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死,卻留豪邁於天地。


    劍雖斷,卻留意氣於今朝。


    層層疊疊密密布布,其屍堆京觀,其魂尤可散?


    魂聚於高天,高天亦可寒。


    萬骨堆王座,王座殆高天。


    查理斯退去帝王之位,傳位於嚴勉庵,而後宣告於天下,自命高天之主,神上之神。


    萬國稱神尊,以示其尊貴。


    層層密密血骨染,三月不間斷的雨水才衝刷盡大地上的血跡,而屍體在雨水中泡的浮腫,屍體自然是要處理的,但這卻是個髒活,累活,更是無法讓人接受的活。


    如此類之活無人願做,於是剩餘的神州人便成了最好的工具,男為奴,女為娼,人類的惡意在此刻放大到了極點。


    阿土就是搬運屍體的其中一個人。


    阿土是誰?他本來的名字已不敢向人提及,而後來他為自己取名故西行,但稍後他便隱藏姓名重新行事了起來,他不敢賭別人能拒絕成為上人的機會。


    自查理斯引外族入神州,將其神州人分為三等,一等上人享外族同等權利,二等下人作為下層平民,三等奴隸沒有一點人權,哪怕殺死也不會被追究責任。


    而處理屍體這種事自然是讓奴隸來做了,阿土拖起地上的屍體,腳步踉蹌的走著,泥土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泥濘,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深陷其中,而屍體上的味道更是讓人皺眉,好在他們早已習慣。


    而他們的目的地是前方的深坑,那是一口熾熱到無法唿吸的焚化爐,更是屬於超脫凡俗的偉力。


    阿土眼神微眯,在前來為同胞收殮屍體之前,他不會想到世界居然已經產生了這麽大的變化,這是他來這裏一個月所不能想象的。


    幾乎每一天的變化都不一樣,世界仿佛被按上了加速鍵,以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開始運轉。


    但究其根本還是在於突然出現的五彩神晶,那是一種他無法想象的力量,也是所有人渴求的力量。


    阿土眼神堅定,唯有得到五彩神晶才有能力完成複仇,但目前神州的狀況並不算太好,查理斯飛升神界之後,以嚴勉庵為首的一批人重新占領了這片大地。


    黨同伐異,唯階層永固,屍體壓在身上的重量完全比不上壓在內心上的重量。


    阿土的內心是彷徨的,是不擇手段去複仇,趨炎附勢踩著累累白骨從黑暗的淤泥中爬出,將複仇的利刃刺出,還是心中依舊留有底線。


    阿土的目光複雜,同時一道破開雨水的鞭子也抽在了他的身上。


    “你在發什麽呆!”


    被鞭子擊中的地方出現一道血痕,表皮仿佛已經撕裂,突然被驚醒的思緒讓阿土不由得發出聲音。


    “你還敢叫!”


    話語說完手中鞭子不間斷落下,扯開一道道風聲,阿土蜷縮著身體護住要害,幸好監管他們的人隻是普通人,要不然光是第一鞭就足夠要他性命了。


    大勢發泄一番後,那人踹了阿土一腳,隨後讓他繼續搬運屍體,雨水混合空中殘留的味道落入傷口,讓人一陣發麻。


    阿土聽人提過,說是超過一定痛苦後,身體是體會不到傷痛的,可不知為何現在傷口的痛苦這麽強烈,或許是因為自己信念不夠也或許是這並沒有超過自己能承受的極限。


    再將屍體推下去後,阿土彎身行了一禮,而衣物也變得幹燥起來,雖然依舊是破破爛爛的,但至少比什麽都不穿強。


    重新踏入泥濘,原本遍布的屍體也隻剩下稀稀兩兩,長達三月的大雨也終於要迎來了終結。


    恍惚入夜,月以高懸。


    難得的休息時間,阿土抬頭看向星空,透過這無法理解的透明薄膜,他看見了銀星點點布滿天空。


    於是他伸手向上抓去,漫天星空向他傾倒而來,恍惚間他仿佛置身於無垠星空,而身邊是璀璨至極的星辰。


    人類無法想象沒有見過的東西,於是漫天星辰便是一個個光點,而他如螢火置身於其中,共同唿吸著屬於這片宇宙的氣息。


    糾結沒有答案,少年的心思也不想被壓垮,在仇恨間似乎隻有原本天地還能給他一絲屬於自己的空間。


    古今多少逃避者,都會為自己找個借口,以此來達到欺騙自己的目的,由此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讓自己享受當下。


