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忱山確實還有其他的備選,可是他偏偏用這個法子,除開他確實是故意要刺激魔物外,卻也有著試探的緣故。


    他那身血肉自出生起就帶著奇異。


    不管是世間任何一切的事物,似乎都在渴求著這血肉的存在。如果在小世界中,他那一身血肉的存在,是為了對應魔物的誕生。


    可為什麽在大世界中,尤其是在進入了這個地方之後,突然又能夠流出血液?


    他這可是魂魄!


    謝忱山心中有些猜測。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實驗,哪怕是對於自身的傷害。


    然這血並未止住。


    那是吸引鬼樹的源頭,卻也是魔物的渴求。


    「恢復。」


    徐沉水執拗地說道。


    謝忱山淡定地說道:「恢復不了。」


    魔物生氣了。


    「可以!」


    謝忱山道:「不可以。」


    魔物:……


    魔物用兩根觸鬚交叉在胸.前,然後兩隻胳膊抓住了謝忱山的手腕,一口就咬下去。


    謝忱山看著那奇怪的姿勢,花了片刻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那胸.前交叉著的兩根觸鬚,難不成是在表達生氣不成?


    魔物一邊生氣,一邊吸吮著那流不盡的鮮血。


    腥甜的香味,渴望的欲求,無法止住的欲.望,貪婪的食慾……一旦再度接觸,那種無止境的瘋狂便在徐沉水的心尖肆虐。


    仍然有那揮之不去的噁心味道。


    那是天然就無法喜歡的氣息,仿佛是刻入骨髓的敵對。


    但是在唇舌舔舐過那傷口,吮吸著鮮血橫流的傷口,在吞噬幹淨那可惡的氣息後,那傷勢居然漸漸被止住了。


    謝忱山的一根手指抵在徐沉水的額頭。


    他低低說道:「你怎麽知道如此便能癒合?」


    兩根生氣的觸鬚憤怒地拍打著謝忱山的袖子,可看著憤怒,那拍打的力量卻輕得像棉花,完全沒有一點力氣。


    在啪啪聲中,有一道聲音仿佛在佛修的心頭響起來。


    「不知。」


    但是他仿佛知道,吸走佛印的氣息,就可以了。


    謔。


    謝忱山挑眉。


    用這種法子迴答也就罷了,怎麽聽起來在生氣之中還帶著些許委屈?


    這還委屈上了?


    謝忱山收迴那根手指,平靜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失控了,方才的局麵就不會這麽危險。」


    觸鬚僵在了原處。


    這兩根觸鬚迅速被其他的觸鬚給拍斷了。


    斷裂的觸鬚被碰到了謝忱山的麵前。


    替代的新觸鬚諂媚得可以。


    謝忱山:……


    他對上魔物的眼。


    他愣住了。


    魔物的眼中有淚。


    是紅色的。


    盡管魔物的眼睛是血紅的,可那其中的清亮透明,卻是世間許多人都比不上的。這是一件多麽可笑的事情,須知這可是一頭造了無數殺孽的魔物。


    可是泡著血淚的時候,便越發顯得可憐了起來。


    謝忱山嘆息了一聲。


    他伸出手擦去了魔物眼角的淚水,那滾燙的熱意燙得他的指尖發痛。


    「你哭什麽?」


    他溫柔了些,就好像剛才那個薄涼到用自己算計的人不是他。


    魔物的眼清亮得可怕,他慢吞吞地說道:「人,流血不止,會死。謝忱山,不要死。」他說得很用力,也很簡短。


    可話中,像是有著不該存在的恐懼。


    真是奇怪。


    徐沉水可是一頭世間罕有的魔物。


    他的進展速度如此恐怖。


    就算是來到了大世界中,他的奇特似乎也無法被掩蓋。


    迄今為止,有什麽東西曾經傷害過他嗎?


    謝忱山擦拭著那些順著眼角滑下來的熱淚,擦一遍,又擦一遍,見無法阻止,便無奈笑起來。


    「我不會死。」


    「撒謊。」


    魔物在這一刻體會到了謊言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因為謝忱山已經死過一迴了。


    佛修低頭看著已經癒合的手腕,那傷勢在緩慢蠕動著,像是要把裂開的皮肉重新貼合。


    他曾經的隕落給魔物造成的影響,怕是比想像中還要深刻,那是無法描繪的痛苦,在那顆初生的心上刻下無法遺忘的印記。


    讓這頭不知道畏懼為何物的兇獸知道了何為「恐懼「。


    哪怕在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情緒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謝忱山牽著哭得慘兮兮的魔物落地,拖著他長長的袖子往前走。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坑。


    魔物時不時說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字句。


    謝忱山便應一聲。


    說一句。


    應一句。


    直到他們即將越過這片看似無窮,實則也能走到盡頭的林子……哦,現在已經是荒原了的時候,謝忱山道:「我雖也生氣,但是此事我也做得不妥當。」


    他淡淡說道:「有人關心掛念,便已銘感五內。萬沒有用此來拿捏的道理。」


    佛修晃了晃徐沉水的袖子,迴身抱了抱他。


    「如此,多謝了。」


    …


    他們走出了那片荒原。


    在看到那石碑的時候,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謝忱山仰頭看著那高大的石碑,光滑的表麵流光溢彩,像是最絢爛的存在。那恣意張揚的字體在視野中漂浮,仿佛要吸納全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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