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這麽多年,杉本第一次見到這麽沒有常識的人。


    發燒了把人泡在水裏降溫,等人燒抽搐了知道來找診所了 。


    大半夜一陣哐哐砸門的聲音,他還以為是附近的強盜又下山了,不過說起來強盜都比眼前這小子要有禮貌,至少不會把門直接給他炸開。


    漏風啊,這小子腦子有問題吧?


    作為方圓十裏唯一一個鄉野村醫,杉本的地位無言而喻,大小場麵也見過不少了,短短一個目光接觸,他就知道眼前這小子是個忍者,說不定還是叛忍那種。


    但是再是忍者又怎麽樣?還不是蠢到把發燒的病人放進雪堆水池裏降溫。


    這腦子怎麽長的啊?


    杉本一邊碎碎念,一邊把人趕去修理木門,說了方圓十裏就他一個醫生,他底氣足點怎麽了?


    抬手把脈,杉本捋著胡子半天沒吭聲,迪達拉見了把手裏的木門一扔,蹲在人身前,問:“喂,怎麽樣了?”


    杉本長吟一聲,“嗯,可能要準備後事,”


    “什麽?!”迪達拉猛然提起那人的衣領。


    可狠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杉本大喘氣地又說了一句——“如果再晚點的話。”


    迪達拉訕訕鬆手,在杉本平靜的目光下,訕笑了兩聲,“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嗯。”


    說完他捧著醫生的手,鄭重拜托道:“請一定盡心盡力。”


    “診金十銀。”杉本獅子大開口,“先付一半,治愈後再付另一半。”


    迪達拉摸遍了身上的口袋,隻找出來一塊銀子,其餘都是紙幣…


    “不要紙幣,隻要銀子。”


    他從哪兒去搞銀子?


    杉本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放開思路,隔壁山上有一整個盜匪窩夠你打劫。”


    看一次診換來一次剿匪行動,這老頭子夠會打算盤的。


    但是迪達拉有什麽辦法呢?他看了眼已經燒得開始小幅度抽搐的阿蕪,好吧都是他的錯,她本來沒這麽嚴重的,真擔心她醒來之後變傻啊。


    這麽想著他警告道:“我很快就迴來,迴來之前你最好已經把體溫壓下來了,人醒了要是變傻我就把你房子都拆了,再把你炸上天,嗯。”


    杉本醫生咂吧了一下嘴,晲眼看他,“哇,好不講道理的年輕人,要老夫承擔你的過錯啊…這樣吧,我不治了,你現在就可以把我房子拆了。”


    迪達拉咬牙應聲道:“那就不拆房子,也不會危及你性命,嗯。”


    杉本醫生點點頭,朝他擺擺手,“那你可以走了。”


    但迪達拉略有些踟躕地磨蹭了一小下,他握了握阿蕪的手,“對不起…”


    “哦對了,”杉本醫生從隔壁拿出來一件粗布衣裳,“你把這丫頭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你不會照顧人就不要瞎照顧啊,真是的,給我們這些醫者添麻煩你知道嗎?”


    “…”迪達拉錯愕地接過衣服,局促地迴看醫生,“啊?我來換嗎?”


    杉本醫生眯著眼睛打量他,順便捋了把胡子,“那老夫來換也行,人體在老夫眼中與石頭無異。”


    “不行!”


    杉本醫生翻了個白眼,一掀簾子出了門,“搞快點,時間不等人,再燒下去她肯定會變傻。”


    迪達拉深吸一口氣,莫約是在給自己壯膽,心想著,有什麽好怕的?但是一直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那份不平靜。


    幾息之後,他坐下來,僵硬著手把阿蕪抱起來靠在自己肩頭,雙眼卻是望向了棚屋的頂部,嘴裏嘀咕道:“我可是很規矩的,嗯。”


    鼻尖是被體溫烘烤後的她身上的氣息,好香啊...迪達拉心頭猛然急跳了兩分,他心一橫,解開手邊的腰帶,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都要超過眼前的人了。


    第一次做出黏土炸彈都沒這麽緊張,迪達拉心想,啊對對,想想別的,嗯。


    c2的小蜘蛛炸彈,查克拉結合還有些問題,嗯。


    查克拉劑量的控製還需要加強,嗯。


    用最少的黏土做出威力最佳的炸彈,嗯。


    力求不要浪費黏土,對,沒錯嗯。


    啊啊啊這什麽啊?這是手嗎?是手嗎?