    但阿土有得選,而故西行沒有,明日便是最後一天了。


    阿土摸了摸腹部,裏麵是一顆正在孵育的五彩神晶,雖然隻是最低等的白色神晶,但至少不是空無一物。


    而混雜在人群中的他,也是逃過了原本打算拘捕他的人,雖然很希望沒有人會告發自己,但現實往往就是這麽讓人難以接受。


    恍惚間,現實交匯虛擬,而一切都難以觸摸。


    現實的荒誕就在於事實總在悄無聲息間發生。


    而人類的期望就好比沙漠中的甘泉如蜃吐息。


    這兩者都讓人們無法抵擋,因為這就是現實。


    ……


    萬事待花開,落葉等風來。


    持續三月的雨終於停了,現在正處於冬月,寒風冽冽由此凍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他們同樣被四處遺棄在路野,成為了焚化爐中的一員。


    靠著體內的白色神晶,阿土扛過了這一個月的折磨,雖然很想將監管的人殺死,但理智卻告訴他還不行。


    次日,天才朦朦亮他們就以被強製叫醒繼續搬運屍體,紅日當空,入眼處在無殘屍,而這遠不是結束。


    屬於他們的奴役生活才剛剛開始。


    焚化爐消失,腳鏈互相勾結將他們排列成綿長的隊伍,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以一種不算快也不算慢的速度遠離。


    而其中堅持不住的人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剝離出人群,而後迎接死亡。


    他們將演繹的是何為螻蟻般的生命,人類捏死一隻螞蚱不需要理由,而他們的命運也同樣如此。


    人群中的人雙目無神,唯有屬於生命本身的求生欲讓他們如同行屍走肉般活著。


    經過半月的行走他們的目的地到了,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城鎮,雖然算不上有多恢宏,但依舊不算少有。


    而他們接下來的生活就是這日複一日的修建城樓,偶爾從餘光處看見的人,是一群白皮人,阿土聽人說過他們來自西陸。


    但似乎並不算高大,而且總有股難聞的味道,從他們身邊女眷的表情就得以看出。


    雖然她們並不情願,但這些人全是查理斯的眷屬,在獲得所謂“賜福”後他們肉眼可見的變得高大起來,而且似乎是知道自己味道不好聞,他們有意的將自己的基因序列改變。


    道路漫漫隻留腳鏈碰撞的聲音,他們不敢抬頭和任何一人對視,而剛被貶為奴隸不久的人卻沒有領會這層含義。


    於是有不少西陸人看向這一邊時,雙方目光對視間,怒罵聲不絕於耳,而有不少女眷被突然驚嚇到,於是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拳腳相加。


    一時間哀嚎遍地,宛若哭泣地獄,一群西陸人大大咧咧的走了過來,開口間竟是大家熟悉的語言。


    為首一人想要將一些人從鐵鏈糾纏處脫離,但卻被製止,非是監管的人有什麽好心,而是如果人數達不到要求,等待他們的隻有處罰。


    雙方糾纏間,監管拿出手令他們這才作罷,而無處發泄的怒火自然由身邊人承受。


    在鐵鏈對碰間人群開始遠離,而其中不少人攥緊拳頭,目光憤怒。


    猶是今朝夢,轉頭淚成空。


    何人敢低語,深閨待夢中。


    一場大雨洗去了大地上的血跡,而麵前之人抬手間水汽彌漫也洗去了他們身上的汙穢。


    阿土低頭看著腳尖,那裏是皺巴巴的皮膚耷拉著在腳邊,新皮已生,舊皮未脫,新舊勾連在一起,讓他有股想撕扯下來的感覺。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在等一個機會,以至於連麵前對於少女的欺壓都顯得漠不關心。


