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解開一道封印後的林蕭,氣質渾然一變,隻是盤膝而坐,仿佛給人一種悲愴史詩的滄桑寂寥之感。


    有了悲哀神針展露一角的威能,他終於也可以調用神識感知外物了。


    神識外放,林蕭能看到母親正與獵鷹小隊的戰士們談笑,能聽到幸存者們抱團取暖時的竊竊私語,甚至感知到方圓數裏內有別於人類生命的其他氣息。


    最終他神識來到已經駕鶴的母子身邊,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正當少年與逝者默哀之時,醫院牆角的青翠綠蘿,繁茂的巨大枝葉垂下身子,覆蓋在母子身上發出綠色微光。


    有人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長棍,小心翼翼想要上前挑去綠蘿,林蕭突然感應到一聲微弱的心髒跳動。


    “住手!”


    “誰!?誰在說話?”


    林蕭本尊趕忙收拾一番,一個縱跳從三十多米的高空徑直落地,聲勢震顫得整座醫院的人都能聽到。


    他來到母子身邊,近在咫尺,那微弱心跳聲逐漸變得更加有力。


    “別去摘那綠蘿,它在救人。”


    眾人看到火急火燎趕來的少年英雄,有些人將信將疑,也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


    那手持長棍的熱心大媽向他解釋道:“小夥子,你就是那個小英雄吧!謝謝你救了大家,但人死不能複生,起碼給這母子最後的體麵啊。你看這綠蘿,蓋在她們身上像是要吃肉一樣,這植物已經變異了要吃人啊,地上的血都被它吸幹淨了!”


    死亡的恐懼讓大媽的話一唿百應。


    “就是啊,它今天能吃死人的肉,明天就要吃大家活人的肉!”


    “大媽,讓我來,直接敲死這吸血怪物就是了,母子的在天之靈也應該不會怪我們毀她們的屍。可惜了這寡婦長得這麽騷卻要輕生。”


    最後語出驚人的是個年近三十的富家子弟,小區裏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闊少。


    因為鄰裏時常聽到這闊少家裏總有不同女人奇怪的叫聲,男人可謂臭名昭著。眾人都不敢接他輕佻的話頭,但也並不阻攔,畢竟那綠蘿確實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安全。


    林蕭擋在此人身前,嚴詞厲色道:“不行,誰再上前別怪我不客氣,它若真吃人,不用你們出手,我自然會滅了它。”


    “臭小子,是不是給你臉了?這可威脅到大夥兒的生命了,你有什麽資格讓大家擔驚受怕,由著你胡鬧?”


    林蕭眯起眼來看著對麵這個年紀快有他兩倍的男人,悲憤交加,殺心漸起。


    多年的學生生涯讓他根本遇不到這樣的地痞流氓,他算是第一次見識了所謂險惡的社會人。


    這闊少明顯耍著小聰明想要激奮群情,難道隻是他林蕭落了對方的麵子,這才不依不饒?難道他不清楚,不相信拯救他們這群凡人的自己可以擔保他們的安全?


    凡人易從眾,很快男人的唿聲便贏得幾個見風使舵的膽小鬼與智弱人。


    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來更多的圍觀群眾。


    看著這群把他仿佛當做動物園猴子觀望,不做評價隻是看熱鬧的眾人,林蕭心中生出莫名的悲哀。


    今日沉默看戲者,明日便是戲中人,來日皆如是。


    恐怕世界上有且隻有一種真正的團結,那就是唇亡齒寒了。


    林蕭一拳打在身旁醫院的承重柱上,石柱瞬間裂紋密布,看得眾人膽戰心驚。


    “今天我能救你們,當然也能殺你們,不如你們先把我殺了如何?”


