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千手扉間發現別人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被人打量這著實不是什麽新鮮事,反正宇智波就是喜歡藏在暗處觀察他,千手扉間曾經腦子一抽,覺得他們可能是在計劃怎麽給他下黑手,摸清他的行動規律,然後借著切磋的說辭對他進行群毆,畢竟人員基本都是跟宇智波泉奈交好的那幾個家夥。


    他心想,哼,盡管來,不把人收拾到懷疑人生他不叫千手扉間。


    但問題是,現在懷疑人生的人,似乎變成了他本人。


    因為往日裏那些略有挑剔遮掩的目光,如今都變成了恍然大悟的竊笑調侃以及嘲弄,他們所有人眼裏有事,他看出來了,這件事跟他切身相關,但他不清楚到底什麽事?


    千手扉間甚至聽見了一個人在憋笑,等他站定了迴頭一掃眼,那人又裝模作樣地撓了撓臉,在二人幾息對視之中,對方那黢黑的眼球裏竟然帶著由衷的讚歎。


    宇智波紘抬手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早哇,水遁高手。”


    此話一出,憋笑失敗的氣息爆破此起彼伏,讓千手扉間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個家養豬圈裏,會打屁的豬正在哼哼唧唧撞來撞去,千手扉間心想,這是個挺合適的能夠無視對方存在的靈光一閃,他決定當他們確實在放屁。


    他水遁好,眾人皆知,無需再有一句多餘的誇讚,更何況這道誇讚隱有深意,總之聽起來讓人十分不痛快。


    但他是個懂得禮貌的人,至少他覺得略微頷首示意已經足夠有禮節,讓他短時間內跟宇智波相處成生死與共的盟友,他做不到。


    他不是他大哥,那個沒心肺沒煩心事的啊哈哈哈哈智障。


    這話不是他說的,是他從宇智波嘴裏聽來的。


    【千手柱間實在...愚蠢,但他頭發長得還行。】


    【哦哦,是吧?我也覺得,他看起來像那種忘記帶腦子出門了,所以腦子一直在身體後麵追的人。】


    【嗯,中肯。】


    【中肯。】


    【所以他留長發啊,這樣就能在頭不小心掉出去之時,用手扯頭發把腦袋扯迴來了。】


    【噗...中肯。】


    到底哪裏中肯了?!!昨日不小心偷聽到的千手扉間很想為自己大哥辯護一下,什麽亂七八糟的談論?他們宇智波都不講道理啊!尤其是宇智波鬆子!!


    但是偷聽這種事,一旦驗明正身表明自己聽見了,那再有能立住腳的說辭也總是欠缺點底氣,而且...他確實不知道要怎麽說明自己大哥隻是心大,並不是不聰明。


    畢竟這話放在千手族內都有人持相反論點...


    父親常說,【你哥這個人...算了,往後你要多看顧他。】


    父親的沉默總是振聾發聵,給彼時千手扉間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動,他當場發誓會窮盡一生看顧好哥哥。


    因此,在兄弟之中,他總是顯得更穩重一些,至少壓眉的習慣就是最佳證明。


    【至於千手扉間呐...他好像缺失了放鬆表情的那塊肌肉,眼眉時時刻刻都在說——‘我很硬派正氣,你們這些妖魔鬼怪,速速退離!’】


    【噗哈哈哈哈哈,鬆子你太會做比喻了哈哈哈哈。】


    【嘖,那位小哥怕是不懂宇智波妖女的想法,越是正派不屑一顧,越讓人產生極致的破壞欲,禁不住就會想,這麽個人,在床上難道也皺眉頭嗎?】


    【喂等等,美姬,你別這麽口無遮攔...還有小孩呢...】


    小孩沒有遭受衝擊,因為他聽不懂,但千手扉間不一樣,他成年了,早就懂了裏頭的彎彎繞繞。


    他當即就怒從心頭起,果然宇智波全是妖女!背地裏議論人,一點也不堂堂正正!


    直到宇智波鬆子再次口出狂言,【認真說,就是真的皺眉,也不代表不舒服吧?不舒服就不會繼續了。】


    【這個麽,就要問他本人咯,哈哈哈。】


    【...讓我怎麽說你們好呢?鬆子,美姬,你們二人私下談吧,別在灶台這裏給我添亂了。】


    【對了,說起來,我知道他一件事,你們要不要聽?】


    【當然要!】


    後麵的話,千手扉間聽不下去了,他自覺受到了極大屈辱,怕自己再聽下去會完全暴露蹤跡,以至於,他直到今日午後時分,才從板間嘴裏聽說村子裏的某個流言蜚語。


    “炸茅房的水遁高手。”


    板間咬著唇巡視自家二哥的表情,發覺對方表情幅度似乎並無變動,這才繼續道:“就是,整個村子都知道的程度了,連忍犬都知道了。”


    “我也是從牛牛那裏知道的,她路上碰見宇智波雅芳,對方正在跟他的忍犬談論這件事...”