    很奇怪,為什麽會在所有人麵前表演一出欺壓少女的戲碼,但是仔細想想又不奇怪。


    少女的喊叫響徹在耳邊,淒慘的哭喊讓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阿土不敢抬頭看,甚至還想將自己的五感都封閉起來。


    少年人未免沒有一絲衝動,但人們內心未免沒有一絲恐懼,那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感覺,於無數個黑夜所不能述說,不能被自己察覺的感覺。


    它的名字叫自私。


    而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明哲保身。


    它還有一個理智的名字,叫力所能及。


    事無對錯成敗,人無是非過往。


    但總有人會做別人眼中的愚蠢之輩。


    不自量力通常是貶義的,但通常被人用來褒義。


    其意義就在於是為了什麽,出發點是什麽。


    伴隨著不少人的怒吼和衝出,轉眼間他們就被人按倒在地,普通人怎麽能抵抗超凡者的力量,這本來就是一場死局。


    為的就是將他們其中不安分因素剔除掉,阿土這時把頭低的更低了,內心的糾結也在此刻到達了頂點。


    隨著負責接收奴隸的人左右看去,發現在無一人走出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隨著刀起刀落,剛剛清新的空氣中又浮現出了血腥的味道,阿土還未做出選擇,便已被迫做出選擇。


    於是阿土不再糾結,內心也一陣放鬆,心中思緒開始流轉,那是在編織欺騙自己的謊言。


    謊言是最好的借口,可以讓不安的內心變得安定,可以讓本不能接受的事情變得接受,它是治療心病的最好良藥,盡管它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少女的哀嚎漸漸停息,似乎是接受了事實一樣,而人影聳動間,少女麵無表情的抽出他脫至腿部的長刀,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刀尖透體而出,由腹部灌入,刀柄扭轉,攪碎腸道。


    鮮血噴濺,那人驚恐後退倒地,少女再次揮刀斬下,那原本突然趴軟之物被斬為兩半,如殺豬般的嚎叫聲響起,少女對著所有人露出一抹微笑,隨後刀刃拂過脖頸,是嘲弄也是無奈。


    阿土被慘叫聲吸引抬頭,正好看見少女劃過自己脖頸的那一幕,他的目光愣愣,恍惚間所有的虛幻都被撕扯的幹幹淨淨,而他好像身無片縷的立於人群中,被他們毫無掩飾的眼神直刺刺的盯著。


    是那樣的生疼,那樣的無助,那樣的絕望。


    一絲一縷的黑色細線,以人們信仰構成的金色圓盤開始被黑線汙染,隨著黑線越來越多,漸漸占據了圓盤的一半,查理斯左手扭動,圓盤開始旋轉,漸漸變成一幅陰陽旋轉的圖案。


    而他被信仰束縛的絲線也開始消融,力量擴展至整片星係,時間法則被改變成一日十年,信仰的限製被其打破,出現在麵前的五階不斷冒出,聽話的被安置在一旁,不聽話的則被吞噬,直到他觸摸到一層界限,那是登梯的力量。


    一正一反謂之陰陽,陰陽相和謂之造化,信仰與罪惡相衝,由此構建而成為新的力量,這就是陰陽造化功。


    金黑混色成為滌罪神力,這是聯盟內擺脫信仰束縛的常用方法,但並不是取其罪惡,而是洗去罪惡,洗去信仰中原本的罪惡,將其提煉混合成為全新神力,毫無疑問查理斯已經深深的觸犯到了生命本身的權利。


