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正緊走兩步抱拳稟:“將軍,此人名叫胡朗,來自銀馬鎮,他的家人都已命喪於一幫惡少之手,求告無門,又擔心自己也命喪那幫惡少手中,是以便到軍營來尋求庇護。”


    田壯和楊勉齊齊看向胡朗,胡朗“撲通”跪地說:“還請將軍為小民主持公道。”


    田壯說:“扶他先去洗漱更衣,再給他吃食之後再過來。”


    兩刻多後,胡朗被小隊正帶進衛所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田壯說:“你細細給本將說說。”


    “是,將軍。小民胡朗,小民父親在私塾授學,七月初五家中殺了一隻雞煨了湯,我妹妹惦念父親,便盛了雞肉和湯送去給家父,哪曾想在路上遇到黃顯的兒子黃耀庭帶著一眾狐朋狗友給攔了下來,見我妹妹頗有姿色,那黃耀庭放言要收去做妾室,我妹妹不肯,幾經掙紮之下才得以脫逃,幸得路上行人眾多,我妹妹才暫得安寧。街坊前去給家父報了信,家父氣不過之下到黃家討要說法,黃顯本想叫家父進屋,家父不肯,在黃家大門口怒罵黃耀庭,黃顯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黃耀庭一巴掌,致使黃耀庭懷恨在心。”


    胡朗說至此處再度淚流滿麵說:“黃耀庭這個畜生,他喪心病狂!他記恨家父之下,七月初八晚間,帶著他的狐朋狗友到小民家中,不但活活打死了家父,還將我妹妹和妻子活活淩辱至死!小民族叔帶著人趕到時,這幫畜生才倉惶逃走。小民聞訊往著家裏趕,小民的族叔在半道攔下了小民,讓小民到鏡湖衛所,不要迴家,否則小民必將死於非命。小民躲躲藏藏,期間躲開了幾撥黃家派出來抓我的人,今日才到衛所。”


    胡朗說完這番話後,不停在哭。田壯和楊勉長長吸了一口氣,楊勉說:“你先在軍中住下,本將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謝將軍!謝將軍!”


    “師兄,胡朗這一步走得超出了黃家和鄒懷的預料了吧?”


    “正是,他們以為胡朗縱是要鳴冤,也隻會往著路衙,甚至是郡府而去,不曾想胡朗卻是來了鏡湖衛所。”


    “師兄,我們不能直接插手此事,那樣會給師弟惹下禍事的。”


    “放心吧,師弟,我不會那麽做的。我們必須通過路丞明虎請調邊軍協助拘拿鄒懷和銀馬鎮的一眾富紳。”


    “明虎並非清廉之人,若是明虎暗中與鄒懷他們勾連起來,我們豈不被動?”


    田壯眼睛微微眯了眯說:“師弟,明虎能做一路路丞,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他能夠拿出數萬銀兩換取小師弟網開一麵,自然便不會再為虎作悵。要不是明虎自己手中沒有兵力對治下的貪官惡紳大力整治,興許他早於你我之前便下刀了。”


    “嗯,師兄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們還是不能過於想當然,否則栽了跟頭,墜了小師弟威名。”


    “對,我們便做兩手籌備,劉治將軍率領三千紫甲衛打了前鋒,若是我們依舊不能將差事辦漂亮的話,小師弟真會失望的。”


    鄒懷聽了自己副手報稟,派出不少人依舊沒有查獲到胡朗行藏,心下很是氣惱!聽到已然著人將胡家三個人焚燒無痕,心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黃顯看了看廳中眾人說:“大人說的對,家中的這些敗家子實在是不省心!在這關鍵時期捅下這樣的婁子。讓這些臭小子這段時日都安分些。”


    襄鎮副手黃單看了看鄒懷,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本就心煩的鄒懷不耐說:“有話就說,都是患難與共的老兄弟,這裏並沒有外人。”


    “大人,戶所和吏所那幾人不但不肯低頭,骨頭還硬朗得很!這些時日竄掇書院的窮書生上竄下跳的,著實讓人生厭。”


    鄒懷聽了黃單的話後,更是悶躁!


