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紛飛,仿若東風吹散千樹繁花,亂如雨落。


    不遠處的街道上,豪華的馬車滿路芳香,悠揚的鳳簫聲四處迴蕩,玉壺般的明月高懸天幕。


    一夜魚龍燈飛舞,笑語喧嘩。


    而他身邊的少女,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風,若出水芙蓉。


    這一刻,謝沉硯心裏炸開了一簇又一簇的焰火,五彩繽紛,盛大熾烈,震耳欲聾。


    他不自覺摟過去,輕輕拍打宋南燭後背,溫聲安撫:“別怕,別怕,我在呢……”


    宋南燭才迴過神,後知後覺鬆開手,推開和謝沉硯的男女之界。


    她強製壓下心裏劫後餘生的驚恐,朗聲道:“承蒙謝公子搭救,待南燭歸家,定備厚禮相謝。”


    宋南燭十分認真。


    謝沉硯卻岔了神,隻覺得眼前的姑娘乖巧溫順,跟小綿羊似的,說話聲音也軟綿綿的。


    他款款注視著宋南燭,忍俊不禁:“你這話都說多少遍了?”


    宋南燭一愣。


    謝沉硯脫口而出:“我救過你,你也救了我,咱們這樣來來迴迴送禮也太麻煩了,我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想不想聽?”


    宋南燭順著他的話問道:“什麽法子?”


    “常言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不若你許了我這個救命之恩,這樣能省了許多麻煩,你意下如何?”


    宋南燭萬萬沒想到謝沉硯能說出這種話,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失措,臉頰不自覺惱羞發燙。


    她快速遏止謝沉硯的話鋒:“謝公子慎言!”


    謝沉硯目光灼灼地凝望著宋南燭,臉上笑容和煦,三分玩笑七分認真。


    “那換我以身相許?”


    宋南燭徹底慌了,往後縮了一點,強自鎮定提高聲調嗬斥:“謝公子自重!小女子蒲柳之姿,實在配不上公子!”


    謝沉硯身子前傾,用微笑掩飾眼底的落寞:“你蒲柳之姿,剛好我名聲也不大好,咱們搭夥也算絕配。”


    宋南燭聽不下去了,趕緊撐著地板站起來,又往後退了幾步。


    “謝公子不要開玩笑了!”話裏隻有驚恐,沒有一星半點的喜悅和嬌羞。


    謝沉硯看到她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心都寒了幾分。


    躲什麽啊,難道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雖然自己脾氣不太好,不像花展毅那麽受姑娘歡迎,也沒一個正經的一官半職,但自己長得好,家世也好,銀子也多……


    越想,謝沉硯越覺得不對勁。


    自己現在這副鼻青臉腫的模樣,也談不上長得多好,還有家世,全是靠大姐姐,至於銀子,好像家裏也沒剩多少銀子了……


    所以,宋南燭看不上他也很正常。


    想到這裏,謝沉硯忽然生出一股挫敗感。


    宋南燭看著謝沉硯變臉似的,臉色忽然就垮了下來,連話都不說。


    自信的是他,抑鬱的也是他。


    宋南燭簡直懷疑他在腦子裏把生平傷心的事都想了一遍。


    不過謝沉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對於她而言是件好事,她趕緊趁熱打鐵,轉移話題。


    “謝公子,那夥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迴來,這兒人多眼雜,咱們還是先迴去再做打算。”


    謝沉硯也站起來,沮喪地看著眼裏帶著警惕和尷尬的宋南燭,苦笑著說道。


    “開玩笑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剛說完,忽然就聽到徽墨的聲音。


    “少爺!”


    尋聲望去,隻見徽墨帶著一群人往這邊過來。


    除了徽墨,還有花展毅、時酒、花晚檸、粉蝶,宋南燭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剛剛他在路上摔的時候遇到的劉盛,以及劉盛的貼身侍從。


    好家夥,足足有八個人。


    謝沉硯一句髒話到了嘴邊,但顧及到宋南燭就站在自己身邊,咬了咬牙,把罵人的話都咽了下去。


    等到徽墨帶著一群人過來,他下意識擋在宋南燭生前。


    他們倆都剛從水裏出來,身上全都濕漉漉的,看著都很狼狽。


    他一個大男人倒是不要緊,宋南燭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是被人看到了,再被人傳揚出去,那她的名聲就毀了。


    除了劉盛和他身邊的侍從,其餘人看到謝沉硯把宋南燭擋在身後,心裏明白了幾分。


    花晚檸、小環和粉蝶反應最快,第一時間走到宋南燭身前,幫宋南燭阻擋了一眾男人的視線。


    花展毅、徽墨和時酒都知道宋南燭對謝沉硯來說意味著什麽,很自覺的別過臉,錯開視線。


    唯有劉盛,他看到謝沉硯和宋南燭都是剛從水裏撈起來的模樣,尤其是謝沉硯對宋南燭的維護,好奇之心瞬間被燃燒。


    他稍稍歪著腦袋,想看看能被謝沉硯護在身後的姑娘到底長什麽樣。


    他也算跟謝沉硯從小一塊長大,跟謝沉硯的關係雖然不像花展毅和謝沉硯那麽好,卻也很說得上話。


    劉盛看了一會兒,窺不到宋南燭分毫,又饒有趣味的踱步到謝沉硯身邊,拿肩膀輕輕撞了一下謝沉硯的肩膀,挑著眉,用一種看鐵樹開花的目光看著謝沉硯。


    小聲嘀咕:“說,這是哪家的姑娘?你們什麽情況?你今天弄成這樣就是因為她?”


    謝沉硯頗為頭大。


    劉盛人挺好,但有一點他不敢苟同,那就是這家夥是個大嘴巴。


    他方才寧可麵對常歡,也不想路過廣雲台,就是因為有劉盛在。


    但凡什麽事,從劉盛嘴裏傳出去,無一不被誇大。


    好比上次,他不過跟人打了一架,可由劉盛嘴裏傳出去,卻變成了他打死的一個人。


    這麽多年,謝沉硯從一個稍微有點紈絝的紈絝,慢慢變成一個整日喝酒賭錢,招貓逗狗,目無王法的惡霸,很大程度上跟劉盛這張嘴脫不了關係。


    謝沉硯一直弄不明白,劉盛一個讀過聖賢書的大男人,怎麽整天跟市井中那些長舌婦一樣,這麽愛嚼人舌根。


    有時他也很詫異,自己明知道劉盛是個大嘴巴,卻還是跟他做了這麽多年朋友。


    謝沉硯按著陣陣發疼的太陽穴,一手架到劉盛肩膀上,半拖半拉半拽半推把人帶走。


    邊走還邊生硬岔開話題:“剛才你們不是在廣雲台嗎,怎麽到這邊來了,還跟花晚檸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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