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宇智波佐助來說,人生的噩夢從滅族的那天晚上開始,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安寧祥和的夢境。


    睜眼時想著複仇,閉眼時也被絕望包圍,這麽多年隻是重複地體會著這單一卻濃烈蠶食了自我的情緒。


    人生的意義建立在那一晚,除此之外與喪家之犬無異。


    族地很荒涼寂靜,迴家路上路燈照亮與否似乎並沒有差別。


    自己訓練,自己吃飯,自己睡覺,他習慣地沉默著,更怕驚擾屋子裏的亡魂。


    大風刮起時,風四處亂竄,街巷,各處房屋的間隙,族地裏遍地是嗚咽聲; 雷雨交加時,也無人提醒他該收衣服了。


    【要好好折疊起來哦。】


    院子裏,母親同他一起栽的小番茄,在她死後的頭一年還結了果實,他摘下來吃過,很酸,酸得他眼淚都出來了,後來就任由它死掉了。


    冰箱裏還有父親喝了一半的清酒,放在原處許多年,他沒有動過,一如他們二人的被褥,衣物,母親的潤膚霜,父親的藏書卷軸,都在原處。


    隻是他唯獨不敢再多看一眼,打掃房間時總是盡量快速地弄完,否則一整個下午都過去了,他還坐在母親常坐的位置上,愣神望著父親母親的合照,他們新婚時的合影,很年輕,父親很莊重,母親好漂亮,二人眼裏互有愛意。


    有一年,院子裏的雜草瘋長了似的,蟲鳴四起,好幾隻青蛙跳進了屋子裏,撞碎了母親最喜歡的花瓶擺件,那是父親送她的生日禮物,他半夜起來除草,除著除著就哭了。


    哭完了繼續除草,手掌血肉模糊,都是草割傷,纏了紗布後又練習手裏劍,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躺在地上睡著,最後在刺眼天光中睜眼。


    仍然身處地獄。


    人永遠都被困在一個瞬間,窄縮在一處,然後四處在迴憶裏碰壁。


    睡著跟清醒,都隻是暫停後再開啟的一個動作,畫麵沒有變,記憶不再以活動的形式呈現,而是凝滯的圖片。


    佐助睜開眼,眼前是木屋結構的房頂,房子很簡陋,還漏風。


    屋外有動靜,他聽見了,隔了好一會兒後才坐起來。


    他記得自己是在她給他治療時,逼問她時,被她弄暈了過去。


    “誒,醒了麽?”裟欏手裏端了一碗粥,開門進屋時見到的就是他坐在木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的臉很髒,有灰有傷,因此淚漬無處隱藏,彎繞的兩道痕跡沿著眼角往後墜,直到隱匿於兩側額發之後。


    她把粥放在了木桌上,麵向他道:“別怪我哦,把你弄暈了。”


    他當時魔怔得厲害,裟欏不想跟他產生沒必要的衝突,於是就著給他治療時用醫療忍術把他弄暈了。


    “喝點粥唄,你睡著的時候肚子一直在咕咕叫。”


    其實不是,是他唿吸急促的聲響,胸廓起伏得劇烈,以至於她不得不又弄暈了他一次,以保證昏睡的效果。


    “這裏是我這個月的臨時住所,一個荒廢的狩獵時用的歇腳地。”


    “唔,我們還在草之國境內,離法華寺不算遠,五裏地左右吧?不過這裏是高處,四周又是懸崖,風比較大,方向又亂。”


    “氣味就算傳出去也分不清哪個方向來的。”


    她嘟囔念叨了一陣,然後說:“你要不,還是,喝點粥?”


    裟欏也在盡量控製表情了,怕自己無意間透露出一種對後輩的心疼,尤其他長得很像泉奈,她也怕因為相似的臉泄露出了令人覺得冒犯的某種情緒。


    她有時候覺得,宇智波這一族,太過於能夠敏銳地捕捉情緒了,尤其發展融合成感情時,喜愛,憎惡,一旦充沛起來,就宛如滔天洪水一樣將人整個淹沒,人在洶湧反複擊打的洪水中下沉上浮,有些人萬分艱難才能遊至水麵獲得為數不多的喘息時間,而有些人就那麽沉入深處,一輩子都在溺水。


    人無法自渡,他人也無法施以援手。


    幾乎是死局,沒得解決。


    二人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對視,裟欏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一時之間,屋內隻有細碎的指甲碾磨聲。


    佐助站起來,落座桌旁,裟欏則及時將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應該已經不燙了。”


    “我昏了多久?”


