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甩在巨劍騎士燒蝕變形的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稍作停頓,掉在地上。


    巨劍騎士用自己尚能睜開的眼睛朝地上的照片看去。


    照片上,一個同樣是天啟騎士裝扮的人。


    騎在馬上,麵朝鏡頭,笑容燦爛。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照亮。


    巨劍騎士表情毫無變化。也可能是燒毀的五官,做不出表情了。


    但他渾濁的眸光卻有了一絲的閃動,被女騎士和見習騎士迅速捕捉。


    “哦?認出來了?”女騎士的語氣充滿嘲諷。


    “你把他留給敵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今天?”


    巨劍騎士茫然抬頭,女騎士的眼角似乎有淚光閃動。


    溫柔中帶著哀傷,陰霾之中,又有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感。


    這是他從不曾在女騎士臉上見過的表情。


    看來,眼前這個奶媽,已經不再是他的奶媽了。


    想起過去戰鬥中的種種跡象,再看女騎士今天的表現,再蠢的人也能將前因後果串起來。


    怪不得,天啟四騎士自從克勞鐸死後,一直缺位至今無人補充。


    怪不得,折紙男這個有點娘炮的見習騎士,一直被深藍教堂賦予任務機會。


    明明他各項能力都不是最拔尖的。


    不過折紙男擅長遮蔽和偽裝,讓一切都看上去麵目全非。


    能抽取和控製顏色,屏蔽聲音。


    最適合在混亂的戰場上阻擋一切探查,然後製造一個為所欲為的環境。


    比如現在,用折紙鳥群隔絕【迷亂之瞳】的凝視。


    最適合內訌中,趁亂讓女騎士有機會殺了自己。


    他想過自己可能的下場,但絕不會是今天,絕不會是在這裏。


    時刻保持冷靜,隨時準備將隊友護至身前。


    無論遇到多麽危險的敵人,多麽致命的對決,每次都能找好退路,保全自己。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今天竟然在奶媽和夥伴缺席的情況下,隻身與搶占了修道院的掠食者單挑?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戰鬥風格。


    該死,為什麽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混沌,不太夠用的樣子?


    “你……原來你和克勞……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教會會知道的!”


    巨劍騎士開始語無倫次。


    “教會會知道?那又怎麽樣?”女騎士的表情十分輕鬆,看起來毫不在意。


    “你以為教會不知道你每次都跑路?


    “可是教會在乎嗎?


    “並不。


    “教會隻關心自己的目標有沒有達成。


    “天啟騎士,隻不過是高級一點的炮灰罷了。


    “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拿著戰死的夥伴用命換來的戰利品迴到深藍教堂的你,十分清楚這一點吧。


    “所以隻要我帶迴修道院,你覺得會有人為你的下場來質疑我嗎?”


    還有話女騎士沒有說。


    為了這一天,她已經等的太久了。


    以天啟騎士的身份,行使一票否決權,拒絕任何人推薦的備選填補犧牲的克勞鐸的位置。


    包括給折紙男這個見習騎士似是而非的承諾和小小的鼓勵。


    讓他以為自己努努力,就能正式擢升天啟騎士,提高供養待遇,得到女騎士,走上騎士巔峰。


    甚至包括。


    與敵人合作。


    女騎士轉頭看向蘇魯。


    巨劍騎士見女騎士轉頭,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蘇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身,握著巨劍走到女騎士身後。


    巨劍騎士唯一能睜開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這個占據了修道院的掠食者,身上的傷早已恢複如初。


    而他手中,竟然握著自己的巨劍?!


    巨劍騎士心神巨震。


    如果說,自己無數次拋棄並肩作戰的夥伴,獨自帶著戰果全身而退的行為,遲早會有這樣的下場,他能認。


    但教會在正式擢升他為天啟騎士時所賜予的聖劍,可是為了他而量身打造的,裏麵蘊含著從他身上抽取的魂力和一絲命運。


    這種武器,完全是騎士武器化的分身。


    所以才能在巨劍騎士被黑炎攻擊的時候,主動與蘇魯廝殺。


    可現在,為什麽聖劍竟然安安靜靜地被握在蘇魯手中?