    ……


    新春將至,阿土苦等的機會終於到來,那是查理斯聯合紫藍刀鋒送給所有人的大禮,也是鞏固其信仰的方式。


    蟲群攻城。


    唯有苦難方才渴望救贖,唯有救贖方才誕生信仰,查理斯就像是在玩一款模擬遊戲一樣,生命對他來說已顯得微不足道。


    而這正是神性侵蝕的開始。


    密集的蟲群開始湧現,以聚集的人數為標準來分散蟲群。


    當天際線裏的第一縷曙光乍現,城牆上已經站滿了人影,其下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自然是奴隸,阿土也是其中一員。


    查理斯對於人口不太看重,他如養蠱般挑選其中厲害的角色,因為聯盟總會發現這裏,而他自然要以極限手段去壓榨現有的一切力量。


    五階將會在一日十年的速度下不斷冒出,像是一隻隻孵育而出的蟲群般,而在查理斯角度眨眼而過的時間裏,就是他們的一生,時間並不相同,因為時間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事物的運行。


    在短短一刹那的時間裏,就是無數複刻神州內人們的一生,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拋卻時間的存在,那就是它一生的經曆,就好比人類的一生對於星球而言也不過是眨眼而逝。


    時間的尺度無限延長,唯有經曆才是屬於宇宙譜寫的詩歌,他是一串數字,一句詩歌,一條代碼,事物的意義就在於此。


    如同身體內不斷更換的細胞,短暫的存在便是當時的意義,意義於思想而言就是存在的本身。


    所以於天地而言,半秒和一秒並沒有什麽差別,但,有人卻能在這短短一秒的時間裏,綻放出無比璀璨的光輝,那是貫穿時間長河的痕跡,譜寫出屬於宇宙的意誌,這便是神啟。


    星光璀璨,亦如長幕。


    城牆外的月城,已經破敗不堪,到處都是被蟲群轟擊後的痕跡,還有那大大小小的孔洞,那是蟲群刺擊後留下的疤痕。


    阿土蜷縮著身體躲在土堆後方,丹田內的白色神晶已經孵育完成,手中出現一縷縷清風,那是蟲卵賦予的能力,超凡力量洗刷全身,黑色雜質剛剛冒出,便被清風刮落,黑色的雜質掉落在地,隨後就被阿土混合泥土掩埋起來。


    阿土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看能不能得到更高層次的神晶了。


    攻城的蟲潮一日比一日繁多,奴隸僅僅堅持了三天便開始潰敗,原本西陸的人是打算用奴隸將蟲群喂飽後,在象征性的抵抗一下的。


    但,查理斯卻是要將其逼到絕境,隨後在由希望而產生的奇跡將其匯聚成純粹信仰。


    阿土知道他們的命運,但他無法改變,他們就像是水中的浮萍隻能隨波逐流,卻難以改變河水的流向。


    除非浮萍大量聚集,將溪流的分支堵塞,但有這等勇氣的“浮萍”早已被挑選而出,隻留下如他這般半死不活的枯葉。


    於是阿土不再糾結於他人的生命,於陰暗處開始挖掘出一道深坑,待到月城倒塌,他便藏於坑內。


    想法很好,但對於星空蟲群而言,哪怕你藏身於時空之間也會被找出來。


    但這並不是為了單純的屠殺,而是挑選,能活著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信仰者,一種是命運悲慘者。


    如果說這是一場遊戲,那麽查理斯所不能改變的就是遊戲的底層邏輯,因為那涉及到係統運行的底線,而這也是他想要掌控的。


    正如那些西陸人一樣,以為挑選過後的奴隸不會反抗,於是便肆無忌憚起來,但封建製社會是不會迴到奴隸製社會的,因為時代總是向前。


    當生命的威脅直麵而來時,所謂的階級便變得十分可笑起來,雖然西陸人將戰場打掃,並將五彩神晶迴收,但總有人會私藏,那怕死亡的風險正懸於頭頂也是一樣。


    但西陸人不懂,認為將神州貶為奴隸那麽他們就會認為自己是奴隸,並且不敢反抗。


    但曆史不止一次證明,唯有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唯有順應天時者才有未來。


    那麽現在複刻神州的天是誰呢?


