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翰音登於天,貞兇。


    鳥飛得太高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孤立無援。它的鳴叫聲響徹天宇,卻沒有人聽見,沒有同伴和鳴,這樣下去兇險。


    易經乾卦的上九爻辭,叫作亢龍有悔,和中孚卦的這句爻辭似乎是一個意思。但我們結合卦名來看,也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亢龍有悔告訴我們,居高位要戒驕戒躁,成功之後不要得意忘形,否則會倒黴,會後悔。


    翰音登於天,貞兇,則告訴我們要守誠信,不要來虛的。我們如果光嚷嚷卻不做實事,久而久之,不會再有人相信我們,同樣會倒黴,會後悔。


    鴉片被沒收後,義律下令停止通商,並打算將英國僑民撤至澳門。但是澳門總督不承諾保護他們的安全,英國人於是暫時遷移到了九龍尖沙咀一帶暫住。


    但這些人客居他鄉卻不知進退,喝醉之後與尖沙咀村民發生衝突,村民林維喜被打死。義律隻同意作出經濟賠償,卻拒絕按照大清律例交出兇手償命。


    他在英國船隻上開庭,對五名兇手判罰金和監禁,並送迴英國服刑。林則徐獲知消息後,宣布全麵中斷與各國的對外貿易。


    義律派人與林則徐交涉,要求解除禁令恢複水糧,恢複正常貿易關係,遭到拒絕。義律隨即悍然挑起穿鼻洋海戰,命令英國軍艦在穿鼻洋(今廣州虎門沿海)向中國船艦開火。這是鴉片戰爭爆發前,中英之間的一次小型衝突。


    林則徐與兩廣總督鄧廷楨、水師提督關天培早已做好了充分準備。


    他們在沿海增設戰備以逸待勞,一麵購買西方洋炮加強虎門炮台,一麵將外國商船改裝成戰艦補充水師。這時的虎門珠江入海口,一共設置了兩道攔江鐵鏈,又在威遠炮台和鎮遠炮台之間新建了一座靖遠炮台。這座炮台共設置炮洞六十八個、配置火炮六十尊,另有兩百多尊洋炮作為輔助火力,火力之猛,射程之遠,堪稱時下之最。


    林則徐還命人搜集外國船炮資料,準備仿製,這或是清政府師夷長技以製夷的早期探索實踐。更重要的是,他招募水勇,允許沿海村莊團練以自保身家,構建了軍民眾誌成城,共抗英國人的有利局麵。


    1839年11月3日,英艦窩拉夷號和海拉新號在中國南海穿鼻洋麵正麵迎上水師提督關天培的師船,窩拉疑號率先向師船開炮。關天培率軍還擊,打斷窩拉疑號船頭,多人落海。英艦敗退。


    至此,清廷在中英雙方的小規模武裝衝突中已是七戰七勝。不久,林則徐根據道光帝旨意宣布封港,正式斷絕和英國的海上貿易。


    但在山雨欲來的決戰前夕,道光帝的態度出現了搖擺。他受妥協派的影響,認同“夷兵之來係由禁煙而起”的謬論,有意通過懲辦林則徐、鄧廷楨,重開中英貿易,借此止戈息兵。


    林則徐出於滿腔愛國熱情,寫下《密陳辦理禁煙抗英不能歇手片》上呈道光,針對妥協派的種種言論加以批駁。


    他痛心疾首地表示,鴉片之流毒,猶如癰疽之流毒於人身,英國人以鴉片傾銷入內地,實際上早已包藏禍心。外國人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如果不能立之以威,恐怕後患無窮。為鞏固海防,林則徐奏議用粵海關稅的十分之一用來製炮造船以製夷。當時的粵東關稅約為三千萬兩,其十分之一是三百萬兩。


    道光帝在他的奏折上批以蠻橫、毫無道理等語,在以“關稅十分之一製炮造船”一句旁批上四字:一片胡言。


    道光帝首鼠兩端的作法,使林則徐的高聲疾唿成為空響。清廷失去了整飭軍備的最佳時機,帶來了幾乎滅國的慘痛後果。


    1840年4月,英國國會以271票對262票的票數,驚險通過對清朝的軍事行動。同年6月,英軍四十多艘戰艦和四千多士兵侵入澳門海麵,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


    由於廣東一帶布防嚴密,英軍揮軍北上轉而攻陷定海(浙江舟山市境內),並在8月抵達天津大沽口。


    道光帝大為震驚,委派主和派代表、直隸總督琦善議和。琦善向義律表示,隻要英艦退迴廣州,朝廷就會查辦林則徐等人。


    在英軍撤迴廣州後,林則徐被降職。


    不久,琦善抵達廣州,再次與英國人展開談判。義律提出了十四點要求,其中包括重開商埠、賠償煙價和兵費、訂定稅則和治外法權等等。


    道光帝不能接受這樣的條件,態度再次出現變化,命琦善停止談判,準備剿滅英軍。然而英軍迅速出兵攻占了虎門的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威脅清廷接受議和。


    談判被迫重啟。琦善與義律在廣州擬定《穿鼻草約》,要求清廷賠償英國六百萬銀元,同時割讓香港島。在未正式簽約的情況下,義律單方麵公布草約內容,並駐軍香港,升起英國國旗。


    琦善無法隱瞞香港島被侵占的事實,很快被革職查辦。


    這時候,林則徐依然在奮力備戰抗英。在他的鼓舞下,東南沿海百姓積極支持和配合清軍作戰,自發抗擊英軍。英軍入侵廈門時,當地百姓組織起來發動襲擊,迫使侵略者退守鼓浪嶼。英軍入侵浙江時,浙江人民成立黑水黨不斷實施軍事打擊。英軍進犯長江時,沿江百姓采取各種措施阻止英艦前進。


    區區四千英軍,怎麽可能擊穿億萬中國人構建的血肉長城?


    然而,道光帝居然自毀長城。


    在道光帝族侄愛新覺羅·奕山的指揮下,清軍在虎門、廣州接連作戰失敗,關天培力戰殉國,廣州要地全失。


    道光帝將責任全部歸罪於林則徐,斥責他任職期間沒有積極籌備防務,以致奕山的失敗。隨後下旨革其發配新疆伊犁“效力贖罪”。臨行之前,林則徐滿腔悲憤地寫下七律《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其中有一句為: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語氣慷慨悲壯,遂成千古名句。


    國之脊梁被抽走,失去膽氣的清軍兵敗如山倒。清廷被迫全麵接受英國提出的條款,簽訂喪權辱國的中英《南京條約》,通過割地、賠款、五口通商,才終於換來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結束。在南京條約中,清政府割讓香港島,喪失了領土主權;開放五口通商,允許在華自由貿易,喪失了貿易主權;中國海關無權自主製定關稅,喪失了關稅主權。


    向英國賠償的二千一百萬銀元雖然金額巨大,相比起來倒顯得微不足道。


    更可怕的是,西方列強像鯊魚聞到了血腥味,紛紛衝上來撕咬兩口。清政府被迫與美國、法國、比利時、瑞典、挪威等國簽訂了同樣的不平等條約。


    而林則徐來到新疆後,依然精忠報國。他指導開墾,興修水利,行程三萬裏,墾荒五十七萬餘畝,又大力推廣存水取水的坎兒井和紡車。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後,道光帝再度起用林則徐。他先後在陝、甘、雲、貴等地廣施德政,澤被當地百姓。但對於日益腐朽的清帝國,他的努力不過隻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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