看他的起伏的側臉。


    他的短發左右對分梳開,露出整潔光滑的額頭,一束燈光垂直而下,落在他額頭上方,留下一道斜斜的影子。


    宋濟之一隻手放鬆地搭在餐桌之上。


    他望向杜峰的方向,唇角微微一動。


    “所以杜經理,這是要我請你離開嗎?”


    馮國棟亦不耐煩地對著杜峰的方向揮了揮手。因為醉酒緣故,他有點口齒不清。


    “出去吧。”


    “出去。”


    來時還盛氣臨人的杜經理一下子沒了氣焰。看著他鼠竄出去的樣子戴妮娜輕嗬出聲。


    這當然沒有逃過宋濟之耳朵,他的眉毛輕輕動了一下。


    馮國棟現在完美繼承了杜峰的角色,他向著宋濟之敬酒。


    “難為宋董能記得我這一號人物?小馮我可是受寵若驚。”


    小馮?這馮總老了宋濟之快一輪吧。


    她又想笑。但是這次克製住了。


    待他將杯中的酒飲完。宋濟之拿過戴妮娜麵前的白酒,這馮董受寵若驚一般將自己的酒杯遞上去,杯沿努力壓的更低讓他倒酒。


    待他豪飲完一杯之後,他如法炮製。


    本來就灌下不少酒的馮總被這接二連三的倒酒弄的臉色更加漲紅。


    “宋先生,我…..我……..”


    他結巴著想說些什麽。


    宋濟之接二連三的倒酒讓他的舌頭都開始打起架來。


    現在他開始慶幸剛才被戴妮娜浪費了那樣多的酒了。


    隨著最後的酒液從瓶口緩緩流出,馮國棟那猩紅的雙眼仿佛看見了生的希望。


    現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是在報複剛才他們的勸酒呢。為了誰?員工?現在的老板這樣珍視自己的手下人?還是實習生?


    以前怎麽沒見他竄出來伸張正義?


    宋濟之放下酒瓶。


    “就這樣怎麽行呢?”


    “馮總,我可是很看重您。”


    他朝著門口的侍者揮揮手。


    “把我帶來的紅頭勒樺拿來。”


    紅色酒液汩汩流出,隨著傾倒而下的酒液衝刷杯底,杯中的紅酒順勢而為,揚起一個接一個波浪般的水紋。宋濟之倒了有一杯才停手。


    他將酒杯推到他麵前。


    馮國棟咽了咽口水。


    先前已經是半瓶飛天茅台下肚,現在又是紅的。他隻覺胃裏有酸水泛濫,一寸一寸,胃液似乎已經倒流到唇齒之間。


    “這…..”


    “宋董,小酒怡情,犯不著如此吧。”


    宋濟之含笑。


    “馮總是瞧不起我?”


    馮國棟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宋濟之。之前明日集團也同他有過生意往來,雖然富家公子都有不良習氣。但在他的印象裏宋濟之還算得上體麵文雅。


    可要真接觸才知道,這家夥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不過是叫了兩個名都排不上的實習生,居然灌起了他馮國棟酒。


    可是,自己理虧再先,隻能說主動撞上槍口,完全是活該。


    馮國棟下定決心一般,他雙手捧起酒杯。


    “承蒙宋先生賞識,這一杯就當對剛才失禮的事情賠罪,我先幹為敬。”


    他油乎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壯士斷腕般的絕望的神情,閉著眼睛咕嚕嚕將那一杯紅酒飲盡。


    戴妮娜倒是覺得好笑。這種成天應酬的酒蒙子才喝這點酒就要了命?用得著裝出那種喝了就去死的模樣嗎?


    平時勸別人酒的時候就沒想過?


    剛才和馮國棟一同勸酒的同席之人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不過又不是自己,社會上這種事情早就見的不老少,隻是因為馮國棟這種人並不會經常成為被折辱的那種人。大部分人心裏其實還是樂見這種罕見的奇觀。


    看吧,總算踢到了鐵板。你教訓別人,別人也就教訓你。社會的法則是弱肉強食,不能不說是活該。


    戴妮娜左顧右盼,她倒是沒空欣賞這馮總被痛打落水狗的樣子。


    宋濟之穿成這樣,說實在的,還蠻性感。


    趁著沒人注意,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宋濟之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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