    查理斯,因此隻要察覺到查理斯需要什麽,便可立於不敗之地,此乃順天應時。


    而無盡蟲群的作用是什麽呢?


    是為挑選,唯有價值的人才能不懼死亡,此乃地勢。


    而橫跨時間浪潮的最終是什麽呢?


    查理斯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也有對手,他無法抗衡的對手,萬物留一線而不改,天地生一線而不滅,此乃,人和。


    而阿土所不小心觸碰到的就是天時,查理斯需要他這樣的人,因為這種有良心而不晦者,悲苦一生,而這就是查理斯需要的負麵情緒。


    蟲群攻城還未持續五日,無數地方便開始發生叛亂,以西陸人無法想象的方式,他們所不能理解的原因。


    西陸人想不明白為什麽神州人會反叛,因為這是兩種不同文化的碰撞,對於神州人而言,在死亡來臨之時從不缺少將其同歸於盡的舉動。


    查理斯看著這一幕,口中說出愚蠢兩字,隨後便讓紫藍刀鋒開始收尾。


    隨著偽五階蟲族的紫色光球吐出,城牆開始倒塌,蟲群順著城牆廢墟魚貫而入,無數哀嚎聲響起,西陸人開始跪倒祈求神明。


    隨著信仰的匯聚,空中開始浮現出六翼天使的虛影,信仰也在此刻暴漲。


    隨著天使虛影手中出現金色聖劍,無數光芒爆發,蟲群開始消失。


    為了節省神力查理斯很貼心的製造了很華麗的特效,但關於神力的損耗卻幾乎沒有,因為蟲群是自己消失的,準確的說,是融入“菌毯”。


    而這也是信仰成神的弊端之一,每一絲神力都是不可再生的。


    阿土本以為自己準備的很充分了,但是卻沒想到蟲群突然開始爆發,但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群西陸人跪在地上隨口歌頌了幾句就真的有神明降世。


    看著有不少人本著多少信一些的想法,紛紛跪地祈禱,阿土內心五味雜陳,如果不是知道查理斯所做的事,那麽他或許也會是其中一員。


    微弱的求救聲在耳邊響起,借助風的力量,他聽見了那微不可聞的聲音,阿土轉身看去,是之前釋放水汽為他們洗去汙穢的西陸人。


    阿土走到他的身邊,目光逐漸冰冷。


    “救我,求求你。”


    阿土嘴角露出微笑,一個根本不算大膽的想法出現,或者說他早有準備,畢竟隻要活著他一定能在這場浩劫中遇見這種事的。


    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是嗎?


    阿土走到他的身邊蹲下,手中清風緩緩凝聚,風刃流轉間為手掌套上一層薄膜。


    “當然了,尊敬的大人,我這就為你治療傷勢。”


    說完手掌毫不猶豫的刺入了他的胸口,隨後阿土用力一捏,發現沒有心髒。


    阿土內心驚訝,心髒位移居然還未死去,果然不愧是綠色神晶的力量,順著心跳的源頭感應而去,阿土重新將手掌刺入,隨後將他的心髒掏了出來。


    “原來也沒什麽不同啊。”


    隨即便是自嘲一笑,將心髒丟開後,右手切過他的脖頸,隨著頭顱掉落,這時阿土才將捂著他嘴巴的手掌拿開。


    再次刺入丹田內,從其中取出綠色神晶,隨著超凡力量的浮現,綠色神晶緩緩融入他的體內,一瞬間龐大的力量從體內湧現,衝刷過四肢百骸。


    阿土能感覺到身體強度是之前的一倍,而體內的能量更是之前的十倍,隨著風刃飛出,大地出現一道溝壑。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阿土閉上眼睛,感受著風的流動,他要趁人們還在跪拜查理斯時取得更強的力量。


