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魯沒有開口,輕輕點了點頭以示迴答。


    “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石屍,身手真不簡單,除了控製普通喪屍,恢複能力和反應速度也快得離譜……


    “如果你我聯手,我可以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麽是對手。


    “可惜你和我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圖森不停地說話,就好像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這些話從一個高階掠食者口中說出,語氣裏充滿了壯誌未酬的遺憾。


    蘇魯感受到了圖森激烈的情緒波動。


    感同身受。


    “沒想到……如果……可惜……”蘇魯重複著圖森的話,聲音漸低,如同囈語。


    圖森渾身上下除了牙齒之外唯一會發亮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黑夜的霧氣,漸漸失去了光彩。


    他的膝蓋就是渾身上下僅有的致命要害,卻接連被蘇魯兩次傷到,直到現在,還有兩根粗大的電纜貫穿了雙膝。


    圖森消化著雙膝致命傷害帶來的痛楚,思緒如同宿醉般飄散。


    自己的對手不僅手段極多,心思也縝密可怕。


    他故意讓自己的屬下得手,好降低自己的警惕心,然後趁自己全神貫注要將對方一擊斃命之時,操縱兩條早已深埋地下的電纜,反過來將自己偷襲了。


    話說,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致命要害究竟在什麽地方。


    對方卻一再精確命中。


    所以圖森現在隻覺得生命要又一次離自己而去。


    恐懼,沮喪,絕望,遺憾,不甘。


    以人的身份,被狂暴的病毒感染而死時的情緒波動,再一次擊中了圖森。


    在末日的餘燼中掙紮求存,原來對烏屍級別的高階掠食者來說,也依然是這麽艱難啊。


    在圖森闔上沉重的眼皮的同時,蘇魯的意識共振同步完成。


    他撤掉電磁之力對圖森雙膝要害的施暴,操縱兩根電纜離開洞穿的膝蓋骨。


    本就是必死狀態的圖森竟然感受到,勃勃生機從自己體內蘇醒過來。


    他茫然睜開雙眼,望著眼前依然被地刺四麵攢刺的蘇魯。


    這一刻,他的心中竟然絲毫生不起叛逆之意。


    片刻後,圖森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低下頭,保持著謙卑的跪姿,用烏屍特有的語調對蘇魯說:“成為你的仆役,做你的靈魂傀儡。”


    蘇魯眼神四下一掃,封嘲、長舌頭、海馬體等從屬於圖森的掠食者們紛紛跪倒在地。


    封玄跪伏在地上,慌慌張張地撤掉了自己穿在蘇魯身上的地刺。


    開玩笑,現在人家已經成為了自己上司的上司,想弄死自己還不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一個石屍級別的低等掠食者,成了烏屍的主人。


    放在喪屍界,是聞所未聞的奇談。


    但是現在這一切真真實實的發生在眼前,封玄又能有什麽辦法?


    至少此時此刻,並不是扯旗造反,另立山頭的時機。


    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圖森麵前的蘇魯,發現對方身上的貫穿傷全都已經消失不見。


    好吧。


    看來剛才對方確實是在藏拙。


    真實實力,深不可測。


    蘇魯環視了一圈跪倒在地的掠食者,沒有絲毫要追究的意思,隻是淡淡閉上了雙眼。


    沒有了圖森的幹擾和壓製,意識投射再無障礙,同電磁視域一道,覆蓋了整座小鎮。


    與電磁視域的無限細膩不同,意識投射中傳迴來的畫麵才更加接近傳統的視覺感官。


    如同蜜蜂複眼般的數萬個景象層層疊疊堆滿了蘇魯的意識。


    但是有了之前的龐大信息流衝刷,蘇魯已經能夠適應這些信息在自己意識之中的堆棧,並且不會衝突到他正常的思維活動。


    多而不雜,混而不亂。


    現在整個和平小鎮,除了圖森麾下的掠食者仍然保留有自己的意識之外,其他喪屍的意識全都已經被蘇魯一手掌握。


    蘇魯睜眼,與跪在地上的高大身軀平視了片刻。


    圖森的眼神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完全不像是一個喪屍該有的特征。


    蘇魯抬手,將自己的右手撫在圖森的頭頂,為他施以摩頂儀式。


    這動作是一種納降儀式,蘇魯從圖森的意識中學到的新姿勢。


    高階掠食者對待低階掠食者時,往往隻有兩種方式。


    一是將對方接納入自己的麾下。


    二是當眾殺掉並吞噬,吸收對方能量的同時,以儆效尤。


    圖森一開始誌得意滿,相信自己會是站著進行二選一的那一個。


    沒想到最後變成了跪著等對方二選一的那一個。


    “好了。”蘇魯將所有的儀式進行完畢,收迴自己的手,接著問:“現在,跟我說一說你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的原因。不要騙我,真話假話,我能分得出來。”


    蘇魯從圖森的記憶之中已經獲得了一部分真相,但是他不確定意識共振究竟對高階掠食者有沒有效果,所以就要圖森自己再說出來一遍。


    如果兩者之間有出入,那就說明這個黑鐵塔一般的烏屍沒有真的歸順於自己。


    這是圖森被蘇魯摩頂之後的第一次考驗。


    圖森重重點了點頭,感受著膝蓋處緩慢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愈合速度,便決定繼續用跪姿和主人說話。


    圖森不起身,從屬於他的掠食者們也不便起身。


    自己主人的主人,自然不能怠慢。


    於是所有的掠食者圍著蘇魯跪了一圈,靜靜聽自己的老大講述自己創業的故事。


    還好他們的體質已經得到病毒的強化改造,否則,這麽一直跪,不暴斃就離譜。


    此時太陽已經高升,屍潮就像是聚攏在聖城的狂信徒,層層疊疊擠在掠食者外圍,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動,一個個站沒站相。


    生前曾是職場老油條的圖森,不愧是願景許諾大師,講故事更是一把好手。


    他將自己從普通喪屍成為掠食者,然後一路進階,擴張勢力的經曆講出了商戰的驚心動魄,精彩程度出乎了蘇魯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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