    “三個小時吧?”她下意識搓了搓耳後的皮膚,“嗯…對,三小時,”


    佐助垂眼看了看那很稀的粥,一點食欲也沒有,但喉間有些渴,他就當水一樣喝了。


    見他有了些動作,裟欏清了清喉,打算解釋之前他提出的種種疑問了。


    “嗯…你之前問我怎麽會知道?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木葉有多少人知道?”


    “最後一個問題我無法確切迴答你,不過猿飛日斬,誌村團藏,以及另外兩個火影顧問應該是知曉的,至於他們手下的忍者麽,我就不清楚人員組成了。”


    “我知道的時候,準確來說是在死前的前一刻,被團藏沉屍,因此確定了。”


    他重重將碗擱下,手背顯露的青筋意味著他心緒的不平靜,“但我親眼看見宇智波鼬!我親眼看見他殺了我父母!他親口承認是他殺了所有人!”


    話在嘴裏囫圇轉了一圈,裟欏靜默兩息後問道:“你覺得你哥哥殺欲強嗎?”


    見他神色有些激動,寫輪眼都露了出來,裟欏撇開眼抬手做了個暫停的動作,“我問這話沒有否認他殺了所有人的意思。”


    “你不要誤會,屠族的人的確是他。”然後她幹脆承認了跟鼬的確有過幾年的相處。


    “怎麽說呢?就是很典型的宇智波強者,話不多,心思藏得重。”她抬眼同他對視,“但他不嗜好殺戮。”


    講禮貌,會說謝謝,請他幫忙他也會幫,甚至先一步提出要送她離開,他當時都給了她選擇,她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給自己弟弟這個選擇,可能這就是重要與否的差別,更為重要的人,總是無法用平常心來對待,因為不重要的人的選擇於自身來說,無關緊要,但重要的人,卻截然相反。


    “...那是你蠢,看不出他演技高超。”


    裟欏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對他的話予以了讚同,“的確演技高超。”


    這意有所指的語氣使得佐助沉沉壓眉,“你什麽意思?”


    “我下麵的推測,是基於我對他的了解的推測,你要是覺得我說得不對,你就當我在放屁好了。”


    然後也不管他的反應如何,仍舊繼續道:“第一,他不嗜殺。因此屠族有些反常理,也就是,有不得不的緣由。”


    “第二,宇智波當時的確計劃政變,這個政變可以說是多年以來,同木葉高層積壓的矛盾,選擇了以這樣的方式爆發。”


    “第三,鼬當時進入了暗部,火影直隸部,如果木葉高層計劃滅族是因為獲悉了宇智波打算政變,那你哥哥肯定也知道,他一是宇智波人,二是暗部的人,他在事實上有兩個身份,這兩個身份是衝突的。”


    “從他屠族的結果來看,他選擇了一方,也就是村子。”


    說到這裏時,她頓了頓,看著他冷靜道:“你還能聽我就繼續講,如果無法承受,那我就到此為止,我不喜歡打架。”


    他麵部肌肉扭曲地抽動了一下,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繼續。”


    裟欏深吸一口氣,說:“我不評判他做得對還是錯,我隻評判他的腦子的確有問題。”


    “因為從原因到結果,種種事件,在本質上是內部利益集團互鬥。”


    “日向跟宇智波一樣,同屬大家族,人丁興旺,兩個大家族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擁有自治權,但木葉當時的情況是,集權。”


    “這是其中一個誘因,木葉高層無法插手這兩個家族內部的事宜,我相信你也知道日向分家的籠中鳥咒印,不人道的封建奴隸製,但沒人廢棄這一製度,側麵也可反應木葉高層的統治力在大忍族這一方麵的欠缺。”


    “客觀上,木葉本就有意加強火影這一利益集團的統治力。”


    “在第二次九尾襲村的時候,你那時候還小,也沒有聽說過第一次九尾襲村的發起人就是宇智波斑,而當晚宇智波沒有參與抵抗九尾的戰鬥,這意味著高層有了懷疑,後來也就順勢而為將宇智波邊緣化了,之後,宇智波遷徙到了西北角的偏僻角落,這就是木葉上層忌憚的表現。”


    她又停了下來,再三確認他還能不能保持冷靜地聽下去。


    他兩眼瞪得頗大,震驚跟恍然的痛苦互相交織,幹啞著嗓音開口:“繼續。”