    帶頭的幾人被嗆的說不出話,生怕下一秒便惹怒了這個殺神。


    林蕭身後的心跳聲越來越有力,突然眾人隻聽到一聲孩子的咳嗽聲,接著是嚎啕大哭聲。


    綠蘿仿佛完成使命,重新複歸無人問津的牆角。


    原來母子二人跳樓過程中,母親下意識抱住男孩抵擋了大部分的衝擊傷害,綠蘿受到鮮血的刺激,作為靈力滋養後的生命之花像是通靈一般,以死者的鮮血為酬勞,救醒垂危的生者,完成了這次匪夷所思的交易。


    林蕭不禁感歎自然的奇妙,將哭泣的男孩抱起身,手中一團火球鼓蕩,當即將女人屍身燒成灰燼,晚風吹過,帶著逝者迴歸自然。


    “你是壞人!你為什麽把媽媽燒死了!你把媽媽還給我!”


    “你能這麽想再好不過,那你就努力活著吧,爭取哪天能殺了我報仇吧。”


    在眾人古怪的目光中,林蕭抱著男孩,男孩不停拍打著林蕭,一大一小遠離了眾人的視線。


    闊少看著漸行漸遠的少年,眼神陰鷙,“切,神氣什麽,傻帽,我要有他這本事,這裏的女人早就是我的了,真是浪費。”


    一旁剛剛唿應的一個軟蛋頭子立刻上前恭維道:“楊少看上的姑娘勾勾手指便自動送上門來,有了這身本事加上楊少的氣質,哪個女人不心動。那寡婦不給楊少麵子就算了,還去跳樓,可惜了。”


    楊少聽到最後一句,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眼神陰狠,“話可不要亂說,我之前可沒見過她,懂?”


    “是,是是!”軟蛋討饒不已。


    “晚上找個時間,解決那男孩,就當是你們的投名狀。”


    說完,闊少便自行離去,恭維他的這群人也在軟蛋頭子的帶領下去到一處無人的科室裏。


    圍觀的眾人目光都放在了那牆角的巨大綠蘿上,也沒人在意他們的行蹤。


    “沒想到這綠蘿真的能救人,簡直不可思議。”


    “可不是嘛,我聽說綠蘿能做中藥,你說摘了它以後是不是能保命啊。”


    人群中看向那綠蘿的一雙雙眼睛頓時像是看到什麽黃金寶石一般,眾人爭先恐後上前打算采摘。


    綠蘿通靈,用那堅韌的葉片保護自身,割傷了許多鋌而走險的人,更激發了人的兇性。


    “摘了它便以後說不定就能多出一條命來,不過一株盆栽而已,還能厲害過那些怪物不成?”


    綠蘿再厲害也不過剛剛通靈,麵對這麽多人,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被人群分去。


    未曾上前,駐足觀望的一些人難免有些唏噓,先不說這綠蘿救了自己的同胞,它也吸收了死人的血,這些瘋狂的人想要在危難時吃它保命,豈不也是同類相殘?


    樓頂張三眼神冷漠的看著這一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仙界從來便是秉持著這樣的天道運轉的。


    在他的陰陽眼中,那婦女的魂魄茫然無助地看向四周,隨即一抹濃重的黑色在女人身前畫圈,圈內是漆黑的幽冥,而四周人群卻視若無睹。女人好像受到召喚一般自覺走了進去,幽冥隨即消散。


    “你到底是哪位鬼差,不願露麵嗎?”


    走在返迴天台的路上,男孩狠聲道:“你怎麽不把我也燒死,不然等我長大,我真的會殺了你。”


    林蕭哀愁的臉上難得有了絲笑容,“小孩子成天打打殺殺掛在嘴上,誰教你的?你不怕我?”


    或許是因為見死無法救的愧疚,他在能意外活命的男孩身上終於找到一絲慰藉。


    “我才不怕你,我爸爸可厲害了,媽媽說他一個人幫我們引開那群蜘蛛,然後搬救兵去了。爸爸知道你燒死我媽媽一定會打死你的。”


    男孩說的蜘蛛是幸福小區地下室的那些天蛛群,這孩子的父親恐怕也早就去世了,否則他媽媽也不會跳樓。


    林蕭心中哀歎一聲。


    太陽緩緩落山,肉眼可見的黑暗漸漸降臨,化作妖獸們的天然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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