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子緩緩離去,陳殊佇立在原地,沒有像以前那樣轉身離開,車子裏,老管家通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心裏莫名蹦起一根弦。


    今天的陳殊太奇怪了。


    “小姐,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老管家看向滿臉笑意的穆琳。


    穆琳簡單地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老管家問道:“小姐,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陳殊好像有點奇怪?”


    “沒有啊。”穆琳搖了搖頭。


    老管家偏頭看向後視鏡,陳殊仍是遠遠地站在車子後麵,隨著車子離開,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一定有什麽事情。”老管家心裏嘀咕起來。


    他的心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不安。


    車子徹底脫離視線,陳殊緩緩靠在橋頭旁。


    在穆琳離開的那一刻,他很想抬起手來,好好和她告別一次,這是他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


    穆琳隨著車子離開,他的心突然也好像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


    陳殊轉身看向了下麵的河流。


    魚兒從水麵跳出來,充滿了活力,和他的殘軀形成鮮明的對比,陳殊望著這一幕,不經意臉頰一陣涼意。


    他迴過神來,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如果是以前,陳殊隻是想趁著最後的日子,用自己的方式活著,用自己的方式嬉笑打罵,用自己的方式感受世界,用自己的方式認識他人……


    好好利用完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就可以從容地和這個世界告別,然後離開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現在他突然害怕了起來。


    他好像害怕死亡了。


    以前他隻是擔心穆琳而已,但是,現在他好像從內心深處感到害怕,感到舍不得。


    “咳咳咳……”


    陳殊在微風吹拂下,劇烈咳嗽起來。


    鬆開手掌,手心又是鮮血淋漓,這一次咳出來的鮮血比起以往都要濃烈。


    “我該怎麽辦?”


    陳殊轉過身來,有些無助地靠在橋頭。


    河水嘩啦啦地流淌,魚兒仍是歡快地躍出水麵。


    一切好像被定格在這一刻。


    ……


    畫室外。


    孫奇收拾著狼藉的畫室,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忙活了半天,他總算是收拾好了。


    孫奇看了眼天色,搖了搖頭:“今天就不弄這些了吧,先迴家休息吧。”


    關了門離開。


    走到路上,一對夫婦擋在兩人前麵不遠的地方,正是陳壽和林韻兩人。


    見到他們,孫奇笑了笑,緩緩走上前去。


    “我們找個地方說說吧。”陳壽笑著說道。


    “好。”


    孫奇輕輕點頭。


    三人很快來到一處咖啡廳,這裏有很悠揚的歌聲,夜色之下,燈光卻顯得柔和,正是非常適合聊天的地方。


    陳壽看著孫奇,感激地說:“我們是想過來和你道謝的。”


    “叔叔阿姨客氣了,我沒有做什麽。”孫奇喝了口牛奶。


    陳壽從側邊的玻璃看向外麵,外麵車水馬龍,此時還顯得熱鬧非凡。


    “我們雖然是陳殊的父母,但我們卻從沒有了解過自己的孩子……”


    他聲音顯得那麽沉悶,“即便是之前,我們都還自覺是為了孩子好,總有一天他會理解的。


    但經曆這一次的事情後,我們突然反應過來,或許不是陳殊錯了,而是我們錯了。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是不同的,我們強加在別人身上的東西也不一定是正確的。


    正如同我們女兒說,有時候,他們隻是想要一句誇獎,一句承認而已,就隻是這麽簡單。


    可我們始終沒有理解到這一點,總是拿自己的認知去說事,到頭來,自己都不曾做到那些事情,卻強逼著孩子去做……”


    林韻始終沒有說話。


    但聽到陳壽的話,她的眼眶又紅了。


    因為他是小孩子,因為不信任,他們先入為主地做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或許大,或許不大,但卻都真實地傷害到了陳殊。


    所以,到了現在,陳殊已經沒有辦法麵對他們,而他們又該怎麽麵對陳殊?


    孫奇也隻是安安靜靜地聽。


    每個人都有傾訴的欲望,如果悶在心裏會發瘋的,所以,這兩個長輩才會向他傾訴。


    而他無疑也是一個最好的傾訴對象之一。


    隻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也不會去安慰兩人,這種事情說到底也不隻是對錯的問題而已。


    “哎……”


    陳壽說著說著,自己也歎了口氣,每當迴想起這些,他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是他害了孩子的一生。


    “現在雖然我們雖然很想補救,可是,這已經晚了。”陳壽有些頹喪地說,“我們不奢望什麽,隻想在這孩子最後的日子裏好好陪著他,讓他安心地去……”


    桌子上的咖啡已經冷了,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口。


    在陳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臉上又浮現出那種難過的神色來。


    孫奇看著兩人,說道:“叔叔阿姨在擔心嗎?”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孫奇輕輕地說:“叔叔阿姨,其實,陳殊遠比你們所想的要堅強得多。


    他創作了一個故事,現在我已經將這個故事傳到網上,很多人在點擊這個故事,留言反饋對他們的幫助很大。


    現在的社會越來越煩躁,人也變得越來越壓抑,陳殊的故事幫助了很多人,讓很多人能振奮起來。


    他不是那麽懦弱的人……”


    陳壽和林韻怔怔地看著孫奇,一時間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孫奇和陳壽兩人分開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他等陳壽夫婦離去後才轉身離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第二天,陳殊到來的時候,簡單地清掃一下畫室,畫室就變得幹淨了許多。


    陳殊到來的時候,穆琳也已經到來,她在一旁勤快地幫忙,像是個麻雀一樣歡快。


    兩人打掃完畫室,孫奇這才是姍姍來遲,他今天頂著一對熊貓眼,有些難受的樣子。


    不過,見到陳殊兩人,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調侃了兩句,這才是繼續工作起來。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陳殊重新投入之後,很快故事隻剩下最後一章,陳殊暗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是有些壓抑。


    這也意味著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下午六點多,卓林姍姍來遲,他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


    “你又怎麽了?”陳殊問道。


    卓林幽幽地抬起頭來,然後又低頭下去,一道歎息聲緊接著從他的口中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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