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裏,君止珩隻著一件單衣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中。


    桑芷拿出銀針,在他全身幾處重要的穴道上麵刺了幾針,隨後拿出一把匕首,在他烏黑的手肘處劃了一刀,黑色的血紛紛滴落而下。


    “公子,我已經將落神草研磨成粉,現在準備灑入浴桶裏麵,你一定要堅持住。”


    桑芷說完,便將研磨好的粉末灑入了浴桶當中。


    “桑姐姐,一定要全部灑入嗎?不是說宮裏這兩天就會派人過來送藥嗎?公子隻要再堅持一下說不定……”


    蘇念話還沒說完,君止珩就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輕哼,原本被熱水浸泡發紅的皮膚此刻竟開始慢慢變成了灰色。


    “這毒本來就是被那送藥之人所下,你以為他們送來的藥真能減輕玉魂消的毒嗎?隻怕是加快公子毒發的次數。”


    “可是若是不吃那藥,公子隻怕會更加痛苦,都說玉魂消無藥可解,難道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嗎?”


    桑芷看著君止珩極其痛苦的樣子,明白落神草的毒已經順著傷口進入他的體內,此刻正與玉魂消的毒進行對抗。


    “這毒知道的人少,不代表真的無藥可解,公子他心性堅定,這一關一定能扛過去,我們先出去吧,待在這裏難免會幹擾他的心緒。”


    聽到桑芷的話,蘇念也安心了一些,跟著她一起走了出去。


    此刻君止珩經曆的痛苦,猶如被萬箭穿心一般,全身的經脈猶如被劇烈撕扯一般。


    他死死咬著牙,點點血漬從他的唇角滲透出來。


    疼痛之間,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迴到了那個對於他猶如噩夢般的夜晚。


    案桌上放著一盤精致的粉色糕點,仔細看裏麵還有片片粉色的花瓣,那是娘親最喜歡的一種花。


    幼時,爹爹經常幫娘親簪花,名為蝶汐,而這個糕點正是用這種花做的。


    “珩兒?你在做什麽?你是吃了這個糕點嗎?”


    他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來書房找父親,但是他不在,他看到父親的書桌上放著這盤糕點。


    他以為是娘親做的,他忍不住拿起一塊嚐了一口,沒想到父親卻大驚失色,逼著他將吃下去的糕點吐出來。


    然而已經太晚了,沒多久他隻覺得腹中劇烈疼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昏昏沉沉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娘親,端了一碗湯喂給自己喝了下去。


    剛喝下去沒多久,他就覺得疼痛減輕了許多,然而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父親懸掛在房梁之上,慢慢搖晃的身體。


    娘親也在這一夜突然白了頭。


    他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隻能怔怔的看著父親漸漸冰冷的身體,想哭卻哭不出來。


    他不明白,為什麽有著戰功赫赫,剛收到皇上封賞的父親會突然間選擇自盡?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娘親會突然臥床不起?


    他隻是吃了一塊糕點,為什麽一夜間全部都變了?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猜忌,因為人心。


    因為那高高在上的掌權者,他們不允許有父親這樣人的存在,他們擔心自己的權力會被逐漸分割。


    而那份糕點,正是被人悄無聲息的放在了父親的書桌上。


    心中不知何時,隻剩下了濃烈的恨意,想起自己一直以來最想做的就是成為父親這樣的人,為國為民,定國安邦。


    如今,一切都成為了一個笑話。


    保的了國,守住了民,卻護不住自己的性命。


    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他想要殺了容蕭祤, 就算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卻被容兮樂阻止了,她說讓他想清楚這麽做的後果,靖安侯府會因為他一個人而淪落到怎樣的下場。


    殺不了容蕭祤,難道這一切就這麽算了嗎?他絕對不能看著那些陷害父親,踩著父親上位的人過的順風順水,瀟灑快活。


    既然自己注定要陷入黑暗,那麽他不如利用這些肮髒的人心,將他們的秘密一一掌握,牢牢握住他們的命脈,一點一點的奪走他們的希望。


    他要讓那高高在上的皇室看看,靠著拜倒在他們權力之下的這些人,永遠都護不住南越國的疆土和百姓。


    蘇念守在門外,十分擔心君止珩的情況,又想起蘇樾,酸楚再次湧了上來。


    “蘇念,你不用守在手裏了,先去休息吧,放心,公子他不會有事的。”


    桑芷看到蘇念還待在這裏,便開口勸她休息。


    蘇念微怔,有些麻木的點點頭,但是依舊沒動。


    桑芷察覺出她不對勁,走到她身邊坐下,雖然她與蘇念一樣皆效力於君止珩,但是她大多時間都在外尋找藥草,與蘇念見麵次數並不多。


    即便如此,她卻十分喜歡蘇念的性子,別看她這般年輕,卻可以將忘川閣打理的井井有條。


    但是能力上,已經比其他女子出色太多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這次去明州還沒找到你哥哥嗎?”


    桑芷知道蘇念一直都在尋找她的哥哥。


    蘇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開口想要說什麽,但是心中的痛楚聚集的越來越多,堵的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桑芷看她這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多半與她哥哥有關,心裏已然明白了一些。


    她輕輕抱住蘇念,“沒事,一切都會好的,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一直忍著。”


    桑芷一邊輕輕說著,一邊輕拍蘇念的後背,希望她能把不好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不然一直憋在心裏,也會憋出病來。


    蘇念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痛苦,再次抽泣起來。


    即使眼睛已經開始腫痛,但是她的心裏真的很難過。


    桑芷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靜靜的陪著她,有時候無聲也是最好的安慰。


    再說容兮樂從榆城離開之後,什麽地方都沒去,直接迴了宮。


    “公主!你終於迴來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雲舒真的好想你!”


    雲舒看到容兮樂迴來,十分高興,眼眶都開始微微泛紅。


    “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迴來了嗎?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雲舒搖了搖頭,“奴婢不辛苦,公主此次出行為危險重重,雲舒真的很擔心你的安危。


    公主真的沒受傷吧?你看你都瘦了,肯定沒好好吃飯,你等著,雲舒這就去多做一些公主你喜歡吃的。”


    雲舒說完就風風火火的走了,沒多久就端上了很多容兮樂喜歡吃的菜。


    “公主你多吃點,奴婢這兩日就有預感你會迴來,所以這湯一直都在精心煨著,你嚐嚐這湯。”


    吃著雲舒做的飯,容兮樂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雲舒,你這手藝這麽好,下次再出去,我都想把你帶著了。”


    雲舒聽了,卻是搖頭,“公主你離開,奴婢還要幫你多留意宮裏的消息,那有些不長眼的。


    以為公主你被禁足,就敢對公主出言不遜,不過都被奴婢教訓過了。”


    說到這裏,雲舒頓了頓,“公主,我聽說皇上好像有意要解了你的禁足令。”


    話音剛落,門外便有人走了進來,為首正是容霆淵的貼身內侍,林子安。


    “長安公主接旨!”


    容兮樂有些愣住,還是雲舒請推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走上前,跪拜在地。


    “自禁足以來,長安公主一直勤奮克己,念在你已深刻反省自知,過往朕已不再追究,即日起,解除禁足,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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