    “可能這期間你父親他們也嚐試過消除上層的懷疑,但最終發現無法消除,偏見一直存在,矛盾累積下,宇智波就打算政變,自己坐莊。”


    “然後木葉上層知道了,畢竟暗部的情報搜集能力是必備的。”


    “後麵的事你就知道了,你哥選擇了木葉。”


    “但我不覺得你父親作為族長,會沒有能力跟他對決,沒有發生大規模戰鬥,族地外的人都是第二天第三天才知道宇智波的人都死了。”


    “意味著,你父親是自願被他殺死的。”


    “這件事最終的受益者,是木葉高層,三個作用,排除了隱患,以及敲山震虎,也就是另一個大忍族,日向。並且在事實上收攏了權力,加強了集權。”


    “…你哥是個讓人無話可說的蠢材。”她就隻做這一句評語。


    每個人的境遇不一樣,不是本人的確無法理解他人的決定,裟欏無法明白的是,他可以不選擇族人而選擇村子,可以他的敏銳度,他難道就看不出來團藏的野心嗎?非忍者的宇智波人招惹了什麽?上麵的人讓他殺人,他就把人全殺了。


    這種殘暴血腥的統治,就是他選擇的木葉?他同意的到底是誰的觀點啊?


    又要老生常談地提及’撞南牆’這一話題了,認為自己所做事宜是對的,專注力強的同時也代表目光局限,隻能看到某一個點,然後就一往無前地朝著那個方向衝。


    佐助的胸膛幾番起伏,唿吸急促得仿佛快要出不來氣,下一秒,咽喉的血腥味噴湧而出,血珠灑落在桌上,沾染了裟欏的手背,她擰眉,隻是剛抬手就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迎頭就是一道陰惻惻的質問——“你又打算把我弄暈?”


    “沒有!”她沒好氣道,“我擦手。”


    隨即幹脆就蹭在了他衣袖上,“你能不能擦擦嘴?看起來像將死之前的迴光返照。”


    他依言抬手擦掉血跡,隻是目光一寸不移地盯著她,“你跟曉有聯絡,你了解他們的各項行動,你知道他們下一步打算做什麽。”


    “你帶我去找宇智波鼬。”


    這語氣過於篤定強硬,裟欏皺眉道:“你要找他問清楚?”


    “我要殺了他。”


    裟欏一噎,嘟囔道:“我想你跟我一起去殺團藏啊…要找到他很麻煩的啊…”


    而且不可避免會跟其他成員對上,她私心是不想也不願意的,個個都有影級實力,還熱衷於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已經預感到這會有多棘手了。


    再說了,她又不知道鼬跟鬼鮫負責抓捕哪隻尾獸,沒法定點蹲草啊…


    “團藏要殺,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宇智波鼬。”佐助略微埋首,去追尋她有些遊移的視線,他緩緩道,“裟欏,龍地洞的地圖已經被火燒了,所幸的是我記得它的方位。”


    “你想要習得仙術後去找團藏報仇是嗎?”


    “現在大蛇丸已死,兜不知所蹤,在你身邊,目前隻有我知道龍地洞的所在,你幫我找到他,我就告訴你地點。”


    那眸子黑得攝人心魄,“我聽說白蛇仙人的試煉九死一生,你有幾分把握能通過?”


    “殺了他之後,我親自陪你去試煉。”


    “還是你願意自己上去,給團藏送人頭?”


    好小子,在這裏等她呢?


    裟欏舌尖抵了抵腮幫,橫眉看他,“你故意燒了地圖?”


    他嘴角幅度牽起些微弧度,並不說話,仍舊是靜候她的迴答。


    裟欏看著他欲言又止,幾番過後,她說:“找是不劃算的,最好能讓他親自來找你。”


    佐助眯了眯眼,他覺得她異想天開了。


    “兩個辦法。”裟欏說,“一個不行的話,就用另一個,可以說是個延續性的方案。”


    “一,放出風聲,說你跟大蛇丸對戰的時候,被他用毒弄瞎了眼睛,後續跟木葉的人對上後身受重傷,快死了。”


    “…”


    “二,在此基礎上,我們直接殺進雨隱村,對戰佩恩。”


    “夠瘋吧?”她偏頭笑嘻嘻地看向他。


    “我看不出任何一點理由足夠說明他會來找我。”


    裟欏抻了抻脖子,斜眼看他,“那隻能證明你還不夠了解宇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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