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得看著眼前的形勢已經無法調和,深深歎了口氣,摘掉了臉上的眼鏡。


    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從陶得的身上蔓延開來,整個別墅的氣氛為之一冷,連空氣都似乎瞬間降到了冰點以下。


    【極惡之念】。


    這就是陶得從圖書館的典籍之中獲得的一種超凡能力。


    這種能力的運用,能夠極大程度上開發使用者的全部潛力,也就是說能夠讓使用者的反應、攻擊、速度、力量、技巧、防禦、恢複力全都無限趨近於人類的極限。


    然而正如其名,運用這種力量會使使用者喪失全部理智,產生無法抗拒的惡念。這種極端的惡念,會導致後果的不可控。


    所以在平時的任務和戰鬥中,陶得從不輕易使用這種能力。


    因為這種粗魯的舉止與他的一貫自律的言行並不相同。


    此刻,陶得的心神已經被【極惡之念】所占據,無法壓抑的惡念將他好看的五官變成了堪比喪屍的猙獰之態。


    甄秀兒和童楓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而鶴憐卻忽然笑了。


    那笑容中,充滿了毫不甘心的釋懷和無法言說的淒涼。


    果然,為了悠翎,陶得可以對抗全世界。


    起初鶴憐還不相信,這麽理智的人會做出這麽衝動的事。


    但現在,望著陶得已經失去了眼白的純黑眼瞳,鶴憐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輸給了期待,輸給了幻想,輸給了命運。


    或許失去理智的【極惡之念】,與精神控製的超凡者,或許早就注定了,該是天生一對吧。


    在圖書館被焚毀、修道院遭淪陷的情況下,陶得都可以忍著不摘眼鏡。


    現在他卻為了悠翎,寧願將自己也無法掌控的力量釋放出來,對抗昔日並肩作戰的同門。


    鶴憐陷入了自怨自艾的哀傷之中,風刃不知不覺間,早已消弭無形。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有期待落空、愛而不得的哀傷和失望,早已被甄秀兒盡收眼底。


    甄秀兒望著自己眼前的女孩,眼底刻滿了心疼。


    但甄秀兒對鶴憐的感情同樣無法言說,所以在這場哀傷中,注定了受傷的絕非鶴憐一人。


    童楓攥緊了拳頭,強忍著自己想要去拍一拍甄秀兒肩膀的衝動。


    此時此刻此地,在這個喪屍淪陷區的別墅舊宅中,眼含悲傷心藏苦楚的人,除了鶴憐,還有甄秀兒;除了甄秀兒,還有童楓。


    遠遠不止一個。


    所有人的舉止收入悠翎的眼中,如同在看一出悲劇底色的滑稽默片。


    就像食物鏈的環環相扣。


    陶得可以為了悠翎奮不顧身。


    鶴憐卻因為陶得的反目陷入哀傷。


    甄秀兒牽掛著鶴憐的所有悲喜。


    童楓卻不知如何開口讓甄秀兒明白自己的所有在意。


    處於這整個食物鏈頂端的悠翎,卻並不在乎陶得會做什麽,隻是好奇這個向來隻會看書的書呆子,究竟能為了自己做到什麽地步?


    鶴憐已經撤掉了所有風刃。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無比高傲的自尊和信心。


    比起鬥誌全無的鶴憐,陶得依然保持著戰鬥形態。


    好像離開修道院,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枷鎖,拋下了所有的顧慮,打定主意要為了悠翎付出自己的一切。


    鶴憐的處境岌岌可危起來。


    甄秀兒和童楓忽然像是福至心靈,兩人不約而同抬起手臂,兩隻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陶得身後的悠翎。


    甄秀兒的狙擊槍是一直握在手裏的。


    但童楓手中的,卻是二樓之前陶得從牆上取下又放迴的那把霰彈槍。


    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將這把槍拿到手裏的。


    但現在,僅剩戰鬥本能的陶得依然能夠清晰意識到,如果自己敢對鶴憐出手,那麽這兩個槍口將毫無懸念地向自己身後的悠翎開火。


    他嘶吼出聲,狀若屍變。


    鶴憐在這聲嘶吼中抬起頭,雙眸中噙滿哀傷。


    童楓悶聲悶氣地說:“一切發生的,是注定要發生。無論我們說什麽,做什麽,都改變不了。”


    甄秀兒也歎了口氣:“但是悠翎,我還是覺得我們其實完全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悠翎雲淡風輕的表情忽然消失了。


    雙方就這樣又僵持了一會,悠翎淡淡的問:“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郭晚都給你們推衍過?”


    童楓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甄秀兒卻像是小計謀被拆穿了似的,一臉尷尬。


    悠翎頓時恍然。


    怪不得在蘇魯攻入修道院之前,郭晚就借故離開,都顧不上等陶得從深藍教堂迴來。


    要知道,一直以來所有人都知道郭晚和陶得既是旗鼓相當的睿智之人,又是最好的兄弟。


    由於各自都有探查未來、感知世界的手段,所以在平日裏,這兩人明裏暗裏沒少較勁。


    時間一久,異於常人卻又同樣智力卓越的兩個人,彼此間毫無懸念地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這種無限接近於“智性戀”的兩個人,原本不可能拋下對方,悄無聲息離開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郭晚看到了一種自己不願意麵對的未來,於是將這種極大概率的事件告訴了童楓等人,讓他們有所防備,然後自己先暫避鋒芒了。


    而修道院內部,這些超凡者都有抵禦悠翎精神攻擊的手段,倒是不用擔心他們被悠翎操控,或是探查到郭晚透露給這些人的那種未來。


    眼下正在發生的這個未來。


    至於陶得,這個天才與白癡共存的家夥在麵對悠翎時,選擇了毫無防備地信任對方,所以並沒有動用那種抵禦悠翎的手段。


    就像鶴憐麵對陶得,選擇卸下所有風刃的舉動一樣。


    愛與被愛之間,如同食物鏈的牢不可破。


    “其實,我很想知道……”悠翎悠悠開口,傳入甄秀兒和童楓這些原本的好友耳中,卻近似惡魔的囈語:“郭晩對未來的預測,究竟能有多準呢?”


    話音尚未全落,陶得就像是聽到了進攻號角的兇獸,朝前撲去。


    甄秀兒和童楓也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忽然一切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和寂靜。


    好像有人切斷了一切的光源。


    以及聲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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