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


    匡正母親的過失,吉兇難料。


    竇氏外戚勢力的核心人物,是漢章帝劉炟的皇後、漢和帝的嫡母章德竇皇後(卒於公元97年)。


    竇氏才貌雙全,漢章帝對她一見傾心,趕緊把她納為妃嬪,半年後就立為皇後。因為竇氏太漂亮了,漢章帝猜想她的妹妹肯定也很不錯,一起收入後宮納為貴人。


    竇氏姐妹在宮中的待遇,絕對不亞於趙飛燕姐妹當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她,漢章帝改立劉肇為太子。


    因為她,六宮粉黛無顏色,凡是有受寵跡象的妃嬪都死路一條,連帶娘家也不能幸免。


    因為她,漢章帝戴著綠帽子而麵不改色,無怨無悔。


    因為她,漢章帝被情敵活生生嚇死。


    因為她,劉肇九歲即位當上了皇帝,


    因為她,開啟東漢“六後臨朝”之先河。


    因為她,東漢鹽鐵由國家專營改為公私合營,百姓也可以煮鹽鑄鐵了。


    她的美豔堪比趙飛燕,她的權力可比前朝呂太後,她愛好男色不輸後世武則天。


    作為東漢第一位臨朝稱製的皇太後,她為東漢做了一些實事,但功不抵過,因為有兩件事,是不可原諒的。


    第一件,她刻意壓製了漢和帝的權力。


    第二件與第一件相伴相生,她縱容外戚,導致竇氏宗族專權。


    她首先把哥哥竇憲提拔為侍中,負責發布誥命,把持朝政;接著偽漢章帝遺詔,封弟弟竇篤為虎賁中郎將,護衛宮廷。又把弟弟竇景、竇環任命為中常侍,負責傳達詔令。就這樣,竇氏一族控製了國家行政中樞。


    從此,大批竇氏子弟上下勾結,專權放縱,欺淩百姓,胡作非為。但是,竇氏的權力太大了,以致“有司莫敢舉奏”。


    僅僅隻有一個相好郭舉,滿足不了竇太後的愛心。她很快又和劉演的曾孫、都鄉侯劉暢兩情相悅。這讓竇憲感受到了危機,派刺客暗殺了劉暢。竇太後獲知真相後勃然大怒,把竇憲關在宮中。竇憲怕死,於是自請戴罪立功,這才有了他後來北征匈奴、勒石燕然的滔天戰功。


    竇憲大破匈奴迴來後,聲名更盛,竟然有朝臣私下商量拜見他時要高唿萬歲。此事因正直朝臣憤怒阻止,最終未能實行,但由此可見,年幼的漢和帝日子並不好過,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實際上,竇太後的老相好郭舉早就準備動手了。漢和帝通過宦官近侍知道了郭舉的陰謀,他想殺了郭舉,卻又擔心竇憲趁機作亂,隻好隱忍不發。


    一個隻有十來歲的小孩,身邊群狼環伺,很多人對他惡意滿滿,我無法想象他是怎麽忍下來,並且裝作若無其事的。僅僅這一點,就能證明漢和帝並非凡人。更加可怕的是,這麽屁大一個孩子,竟然暗中團結了所有能團結的人,其中包括宦官鄭眾和蔡倫,也包括前太子劉慶。


    這兩兄弟關係好到什麽地步呢?


    漢和帝駕崩後,劉慶大哭至吐血數升,第二年就病重不治而死。前後兩任太子感情之深厚堪稱空前絕後、獨一無二,絕對是中國二千年封建王朝之百世楷模。


    公元92年4月,竇憲離開軍營,迴到京都洛陽。6月,天呈異象,發生日食。而漢和帝,已悄悄做好了所有準備,猝然發動了雷霆一擊。他以宮中禁軍為主力,調動京都駐兵迅速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逮捕郭舉等人,全部下獄處死。


    對竇氏家族,他則采取了另外一種更加柔和的方法,他首先隻是剝奪了竇憲的兵權,將竇憲四兄弟一並封侯,遷往封地。漢和帝這麽做的原因,並非是和他爹漢章帝一樣仁慈,而是要打消竇太後和竇氏宗族的猜忌,避免因操之過急引起他們的反彈:你們謀逆,我必須要製裁你們,但是放心吧,我不會殺你們。


    然而,漢和帝當然不會放過他們,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確認竇憲、竇篤、竇景等人到達封地,竇氏勢力分散後,漢和帝遣使登門,一個一個勒令他們自殺。就這樣,竇氏外戚以及郭舉等幫兇被盡數誅殺,竇太後徹底失勢。


    劉肇徹底奪迴皇權,坐穩龍椅,這一年,他才不到十四歲。


    輔佐劉肇發動政變的人,除了前太子、清河王劉慶和大臣丁鴻之外,宦官鄭眾出出力不小。在大多數宦官轉頭依附竇氏外戚之時,鄭眾卻一心忠於漢室,因此得到了漢和帝的信任和看重。


    史書雲“中官用權,自眾始焉”。漢和帝暫時消滅了外戚勢力,卻又捧起了宦官勢力。從此,宦官群體成為東漢一朝一支強大的政治勢力,直至禍亂宮闈,為害天下。


    這是漢和帝始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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