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待薑玉煙走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餐。飯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比他們天機閣的廚子做的還要好吃。


    男人的眼睛亮了亮,這幾日實在是餓壞了,便一口接一口,風卷殘雲地將那些飯菜一掃而光。


    他避開傷口側臥在床榻上休息。枕上依稀有幽香傳來,和那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樣。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那女子的床……..


    那人當日撫摸他敏感腰腹的觸感又再一次襲來。


    男人身體繃緊,總覺得有些許煩躁。


    …………


    晚上臨睡的時候,薑玉煙犯了難。


    這小院子隻有兩間正經臥室,沈福尚且湊合住在邊角的耳房。


    這男人占了她的房間,那她晚上睡哪裏?


    “要不,你就睡公子房間吧!” 沈福撓撓頭。不過公子不喜人近身,貼身衣物更不許人觸碰,便補充道:“你打地鋪!”


    薑玉煙點頭,隻能暫且將就一晚。


    入了秋的地板冰涼入骨,薑玉煙無奈地將自己裹成了個蛹,被褥一半墊在下麵,一半裹在身上。


    許是睡得不太安穩,又或許是白日裏被人刀劍架脖給嚇到了。


    薑玉煙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到被人追殺,狼狽跑了一路,又夢到掉進冰湖裏,冷得刺骨…………


    “不要!”


    薑玉煙夢囈了一聲,沒多會兒有一個溫暖的物件兒貼近她,她如救命稻草般地抓住。甚至還將臉往那熱源貼了貼。


    天還未亮便匆忙趕迴的沈逸見著地上的薑玉煙,困惑不已。


    他連人帶被地把她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隻是給她掖被子的時候,手就被薑玉煙給抓住了。


    那溫熱貼過來,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動物,蹭著討好。沈逸不可抑製地心跳加快,低垂的眼睫微顫,素日裏平靜如水的麵孔裂開,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


    此時對麵的房門開了。


    沈逸微皺了眉,打開房門,與那男人對了個正著。


    那男子顯然嚇了一跳,“沈逸?”


    “沒想到天機閣少閣主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沈逸的聲音在這晨風中聽著格外冰涼,帶著一股子戾氣。


    昨晚他收到沈福傳信的時候心急如焚。一迴族就被幾位長老扣住,想必是沈嬌柔那丫頭迴去說了些什麽,他的好姑母審問了許久是否在外與人生情,又盤查了夢鈴的去向。沈逸隻說丟了,在族祠裏被罰跪了三天三夜,這才得以脫身。


    那男子正是江湖第一情報兼殺手組織天機閣的少閣主聶無憂,沈逸曾為他父親出診,兩人由此識得。


    聶無憂心中暗自捏把汗,這沈逸何時迴來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從前隻知他醫術高超,沒想到武功也是深不可測。當即不敢小覷,抱拳恭謹道:“冒昧前來,打擾沈兄了,隻是我有傷在身,幸得你醫館的大夫所救,叨擾幾日,沈兄醫者仁心,應該是不會介意的吧?”


    沈逸不答話,看著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卻讓人無端地不寒而栗。


    這廂薑玉煙聽到外麵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沈逸的床上,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欣喜地跑出了房門,“沈逸!”


    背對著她帶著一身露水的青衣男子緩緩轉身,那眸子裏帶著點點晨曦微光,刹那間便有了溫度。


    “迴去穿好鞋。“ 沈逸瞧著她光著的腳,眉頭一皺。


    “哦….好!”薑玉煙局促地看了自己的腳一眼,羞得滿臉通紅,轉身迴了房裏。


    聶無憂的視線在他倆身上逡巡,自是沒錯過二人的細微表情。


    他仿佛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輕輕勾起。


    沈逸淩厲的眼神投去。聶無憂摸摸鼻子,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盼。


    薑玉煙見撐腰的人迴來了,底氣一下子足了,忙拉著沈逸的衣角告狀,“沈逸,這人不是好人!我救了他他還要殺我!“


    聶無憂連忙擺手,“誤會誤會,不過開個玩笑而已,我若真想殺你,你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哼,這麽說我還當感謝你的不殺之恩?“


    “那倒也不必….”


    聶無憂對著沈逸無端便有些氣短,瞧這二人之間的氣氛,眼珠子一轉,痞壞地笑道:“你把我全身摸了個遍,說到底還是我吃虧了,咱們便兩清了吧!“


    沈逸聞言臉色又黑了幾分。


    聶無憂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詫異,沒想到這靈樞族的族長居然喜歡這樣一個麵容醜陋的女子,連夢鈴都給她了,當真是稀奇。


    薑玉煙聽著他的無恥發言更氣了,“那不過是給你上藥而已,還賴上我了~”


    說著又扯了扯沈逸的衣角,晃了晃。一副全身心信賴而撒嬌的模樣。


    沈逸覺得這次迴來薑玉煙待他明顯不同了,時常流露出小兒小女的情態來,顯得頗為依賴他,這認知令他心情大好。麵色便如春雪初霽,肉眼可見地愉悅了起來。


    “這是天機閣少閣主聶無憂。”沈逸與她介紹,“隻要出得起價錢,他們可以為你打探任何消息或者…..殺人。”


    “這是….我朋友…..沈滄藍。” 沈逸對聶無憂道。


    聶無憂一臉興味地打量薑玉煙,忽然眉毛一挑,道:“傳聞中靈樞族有一聖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怎麽沈族長竟然沒幫你治好臉上的疤嗎?


