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老海還是楊隊長命不該絕,原本不見星月的漆黑天空忽然露出一縷微光。


    兩個人長期在黑暗中停留,這一刻借著微光,勉強能看清周圍的事物。


    蘇魯的突襲眼見就要奏效,在這微光中一下子無所遁形,被楊隊長發現了。


    楊隊長就看見蘇魯標誌性的兩個利爪朝自己抓來,驚唿一聲,猛然後退,險而又險的避過蘇魯的襲擊,卻將老海也撞倒在地。


    蘇魯略有些鬱悶。


    本想趁著對方目不能視,悄無聲息解決問題,因此這一下並沒有用全力,攻擊速度也不快。


    不料竟然因為天上突如其來的微光而被對方發現,還給躲開了。


    蘇魯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揚著爪子衝上前,騎到楊隊長身上,左右開弓,鋒利的爪子一陣瘋狂輸出。


    光線箭矢標注的要害被蘇魯刻意的無視了。


    這暴脾氣,和之前的蘇魯判若兩人。


    “你躲什麽?”蘇魯用人類聽不懂的聲音嘶吼。


    有光線箭矢直指要害,所以蘇魯殺人向來是一擊斃命。


    楊隊長這一躲,讓蘇魯怒不可遏。


    一邊抓一邊罵,一邊罵一邊抓。


    鮮血迸濺,骨肉橫飛。


    楊隊長卻早已昏迷過去,漸漸失去了生機。


    老海被撞倒後,正要起身,隻感覺一隻腳踏在自己背上,腳跟施力,正在自己腰椎第八節重一下輕一下的碾壓。


    這個位置是老海的致命要害,受製於人,他的力量絲毫也使不出來。


    這個秘密關乎生死存亡,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一個字。


    但此刻,對方卻精準無比地一步踏上,老海一時間呆若木雞,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虐殺楊隊長。


    處刑完畢,蘇魯一腳踢向老海,令他仰麵躺下,然後又順勢一腳踩到老海的胸口。


    這裏靠近心髒的位置,也是老海的致命弱點。


    天空中的微光正在消散,老海瞪大了眼睛,卻始終看不清蘇魯的模樣。


    但這完全不會妨礙他求饒。


    “貴賓?你是貴賓對吧?我是老海,老海啊!”老海又一次露出他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斷套著近乎。


    “你是人類也好,活死人也罷,總之相遇就是緣分,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我的貴賓。”老海為了表示友好,輕描淡寫地扔掉了暗藏武器的拐杖,以示自己的和平立場。


    “至於我為什麽會和老楊一起逃走,主要還是這個混蛋一直在忽悠我,讓我幫他擴張地盤。哪知他的部下他絲毫不去約束,竟然主動去招惹貴賓您。其實我一直都很反對他們和您對著幹的。他死在您的手中,隻能說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活該,咳,忒!”


    老海的嘴像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突,最後說到激動處,還朝著楊隊長的屍體吐了一口,一副不共戴天的凜然模樣。


    在老海自我辯白的時候,蘇魯已經將楊隊長的腦髓凝膠吸收完畢。


    他依然保持著腳踏老海胸口要害的姿勢,閉著眼陷入冥想。


    楊隊長的記憶提取出來,蘇魯忍不住露出了莞爾一笑。


    原來楊隊長的全名叫做楊思婷,是他老子為了紀念自己的初戀而取的。


    一個正常男人,頂著這樣的名字,社死等級直接爆表。


    毫無疑問,這個名字就是楊隊長的禁忌,一般都不會輕易告訴別人。


    怪不得自始至終,所有人都隻稱他隊長,沒有人叫他名字。


    蘇魯很奇怪,在秩序崩壞的末日,給自己改個名字很困難嗎?為什麽要這麽頭鐵?