    伴隨著清風湧動,阿土身形急速消失,出現在一具蟲屍旁,隨著手中清風凝結,如熱刀切過奶油,一顆綠色神晶出現在手中,隨後他再次急速奔走,取得三顆綠色神晶。


    隨著金光彌漫天際,阿土腳步一頓,不敢有絲毫動作,莫名的低語出現在空中,隨後一道金色光柱拔地而起,其中有一道身影緩緩飛入天際。


    那是紫色神晶的力量,而他要進入的正是傳說中的神國,傳聞中神國一切美好,能與神一樣永生,能體會到一切美好,有吃不完的美食,有無數漂亮的天使,有你想要的一切東西。


    而如此類景象,在不斷發生,道道光柱不停出現,每一道光柱就代表著一位五階生命的誕生。


    阿土不敢去看,餘光中察覺到一抹紫色,那是一顆紫色神晶在空中跳動,散發出道道神秘的光暈。


    阿土內心有些糾結,但發現紫色神晶的並非他一人,早已有人偷偷摸摸的靠近了神晶,但就在打算觸碰的一瞬間,一道光束射出,靠近的那人便被洞穿。


    阿土有些慶幸,但更多的卻是失落。


    但隨即他便開始奔跑起來,因為一道散發著金光的西陸人出現在紫色神晶麵前,在收起後便打量著地上的眾人,隨後嘴角露出一抹譏笑,手中的攻擊不斷飛出,道道光束穿透看見這顆神晶的人,不多時,地上便在無一人,隨後他往阿土逃離的方向飛去。


    風的速度很快,但光的速度更快,更何況對方還是從空中靠近,阿土險之又險的避開攻擊後,來到了一處懸崖。


    懸崖深不見底,絲絲雲霧飄渺,阿土沒有選擇隻有賭一把,於是急中生智之下來到懸崖邊,打算抗住一擊後往懸崖掉落,賭的就是對方的傲慢。


    但來人卻是接連射出光芒,阿土急忙閃避,在匯聚大半力量後揮出一道風刃,追來的西陸人往旁邊閃躲,手中光線射出,與此同時阿土胸前出現清風化作風盾,在阻擋的一刹那,體內能量護住心髒,隨後調整方位讓光線穿過胸口上一寸,在吐出一口血後,往懸崖下落去。


    阿土不知道對方是否要來補刀,但他已經沒有辦法了,肩胛骨被貫穿,心髒也被震蕩而過的力量擠壓,再加上這深不見底的懸崖,而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在即將落地時控製著清風拖起自己的身體。


    身邊的聲音漸漸消失,頭腦也在逐漸昏迷,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那位少女,不知怎麽的,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出現在心頭,是那樣的鮮明,那樣的清晰。


    猶且猶今日,有且有夢中。


    尤且由花開,深閨自斷絕。


    直到再次睜眼,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而被貫穿的肩胛骨也仿佛沒有受傷一樣。


    阿土從床上站起,推開房門,這是一座竹屋,麵前是一條綿長的瀑布,而瀑布飄灑而下的水聚集在低窪處形成一湖潭水。


    有一粗布麻衣的男子在潭水前練劍,招式淩厲,劍氣湧動間勾連起潭水在空中揮舞,隨著最後一劍斬出,劍氣撕裂開瀑布,宛若將水幕斬成兩半,不再落下。


    “你醒了。”


    男子收劍出現在阿土身邊,以一種他反應不過來的速度。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阿土彎腰行禮,眼中震撼久久不能平複。


    “不必客氣,既然好了那就快些離去吧。”


    阿土站在原地沉默片刻,突然跪倒在地。


    “請前輩收我為徒。”


    男子止住腳步,微微開口。


    “滾!”