    還是說沈族長口味竟這麽獨特,就喜歡這樣的?”


    這話頗有些誅心。話音剛落,場麵便驀地沉默了下來。


    薑玉煙心髒砰砰直跳,聶無憂話中的兩個信息砸的她頭暈目眩。


    “喜歡”


    “活死人肉白骨”


    是真的嗎?


    她鼓起勇氣向沈逸投去一眼,隻見對方眸光微閃,似乎若有所思。


    “……”


    忽然又不那麽確定了。


    對那聖物,薑玉煙隻是糾結了一瞬。她相信沈逸,若他有法子卻不給她治療必定是有他的理由,她沒有道理去強求。


    隻是,沈逸當真是喜歡著她的嗎?


    聶無憂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心情更愉悅了。


    沈逸對這人的觀感更差,當即就要趕人。


    “別啊!沈兄,我被人追殺,又有傷在身,咱們天機閣與靈樞穀也算有些交情,你家小夫人又答應了照料我一日三餐…….”


    “出去,沒地方給你住!“ 沈逸冷然道。


    “我可以在這廳屋打個地鋪…..”


    聶無憂耍起了賴皮。他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左右他受了傷,這女子做飯又這麽好吃,有個好的養傷地兒不蹭白不蹭。


    薑玉煙思索了一番,“你要留在這裏養傷也可以,就七天,你拿一個消息來換!”


    “你想知道什麽?”聶無憂好奇。


    薑玉煙看了沈逸一眼,有些心虛。


    沈逸似有所感,道:“我去前麵看診了,你們聊。”


    聶無憂眼中探究之意更甚,隻見薑玉煙湊近了他,小聲道:“我想知道京城薑家那三個郎君的消息。”


    聶無憂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精明的目光上上下下將薑玉煙掃視了一番,“原來如此,真是有趣,有趣!“


    薑玉煙警惕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聶無憂咧嘴:“雖然我不負責收集情報,卻也聽閣中長老提了一嘴,京城薑家的皂業如今已賣到大月國各地,背地裏的財富可比肩大月第一富商季家。薑府如今懸賞千兩黃金尋找薑夫人的下落……傳聞中那薑夫人原本傾城絕色,後損了容顏………”


    聶無憂湊近她,意味深長地笑了聲,“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你說,我若現在將消息傳出去,這千兩黃金豈不是唾手可得?”


    “別……..”薑玉煙如遭雷擊,神色緊張,“不要!”


    “我天機閣開門做生意,沒道理要放過這賞銀!”聶無憂撇了撇嘴,冷笑道。


    “那我不要他們三人的消息了,請你不要泄露我的消息。”


    薑玉煙心疼他們三人這般堅持不懈地找她,但一想到他們竟然用千兩黃金懸賞,心裏就肉疼,恨不得抽他們一通,這可抵得上京城一個鋪子一年的收成了吧!


    “這似乎不太劃算吧!畢竟你那個消息最多隻值三百兩銀。”聶無憂倒是精明。


    “你若不應,立馬滾蛋!而且我保證,隻要我說一聲,沈逸一定不會再為你們天機閣出診。”薑玉煙心虛地借了沈逸的勢,虛張聲勢道。


    聶無憂摸著下巴,沒有再反駁她的話,嘖了聲:“有意思。”


    說罷走到庭前站定,以兩指至唇邊,輕輕吹出一響哨。沒多久便飛來一隻乳白的信鴿。聶無憂將寫好的紙頭塞進一隻小小的竹筒裏,綁在信鴿的腿上放了出去。


    轉過頭來對薑玉煙道:“我不會透露你的消息,但別人若找著,不幹我的事。另外,薑家的消息三日後奉上。我養傷的這幾日,你得親自給我做飯。”


    薑玉煙覺得這買賣相當劃算了,當即點頭應允。眸子清澈而靈動,仿佛透著霞光山水。


    聶無憂單瞧著這幅眼眸,忍不住道:“我忽然有些好奇,你沒毀容前是何等風儀?若你治好了臉,我娶你也未嚐不可。”


    薑玉煙恨不得當場翻個白眼,“打住,我兩就是交易關係,沒有任何交情。就是治好了也與你無關!”


    聶無憂聳聳肩,不在意地咧嘴一笑。能給沈逸添點堵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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