    蘇魯在楊思婷的記憶中又一陣翻找,終於在某個角落裏找到了答案。


    原來楊思婷是有教籍的。


    早在他還未出生的時候,他的老子已經加入了天啟教會。


    彼時的天啟教會勢力還很微弱,跟主流宗教的影響力相比想去甚遠。


    好在當時社會風氣包容開放,天啟教會不至於被當做異端邪說遭受打壓,但實際上教會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信徒稀少,捐贈有限,看上去連教會內部的人員都沒什麽前途可言。


    至於信仰,那就更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就在這種背景下,楊思婷那個“高瞻遠矚”的酒鬼父親,竟然皈依了天啟教會,成為一名虔誠的信徒。


    雖然楊思婷在內心深處總是認為,他父親是喝醉酒誤入教會的。


    無論當時的情形究竟如何,楊思婷出生後,還是自然而然被帶到天啟教會接受洗禮,並認了一位神父做教父,在教會登記了姓名,編入了教籍。


    時移世易,末日降臨。


    人類文明遭到打擊,信仰一夕崩滅,天啟教會卻逆勢崛起。


    末日之後的人類文明,躲在要塞城市和避難所之中瑟瑟發抖。


    而天啟教會憑借著契合末日氛圍的獨特號召力,對荒野上的幸存者具有無比強大的吸引力。


    聯邦的重新振興需要人,這就要借助天啟教會的號召力。


    因此天啟教會的態度對聯邦極為重要。


    為了達成價值觀的共識,聯邦幾乎全盤接受天啟教會的任何要求。


    這些曆史的進程就給了楊思婷這樣的教徒一個突破階層的機會。


    原本對於一個潦倒酒鬼的子嗣來說,繼續窮困潦倒的生活才是他注定的未來。


    但末日背景下的天啟教會擁有超乎尋常的能量和野心,需要通過聯邦的合作才能實現。


    不過,天啟教會的神職人員不能直接幹預聯邦統治,他們需要合理的中間方作為橋梁和代理人。


    楊思婷作為最早的追隨者,姓名都已經注冊了教籍,自然受到天啟教會的青睞,就成了最理想的人選。


    教籍是不允許輕易改寫的,改名就等於是放棄了天啟教會這個後台。


    所以這名字在末世就代表著權勢和背景,楊思婷就算再怎麽覺得社死,都不會更改自己的名字。


    在晴川市守備局作為行動隊的隊長,坦白的說,其實就是天啟教會將他安排在聯邦的暴力機構內,安插進一顆釘子,以便教會將手伸得更遠。


    而為求穩妥,天啟教會還為楊思婷配備了兩名秘密護衛。


    秘密到,楊思婷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


    楊思婷的記憶深沉龐雜,一時間瀏覽不完,蘇魯截獲了幾個重要的信息點,退出冥想。


    老海還在地上瑟瑟發抖,蘇魯不去理會,而是走到楊思婷剛剛倚靠過得大樹,手化骨刃,將大樹攔腰斬斷。


    斷口處,一個電子裝置跌落在地,在蘇魯的注視下化成焦煙。


    剛才楊思婷斜倚大樹的時候,偷偷搞的小動作,連老海都瞞了過去,在蘇魯的感知中卻毫無秘密。


    蘇魯輕描淡寫的一下子,就將一顆三人合抱粗的大樹攔腰切成兩截,老海著實被震驚到了。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細節,但樹冠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老海已經腦補出了所有的細節。


    這個貴賓即便不是活死人,也絕對是一個戰力卓絕的超凡者,現在這個場景,自己被滅口的可能性不是大,而是相當大。


    一時間,老海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給自己求情了。


    蘇魯廢掉電子裝置,踱著步子朝老海走去。


    老海的聽覺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靈敏。


    就如同死神的腳步,踩在他的心跳上。


    老海眼前,一生的畫麵開始走馬燈一樣浮現。


    畫麵剛播放到洞房花燭夜便戛然而止,因為腳步聲停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老海福至心靈的感覺自己又有了一線生機。


    老海的嘴像是浪跡天涯的遊子忽然歸位,又開始滔滔不絕的為自己求饒。


    蘇魯完全沒有聽進去。


    因為電磁視域的邊緣,出現了兩個奇怪的身影。


    柳燕青抱著女嬰,從小鎮的方向一步步走過來。


    蘇魯滿心疑惑,跨過還在地上躺著的老海,向小鎮東門走去。


    很快,他們麵對麵站定。


    蘇魯冷冷盯著對方,用喪屍的聲色問:“你怎麽迴來了?”


    迴應蘇魯嘶吼聲的,是黑暗中傳來的“簌簌”聲響。


    附近的藤蔓像是冬眠過後的狂蟒,在地麵爬梭而來,將蘇魯和柳燕青團團圍住。


    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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