    阿土低頭不語,繼續跪在男子麵前。


    這一跪就是半月,期間除了吃飯和生理需求外,腳步不曾有過絲毫挪動,哪怕初春寒冷的夜晚和那好似侵入骨髓的春雨。


    “你起來吧。”


    “請前輩收我為徒。”


    阿土說完,重重磕了下去。


    “罷了罷了,你比我當時還要堅定。”


    “你可知我為何要在這裏練劍。”


    阿土搖了搖頭。


    “請前輩解惑。”


    男子單手背劍,右手將阿土扶起。


    “我大抵算個劍客,愛劍如命,渴求天下第一劍,於是便前往拜師,但沒想到對方居然徒有虛名,連生死之間都不曾得悟,於是他失敗了,失敗在害怕死亡,不敢以命相博。”


    “於是我便對手中的劍產生了懷疑,所以我不算個真正純粹的劍客,因為我曾質疑過自己的劍,但後來我遇見了一個人,讓我重拾信心,記得那是十個月之前,那人來到我麵前,用我手中這把劍將天上白雲斬為兩半,我現在都在深深震撼於那一劍,仿佛連天都能斬斷一般。”


    “於是我也向你一樣,在其門前長跪不起,直到第七天,他終於鬆口,答應傳我一招,他說這一招就一劍,這一劍就足以斬天裂地,問鼎劍道巔峰。”


    阿土心思細膩,開口詢問。


    “那想必前輩現在已經劍道大成了。”


    雖是疑問,但阿土卻是確定的口吻,因為他先前看見的一劍就足以殺掉將他逼下懸崖的人了。


    但男子隻是自嘲的笑了笑。


    “劍道大成?哈哈哈,多麽可笑。”


    男子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癲狂,直到淚水流出,潸然落地。


    “前輩……”


    男子右手扶額,擋住麵容,咳咳嗬嗬的笑聲響起。


    “無事,那人給我說雖得這一劍,但日夜苦練依舊不夠,還得蘊養劍氣,不得輕易出劍,否則劍氣一泄,輕則重傷在難存進,重則經脈混亂,變為廢人。”


    “自我得到這一劍後更是日夜苦練,心中隻有那大成劍招,劍道巔峰,於是便視家人朋友於無物,朋友被人欺淩,我沒有出劍,家人被殺害我沒有出劍!”


    “村口處與我私定終身之人被人強搶我依舊沒有出劍,我依舊練劍,練劍,練劍。”


    男子目光微紅,拳頭更是緊緊握在一起。


    “直到到了所謂的大成劍招,劍道巔峰,於是我便去報仇,殺我父母之人我親手手刃,搶我摯愛之人我便親手奪迴,但結果呢?”


    男子突然直勾勾的盯著阿土,讓他如芒在背,男子沒有理會阿土的反應,繼續開口。


    “殺我父母之人乃是有人刻意安排,搶我摯愛之人乃是刻意布局,就連欺辱我朋友也是為了試探我的底線,原來這一切早有預謀,摯愛之人早已被人喂下毒藥,她就這樣死在了我的懷裏,你能理解這種感覺嘛,於是我便出劍,出劍出劍出劍,直到我的朋友給了我一巴掌,他問我……”


    “他問我,為什麽現在才出劍,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出劍,現在還出劍幹什麽,我被他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但也醒悟了過來,於是開始尋找起幕後黑手,我朋友不嫌我卑鄙,幫助我不少,但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嗎?”


    男子嘴裏流出一抹鮮血。


    “他們將我朋友一家五口全部殺害,連剛剛出生的嬰兒也不放過,更是將他們的頭顱割下,包括我的父母和摯愛,然後將他們的頭扔在我麵前,直到這時我才知道是誰的主意。”


    “嚴慶兒,而真正的幕後之人就是現在所謂的神尊,他為了得到我的劍心,為了得到這苦難折磨來充實自己的力量,於是便將我等,視若豬狗!”