    “二哥...那個...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是我說出去的!”


    千手扉間不發一語,拍了拍板間的肩膀,然後轉頭就去找他大哥算賬了。


    始作俑者是誰,無需多想!誰能把這種事告訴宇智波鬆子?!


    千手扉間幾乎是用上了飛雷神,瞬息間就抵達了議事堂。


    隻是他前腳落地,後腳就遇上了正跨門進來的鬆子。


    後者懶得沒個正形,朝他抬手隨意招唿了一下,“你來得還挺快?板間不是剛過去找你麽?”


    “走啊,議事了。”


    這無事發生的自如感,令千手扉間眉頭一緊,但是在一對視上鬆子時,他腦子裏就自發地響起了那句話——他好像缺失了放鬆表情的肌肉。


    我很正派很硬氣。


    你們這些妖怪還不退下去?!


    “...”於是他啞然了,甚至還試著將眉間的緊繃感放鬆些許,可往往這種事越是特意去做越是不得其法,在他察覺之時,已經晚了。


    鬆子路過他之時,衝他挑了挑眉,還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連續好幾次,“你眉毛怎麽了?宿醉後遺症嗎?這麽抽。”


    “...”


    宇智波鬆子嘴裏,絕無好話,這他早就知道,千手扉間有時候會想,她要是個啞巴就好了。


    這樣他就不至於總是被憋得好似自己是個火遁高手,都不用結印,嘴巴一張開就自動冒火,燒得心慌。


    千手扉間擰眉跟上去,“你我二人關係沒那麽好,請別肆意玩笑。”


    “誰跟你玩笑了?”聞言鬆子有些訝異,“諷刺的藝術,我們全族都很精通,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行,是他措辭有誤。千手扉間暗自咬牙,不想再陷進對方的話術之中,如果是往常,他會麵不改色地說一句無聊,但今日他不想多費口舌在這種無聊事件上。


    “你剛才說議事,意思是你也要參加?”這才是他本該最為關切的重點,他眉頭又壓低了幾分,顯然是認為此事極為重大,而他的好大哥,真是一點風聲也沒跟他透露。


    大哥在搞什麽啊?把話事的身份讓給宇智波斑也就算了,如今還要把她也加進來??


    鬆子斜眼掃他一眼,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無非就是考慮到權力方麵太傾向宇智波了。


    “放心,後續有其他家族加入,我會自行退出的。”她半耷拉著眼皮,好似是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很喜歡摻合這些減壽的事?”


    “...減壽?”千手扉間略一思索,問了這麽一句,這個說法她又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憑她那歪七扭八的腦袋嗎?


    “你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絕。”他又加了一句,甚至暗暗留意她的神色。


    鬆子一聽這話倒是換了一副表情,帶著些許興味,“可是不搗亂,那多無趣?”


    “偶爾,我也是需要一些參與感的。”


    參與感?搗亂?扉間心生奇怪,但也隻是皺著眉頭語評道:“兒戲。”


    可鬆子卻想多說些話,她難得能沒什麽顧忌地暢所欲言,“有句話是這麽說的,態度戲謔,縱享狗屎人生。”


    “至於你這種嚴肅人物,當心活不長呐。”