    像是已經被馴服後的獸,毫無反抗跡象。


    還有女騎士和蘇魯,他們究竟如何勾搭上的?


    自始至終,他們彼此間根本沒有交流的機會。


    蘇魯從來沒有離開自己的視線,先是與弓箭手對決,接著又跟自己戰鬥。


    女騎士隻有中途是奉了自己的命令去治療消失無蹤的見習騎士。


    他們甚至都沒有眼神的接觸!


    難道他們之前就認識?


    或者蘇魯就是被感染後屍變的克勞鐸?


    但克勞鐸的屍體明明就在深藍教堂的騎士墓園中啊?


    謎團太多,巨劍騎士毫無頭緒,想也想不明白,強忍著不肯死。


    蘇魯卻不想浪費時間,邁步走上前,揮劍橫斬。


    巨劍騎士人頭落地。


    女騎士看著軟倒在地上的無頭焦屍,一動不動,無悲無喜。


    既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也沒有往事難追的傷懷。


    蘇魯也沒有動。


    見習騎士遮斷了【迷亂之瞳】灑下的緋紅之光,蘇魯的熱力視域恢複了感知。


    所以他能夠清楚地看到,無頭的巨劍騎士並沒有徹底死去。


    顯然巨劍騎士不缺保命的手段。


    他大概是想等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死了,在放鬆對自己的警惕之後,再從極致的假死狀態恢複正常。


    蘇魯沒有給他機會。


    他手中巨劍連揮,將焦黑的巨劍騎士細細切做臊子。


    這烤肉手藝,外焦裏嫩。


    這刀工,條塊分明。


    孩兒們一定喜歡。


    見慣了殺戮的女騎士麵色如常,但握著治愈法杖的手,指節已經泛白。


    見習騎士的臉色已經青紅皂白換了個遍,顯然這場麵見得少,還沒適應。


    但他才是穩如老狗,身體竟然沒有一絲顫動。


    巨劍騎士掉落一旁的頭顱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眸子深處若隱若現的光,終於熄滅了。


    女騎士不再看著地麵,而是望著自己的新夥伴。


    這個奪走修道院的掠食者。


    蘇魯。


    蘇魯沒有看女騎士,而是滿意地望著自己的傑作。


    地上那一坨切好的烤肉。


    一直沒看出來,巨劍騎士除了巨賤之外,還有什麽能力。


    喂給災厄軍團吃了,真的沒問題嗎?


    不會讓自己的仆從們也變成這樣的精致利己主義吧?


    那軍團的凝聚力可就沒了。


    蘇魯有些煩惱地想。


    女騎士見蘇魯凝望著巨劍騎士,臉上的表情時而滿意,時而憂慮,來迴變化。


    仿佛一個初為人父的菜鳥,不知道該給自己的孩子喂魚翅還是燕窩。


    她沒有打擾,隻是靜靜等待。


    【迷亂之瞳】對折紙鳥群之下地麵上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


    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奇怪的安靜。


    不多久,蘇魯迴過神,抬頭看著女騎士。


    “是你說,還是我說?”蘇魯問。


    “為表誠意,還是我說吧。”女騎士微笑開口。


    蘇魯點點頭。


    女騎士開始複盤彼此間默契的合作。


    克勞鐸就是一切的原因。


    克勞鐸原本是天啟四騎士中的一員,和女騎士彼此深愛,卻礙於天啟教會的森嚴壁壘,從未向別人透露。


    在一次生死任務中,被巨劍騎士拋下殿後,再也沒迴來。


    女騎士那一次因故沒有同行,卻因此和自己的愛人永訣。


    她也因此恨上了巨劍騎士。因為如果不是他提前跑路,說不定克勞鐸就不用死。


    但這個“說不定”對巨劍騎士來說,風險太大。


    所以他跑了。帶著戰果,坦然接受深藍教堂的褒獎。


    女騎士決定複仇。


    她隱忍著,尋找著。


    奶媽能夠決定一個夥伴在危機四伏戰場上的生死。


    所以深藍教堂的不成文規定,奶媽不同意,誰也沒機會成為新晉天啟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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