    “他們憑什麽,他們不配為人,他傳我一招,卻讓我學會了三劍,讓我硬生生斬去同情,斬去親情,斬去愛情,此三劍斷絕,可登劍道巔峰,而我身邊在無一人,唯有悔恨和痛苦伴隨一生。”


    “現在我問你,你還要學嗎?”


    阿土目光晃動,不知怎麽的,那少女最後的麵容再次出現在眼前。


    “請前輩收我為徒。”


    男子閉眼,擦去嘴邊鮮血。


    “我可以教你,但師傅這個稱唿還是免了,我不配為人師,如今我且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最後的決絕,最後的微笑和無奈,化作針尖直刺而來。


    “我叫故西行。”


    “故西行?好好好。”


    “從今日起,別忘了握劍的初衷。”


    故西行彎身行禮,有風帶起他的衣角,發梢隨意飄揚。


    春風如馬不停蹄,揚起吹向少年的詩意,如風迷茫不語,吹散著年少的歡喜。


    …………


    故西行在潭水練劍十年,一日男子來到他的麵前。


    “如今你盡得我真傳,大成劍道指日可待,如此我便要行我的事了。”


    “師傅,請帶我一起去。”


    男子擺了擺手。


    “你的使命不在這裏,那日明陽先生來找我,讓我在等一年,於是我便等到了你,如今,事盡休,我盡絕,應當讓他們看看我等神州風骨。”


    “此去報仇,更是為了正名,我這一劍,問劍絕死。”


    白袍素縞,青衫長衣,唯有劍神,絕劍生死。


    “明陽先生,他還活著嘛。”


    “我不知道,你去泰山看看吧,這是他留給我最後的話。”


    故西行咬了咬牙。


    “師父,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男子聞言大笑。


    “若我死,你且在這裏立一處衣冠塚,將我與他們葬在一起。”


    故西行跪地磕頭,這時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相識這麽久,也沒送你什麽禮物,我這柄佩劍就送給你吧,別忘了握劍的目的,還有你體內的神晶不是什麽好東西,盡快處理了吧。”


    隨後男子好像是想到了什麽。


    “泰山還是盡快去吧,還有就是千萬別逞強。”


    男子說完化作流光消失。


    故西行久跪不起,直到第二日清晨,露珠灑落,他才收拾好東西拿上佩劍離開。


    十年練劍,更是十年問心。


    白衣少年依舊年輕,但世界卻早已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故西行抬頭看去,春寒以退,但內心的寒意卻愈加冰涼。


    未曾見過的建築,未曾見過的機械,但唯一不變的依舊是神州人的身份。


    那是難以想象的折磨和欺辱,而這一切全都映照在故西行麵前。


    昨夜的梧桐葉落了嘛?


    大概是吧。


    故西行走到西陸人的麵前,抬手製止了即將到來的暴行,被握住手臂的西陸人內心一驚,急忙轉頭,而他麵前的小女孩,早已被嚇的發抖,卻不敢有任何逃離。


    故西行看著這一幕,內心悲涼。


    “你該死。”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下等奴隸啊,現在立馬給我跪下領死。”


    風刃切過,血液被卷到一邊,一具無頭屍體摔落在地。


    而看見這一幕的西陸人紛紛開始行動,隨著故西行的走動,最後將他圍了起來。


    一時間,仿佛天地無門。


    一人麵對千百之人。


    “何時出劍?”


    仿佛天地劍鳴,男子的聲音響起。


    “此刻?”


    “此時。”


    “問劍今朝,且看這一劍。”


    “酒醉沉淪,且看這一朝。”


    “劍起。”


    “劍起。”


    何時出劍,何時就是大成之日。


    兩人拔劍,劍光亮起,萬千劍意席卷天地,劍道巔峰,絕死而已。


    故西行收劍,抬步遠離,而包圍他的人在無一人能唿吸,隨著清風拂過,化作塵埃消失。


    隨後他往泰山而去,不多不少,隻餘八萬四千裏,但一路所見,透徹寒心,不能自已。


    往後八萬裏之遙,未曾得片刻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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