    “錢三,那戶所主事張勉的女人那邊,你給本官消停一段時日!自從你用手段得了那婦人之後,張勉已然向路衙那邊去了密信,若非路衙有上官壓下此事,你該知道後果。”


    錢三縮了縮頭後說:“大人放心,我絕計不敢違抗大人所命。”


    “哼!總是話說的好聽!哪一次你管住了自己。”


    錢三低著頭連連稱是,心中卻是腹誹不已!你能管住自己?你管住了自己,會暗示自己將一些個女人送到你的床榻之上。


    鄒懷端起茶杯又放下,恨鐵不成鋼地朝著劉東說:“你煤礦上的首尾都處理幹淨沒有?”


    劉東正在暗裏譏笑錢三,猛地聽及鄒懷說到自己,愣了一下連忙迴說:“大人,都處理幹淨了。保證找一萬年都找不到。”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盯好自己的人!再給本官淨捅婁子,可都離死不遠了!”


    出了黃顯府邸,鄒懷坐上馬車之後問黃單:“怎麽樣了?牢房裏的那幾人的身份摸清楚了沒有?”


    黃單硬著頭皮說:“大人,屬下無能。還沒有撬開他們的嘴。”


    鄒懷憂心忡忡地說:“看那幾人身上的那股勁,像是軍中之人,挪後再行拷問一番,若是依然撬不他們的嘴,你往七鳳山去一趟。”


    黃單咽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


    鄒懷說完話後,靠著軟墊假寐。黃單幾次張口,卻是生生咽了迴去。


    八一初一午間,黃單到衙署向鄒懷稟報:“大人,屬下無能!請大人責罰。”


    “這麽說來,他們寧死都不願開口?”


    “屬下好話歹話都說盡了,該上的刑也都上了。”


    “其實早就能夠確定他們軍中之人,隻是不知他們屬於哪支邊軍而已。雖然他們沒有開口,可我們想要知道的,他們卻是已然告訴了我們。刀既然已經懸到頭上,那隻能是把刀轉個方向去落下。便照本官昨日所說,你即刻趕往七鳳山,告訴熊川事成之後,本官會給他們一個良家身份。”


    黃單出了衙署後才挺直了身板,炙熱的日頭正盛之下,黃單卻覺著後背在一陣陣發涼!七鳳山的土匪,每年都在剿,隻是每年的剿匪,戰果可謂是慘不忍睹!剿殺山匪十人,己方折損往往是兩倍以上。黃單在鄒懷身邊數年,深知鄒懷之陰辣!七鳳山的土匪,實則便是鄒懷手中的刀子!對內,排除異己,無往不利!於外,屢屢讓鄒懷得到路衙嘉獎!此次大張旗鼓讓熊川帶著山匪下山先行以攻擊牢獄殺死需要處理掉的一些人,再行對城中一些人進行燒殺劫掠半日……黃單越往下想,越發心亂如麻!今日不同往時,單說現下鳳舞一路的邊軍便超過了五千之數!這與之前那千八百的邊軍駐紮於路內各鎮相較,黃單雖然不知現今的邊軍戰力如何,但卻知道兩者不能同日而語。這一步若是跨了出去,除了死,那便隻能是往著百鼎出逃一途可選了。


    七鳳山,熊川右手支著腦袋斜臥在矮榻之上,眉頭緊凝成了一個川字,過了數息時間,熊川坐起身來,撓了撓頭後長長吸了一口氣後眾鼻孔裏唿出說:“你倒是說話呀!我們應該怎麽辦?”


    二當家張同耷拉著腦袋迴說:“大哥,要不我們還是及早撤吧。”


    熊川恨不得抓起手邊的茶杯就給張同腦門上來一記脆的!張同眼見熊川抓在手中茶杯,連忙以手護住腦袋急聲說:“大哥別砸呀,兄弟也是為大哥著想。”


    熊川瞪著張同,放下茶杯怒聲說:“你說的那是最後一步,還有別的法了沒?”


    “大哥,以往邊軍隻有兩萬,邊地四路各個關隘部署了大部分的兵力之後,內四路各個城鎮駐守兵力少得可憐,我們七鳳山得以存活並壯大。可現今官軍已然今非昔比,據說添了四倍有餘,是以銀馬鎮這邊都有了四千餘人駐守。現下,官軍更是打著剿匪旗號,令各路弟兄望風而降。若是我們降了官軍,以我們手上沾染的人命,根本沒有活下命來的機會,而跟官軍拚殺,小弟認為我們沒有一絲機會能戰勝!”