    好的,是手臂沒錯。


    迪達拉長舒一口氣,將嘴邊的頭發都吹得飄揚,他鼻尖都出汗了,緊張潮熱導致的。


    先穿上一側衣袖,遮掩之下把剩下的衣物裹一裹,從裏頭繞出來,然後是另一側衣袖。快要大功告成的時候,他大約是手臂抬得太快,不小心碰到了什麽,整個人完全僵掉,他咬著唇心想這比做粘土炸彈難多了...


    慌亂之中,連腰帶都打成了死結,他怕不嚴實,還扯了扯,確保是死結了,嗯。


    然後鄭重地把人重新放平整,他抬手擦了擦臉,心中生出一絲荒唐感,連額發都亂七八糟的,可見是多手忙腳亂。


    盯了昏睡的阿蕪幾息,他又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蓋在她身上,已經開始想等她醒了自己要如何解釋了...


    她會打人的吧?還是會生氣?


    迪達拉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從沒見過她生氣,不知道她生氣起來是什麽樣呢?


    這麽想著,他手指輕輕地放在她眉毛上,順著眉形滑動了兩番,好奇怪啊,她真的從來沒有生過氣啊。


    “好了沒?”杉本醫生在外頭高聲問。


    “好了!”迪達拉沒好氣道,又拿出一隻粘土鳥來,放在她枕頭上,他朝那小家夥吩咐道,“好好保護她,知道嗎?要是有人有不軌的意圖,你就飛到他臉上炸他,嗯。”


    粘土鳥蹲窩在那處,一雙豆豆眼傻兮兮地盯著他,迪達拉蹙了下眉頭,小聲辯駁道:“我又沒有圖謀不軌...嗯。”


    雷擊木山上的一夥強盜,簡直覺得自己一天之中經曆了大喜大悲,前腳剛洗劫了當地富紳的金庫,後腳就被人洗劫。


    殺人者,人恆殺之嗎?這比雷劈在寨子裏還要倒黴,不然為什麽這座山叫雷擊木山?


    更過分的是,劫匪連炸了他們十次搶了金庫還不夠,連他們搶來的花燈也一起搶了!太過分了吧?!現在的忍者太狂妄了!有查克拉了不起啊?!等他們投胎,他們也要做忍者!


    在三裏外的小屋內,杉本醫生正在給阿蕪施針用藥,一手金針術配合上查克拉,簡直堪稱得上是妙手迴春出神入化。


    “嗯,能安穩地度過今晚不再驚厥的話,問題應該就不大了。”


    而阿蕪,她在渾噩之中又看見那個男人了,她想著,還來啊?這都多少次了?但這次她沒看見那匹狼。


    但卻看得更清楚了些,大概是因為洞穴裏的火焰更甚了光線更足了吧。


    因此她也將男人身後的那個團扇標誌看清了,從前隻知道是一團圓形,沒想到是個團扇啊。阿蕪感覺心下有些糟糕的感覺,她知道自己一直反複地看見這個男人肯定是有寓意的,但她也著實沒有什麽心力去應付一個與宇智波有關的事件。


    這兩年在曉組織,她多少見過一些族徽,尤其在打掃鼬先生的房間時,見到過那麽一兩次這個團扇的標誌。


    阿蕪靠近了點,發現自己竟然能隨意走動了,有點新奇,要知道她之前隻是一個被動觀看的角色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呃,沒有腿,不,應該說不太顯露,是有點透明的狀態。


    她微微昂頭,看向男人,男人綁著繃帶,在眼睛上。


    即使沒有露出眼睛,也可以從其他五官上看出,這是一個長相很標誌的男人。


    就是唇形太薄,唇角的位置帶著點鋒利的意味,或許是個生殺果決的男人,兩側額發太長,遮住了部分麵部,這麽長的頭發卻是堅強地硬挺著,發質很好啊,阿蕪心想之間已經抬手碰了碰,不出所料地穿透了。


    所以她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遊魂野鬼嗎?發燒燒到靈魂離體了?