    說完後,她甚至若有似無地哼笑了一聲,那眼神連同臉上的笑意都透露出一種裝神弄鬼的神神叨叨。


    這讓千手扉間懷疑自己酒沒醒透,或者對方才是那個宿醉到現在的人,他隻當這人是在拐彎抹角地咒罵他是個短命鬼,也實在說不出一句什麽借你吉言的應承話。


    因此,原本還算順暢的氣氛,此刻略顯得有些凝滯了。


    扉間心想,她果然一如既往很會聊天,別人交談都是盡量不讓話掉在地上,她是直接挖了個坑,把話頭往裏一扔,然後踩實了地麵,轉頭就走,半點沒顧及身旁人的情緒。


    很好,這很宇智波。無愧於他對這一族的糟糕觀感。


    鬆子知道他沒聽明白,畢竟很少有人能有像她一樣曲折的人生經曆,並且獲悉了那麽多有的沒的事件。


    如果按照忍者平均壽命來看,千手扉間並不算短命,他至少活到了不惑之年,隻不過死的那年,他死得有點倉促,沒來得及安排太多事,就顯得他好像英年早逝了。


    印象裏,他是個工作狂人,也是個研究狂人,更是個徹底的實用主義者,以前有這麽句話來評說他們倆兄弟,哥哥負責暢想,弟弟負責落實,活該他們做火影,即便宇智波一族對於連續兩任火影都由千手來擔任這件事心生怨懟,也不得不承認人家就是比他們更得人心。


    鬆子對他的觀感比較複雜,一方麵是她此時的自己同此人有過生死之仇,雖然眼下的千手扉間並不知曉這一點。


    另一方麵,這人又的確能力很強,雖不見得有多廣闊的心胸,對宇智波的防備除卻個人偏見之外,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自己的觀點,隻是這事說起來就是一團亂賬。


    畢竟當初,是宇智波斑先出走木葉,而後續由此行為引發的一係列事,不是兩三句話就能分說清楚的。至少那時候作為宇智波斑之妻的她本人,實在是有口難辯。


    族人質問她。


    【為何任由斑將族長信物帶走?】


    【斑當初離開沒有向你透露半點風聲?】


    【他此番帶著九尾襲擊木葉,將我們這些族人置於何地?!】


    千手兩兄弟同樣問詢她。


    【他為何離開?】


    【這次襲擊木葉當真隻是他突發奇想嗎?】


    彼時她的迴答一是‘不知道’,‘阻止不了’,‘你行你追上去拿迴族長信物’。二是建議他們可以去到淨土一問究竟,反正始作俑者已經死掉了,也就喪失了自辯的餘地,而活著的其餘人的辯解亦或是理解麽,宇智波斑不稀罕,他從來沒有試圖解釋什麽,更遑論幫助他人來理解他這個人。


    因此基於以上的經驗,鬆子說要搗亂也是真的,她覺得要是再這麽走一遭再經曆一次,就太無趣了,也讓人心生煩躁。往後要是每一個人的反應都在她預料之中,無非也就是舊日重臨而已。


    她想把水攪渾濁些,然後再靜觀事物的變化,有變化才顯得她不像個假人。


    至少在日向一族加入這件事上,她是有些觀點想要闡述。


    此時的鬆子一手撐臉點著自己的麵頰,靜候片刻聽完了他們幾人對於日向一族加入之事的樂觀表態。


    斑一如往常,並不怎麽將他族的加入放在心上,於他而言,日向可有可無,有日向在,可以,沒有也沒什麽。雖然他沒這麽說,但鬆子從他那漠然置之的眼神中看出來了。


    他在千手柱間說完極好二字後,很淺淡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拿起手邊的茶壺往她茶盞裏添了些茶。


    因著鬆子頭部略微朝向於他,便與他稍顯溫情的眸光對了個正好,那神色間似有問詢,難得一見是願意聽她說話。


    “你的看法呢?”斑問到。


    鬆子接過那盞茶,雙手沿著茶盞邊緣就這麽慢條斯理地轉了轉,語氣也是拖長了沉吟道:“哦,我不同意日向以現如今的情況加入。”


    “誒?”柱間一聽略有吃驚,“為什麽啊?”


    扉間抱著手直視鬆子,沒說話。鬆子抬眼迴視他,心想他這下該反應過來什麽是搗亂了,既定的發展就是在建村不久後就有了另一強大忍族助力加入,而她現在所為,無疑就是在扯後退,畢竟誰會對強大忍族的投誠不積極呢?


    二人眼中都暗藏機鋒,目光相觸之間,一個擰緊了眉,一個臉上浮現出一絲嘲弄。


    鬆子扯著嘴角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在這個村子建立起來的某個設想裏,好似是包含了改變的意味,是吧?”


    “改變忍者之前的困境局麵,讓忍者能有新生活從而獲得自主抉擇命運的機會?”隨著這話語展開,鬆子的眉毛也禁不住揚得老高,她雙眼睜得頗大,來迴將對麵千手倆兄弟的神色看得分外清楚。


    “那請問,給自己的族人加上咒印,並人為分出了高低階層,一方侍奉另一方,說的難聽點,奴隸與奴隸主的相伴關係,這種老掉牙的治理製度,跟‘新’這一字眼,能沾上半點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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