    熊川自己倒了兩杯茶喝下,抬起雙手往著臉上重重揉了幾把問:“那你認為我們若是逃走的話,要往著哪裏去呢?”


    “大哥,小弟認為可以到天水郡去尋個地方過安生日子。”


    見熊川細細琢磨起自己的建言來,張同接著說:“大哥,我們便把幾個貼心的兄弟帶在身邊即可。嫂子她們可以先行安排離開,分作兩批離開山寨,想來是可行的。”


    熊川一聽張同的話,立馬急赤白咧起身說:“照你這這麽說的話,我們那些財物,隻能是撿值錢的帶走!那怎麽行呢?”


    張同連忙起身上前兩步,臉上掛滿憂慮說:“大哥呀,危急關頭,隻能這樣。若是影響撤走的路線和速度,被官軍堵上的話,可就什麽都沒了。再說,寨中人還有那麽多,若是大哥把財物都帶上的話,我們還能走得了嗎?”


    熊川拳頭捏得青筋暴起,直愣愣盯著張同大聲吼:“你說得輕巧!拚殺多少年了,才有那些銀財,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張同聽得心下疲累,卻不得不開門見山說:“大哥,你是那麽聰明的人,小弟何嚐舍得下,隻是金銀財物跟沒命去花銷,哪頭輕哪頭重,大哥怎麽可能分不清呢。”


    熊川像是泄了氣一般,萬分不願地坐迴矮榻上不甘地說:“罷了,罷了!隻是想想這麽些年,腦袋別在腰上拚殺下來的積累!可惜了!可惜了!”


    便在這時,廳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同時傳來的還有熊川心腹山匪的聲音:“大當家,黃大人來了。”


    熊川和張同對視一眼,雙雙很是煩躁地歎了一口氣,熊川朝門外說:“請黃大人到廳中來。”


    前來報信的山匪出廳之後,熊川無奈說:“肯定沒有好事!在這狗屁倒灶的時候,他們還來煩人!”


    到了廳中坐定,又傳來了侍女奉上茶,黃單才在心腹山匪引領之下來到廳中。


    熊川和張同雙雙起身迎至廳門口,熊川拱手一禮說:“沒能恭迎大人進寨,還請大人不要怪罪。”


    “無妨。都是自己人,不必在意那些個俗禮。”


    黃單在熊川和張同恭迎之下坐到右首,熊川坐到左首,張同坐到熊川右手下方。


    “大人遠途跋涉,快請用茶。”


    黃單輕輕點頭,端起茶杯“吸溜,吸溜”喝了兩口放下,短歎一聲。


    “大人,是不是遇上什麽難事,怎麽長籲短歎的。但凡是有用到我們兄弟的地方,還請大人直言。”


    “哎!此事不好辦呀!”


    “還請大人直言,我們兄弟但凡能辦的,絕不會給大人添孔的。”


    見熊川和張同都定定看著自己,黃單低聲說:“兩位兄弟自然是知曉駙馬爺如今統領將軍軍政的吧?”


    熊川和張同不由在聽到提及駙馬爺之時,眉頭緊緊凝到了一起!


    “大人命本官前來七鳳山,隻因大人對兩位當家有一事相托。“


    熊川和張同靜靜聽著黃單接下來要說的話,沒敢插話。


    “駙馬爺複收棉桑種植地畝糧賦,然鎮內一幹富紳之流非但不依駙馬政令行事,還勾聯起來試圖與官府對抗!是以大人之意是由兩位當家在鎮內扮作衙差對試圖抗令之人進行清剿。財獲五五開。事成之後,大人會幫你們辦好良民告身。”


    熊川和張同一聽,兩人大驚失色!太狠了!鄒懷這鳥官太狠了!讓山匪扮作衙差,與鎮內一幹富紳對上,肯定將要死去不少弟兄,哪個富紳家中沒有豢養著護院?


    依照鄒懷所命行事,鎮內就沒有一家富紳能夠逃脫得了!而自己的七鳳山在事成之後,必將是損傷巨大!甚至所剩無幾也是大有可能。


    熊川說:“黃大人,此事能否待我們兄弟二人商議一下再作答複?”


    黃單笑說:“兩位當家之心思,本官未嚐不能猜度一二,這些年以來,本官與兩位當家在襄鎮大人領導下做成了多少事,兩位當家與本官都心如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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