    想想就覺得,相當奇妙呢。


    她無聲笑了一下,男人也在這時抬手一把拉下了臉上的繃帶。


    阿蕪懷著期許望過去,撞進一雙印刻著繁複花紋的眼眸中。


    分明他看不見她,隻是因為她恰好站在了他視線的中點,但阿蕪就是忽然產生了一種激顫感來,她抖了一下,沒想通這陣突如其來的怪異。


    因為是毫無準備吧?阿蕪心想,她沒見過鼬先生使用眼睛的樣子。


    她迴身去看男人目光落定的那處,是一個石碑。


    原諒她,她什麽也看不明白,是古語言,隻能依稀辨別出忍宗二字。


    很古老的概念吧?在忍族之前的概念了,奇怪,她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有些古怪的感覺在這瞬間捕捉了她,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低頭去看那個石碑。


    忍宗…忍宗…阿蕪手指劃過那兩個字,冥思苦想好一會兒,也沒想通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這兩個字。


    更奇異的是,她感覺自己的脖子跟手指忽然一燙,像觸電一樣,隻來得及倒吸一口氣,而這聲驚唿發出了一絲難聽的音調,阿蕪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猛然迴頭,難以置信地抬眼正視麵前的男人。


    他眼中的花紋更盛,並且他正舉著一枚苦無…


    “你是何人?為何在我宇智波神社?”


    這人能看見她了?為什麽?!


    一切發生得太快,男人決定先殺了再說,阿蕪眼瞧著那枚苦無朝她投擲而來,穿透了身體,鏘地一聲釘在了身後的石壁上。


    她抬手摸了下腹部,恍然察覺,誒?沒傷到?


    男人眯了眯眼,雙手抱於胸前,質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她下意識就想說我是你的老父親…不是,這股衝動怎麽迴事??


    阿蕪咬了咬手指,又看看他,百思不得其解,而男人此時動也沒動,但周身的氣勢已然不同,阿蕪感覺自己壓力倍增。


    可是有什麽可害怕的呢?他又傷不到她不是嗎?


    於是阿蕪膽大了起來,學著他同樣雙手抱在胸前,甚至還沉沉地壓了一下,也眯著眼看他,無聲道:【我還想問你哪位呢。】


    “找死。”他直接上前,抄手襲向她的脖子,顯然是想掐住她!


    不過嘛,誒嘿,抓了個空,嘻嘻。


    阿蕪低頭看向那穿過自己身體的手臂,又掃了一眼他的表情,哦呀這不是錯愕是什麽?


    她衝他吐舌頭,臉上的有恃無恐轉瞬即逝,隨即後仰一些,剛才他動作來得太快,她眼睛都有重影了!


    正縮著脖子看他,就見他身形一動,另一側的手臂表麵裹挾著什麽朝她門麵襲來,然後就,又打穿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蕪的嘲笑簡直溢於言表,她甚至笑得差點彎了腰。


    男人收了手,站直了身體,嘴唇微動,“靈體?”


    不管是什麽吧,反正你打不到。阿蕪難得狂妄,感覺自己真的是出了一口惡氣,這幾年提心吊膽憋的氣全在此刻通順了!


    她麵容輕鬆且快慰地撩了下頭發,唉,真痛快啊這一刻,果然精神勝利法則有奇效呢。


    阿蕪整暇以待地瞧著他動靜,還有什麽辦法,哼,盡管使出來吧。


    但男人神色一變,眉眼間的殺意兀的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太確定的疑思。


    他迫身逼近,陡然道:“是不是你?”


    他在問什麽啊?


    阿蕪遲疑地癟了癟嘴,小心翼翼地隔開了些距離。


    誰知對方亦步亦趨,步步緊逼,視線不停巡視著她整個人,“是,不是你?”


    “鬆子,說話!”


    【什麽鬆子?我不是鬆子啊。】阿蕪緊急比劃著手勢,有點心驚肉跳,啊情緒不穩定的人真的有點可怕啊。


    就怕他們突然發瘋。


    一人一鬼隔著一臂遠的距離對視,阿蕪心有懼怕,抬手做擋放在身前,但男人一直沒動她便有點拿不準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習慣性摳指甲的動作暴露了她略顯焦慮的情緒。


    而男人垂眼定定看著她手間的動作,然後,他兀的笑了一下,“真的,是你。”


    那話語裏摻雜了太多情緒,低聲細語到仿佛怕驚擾了什麽,“小黑找到你了…”


    “真的找到你了。”


    愣神間,他又朝她走了一步,一步的距離,阿蕪將那略微張開的手臂看得分明,仿佛慢動作一般,但最終穿身而過。


    再睜眼,原是她醒了,隻是發燒的途中,順便做了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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