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更深處的,原本保持著永恆寧靜的影子也開始晃動了。


    正在鬼林中穿行的陳紫河皺眉,那隻豎瞳旁邊的皮肉已經逐漸糾成紫色。


    「鬼林醒了。」


    廣雲仙子皺眉說道:「那可真是麻煩,這一片地方被下了禁製。隻要想通過這片樹林,就沒法禦空飛行。」


    這也是他們不得不腳踏實地的原因。


    那隻鴞倒是提著那雜役上了天,隻不過它仍然是在鬼林的旁邊飛翔,並沒有越過禁製。


    陳紫河道:「以這隻鈴鐺的效用,至少也能維持一刻鍾的時間。」而且前麵那些原本就沒有醒過來的東西也開始活躍起來了,這好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樣。


    是被什麽東西誘.惑了嗎?


    天上。


    魔物彎下了腰。


    那是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就連站在他正前方的六和也忍不住心有詫異,難不成這是魔物又一次偽裝?


    但是他想起之前徐沉水的性格,又覺得那不可能。


    在這之前六和從未跟魔物交手過。


    他曾經聽說過,這個隨著青天師弟一同進入仙門的雜役……或是不能夠稱之為雜役了,他所展露出來的實力令人欽佩,他刷新接引峰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


    六和雖未見過他,心中卻早已有些尊敬。


    而現在當真與他交手,他自然也為那份強大而震撼。莫要看他的歲數,仿佛很是年輕,但是比起隻有百多歲的魔物來說,他所度過的悠悠歲月無法用語言來描繪。


    這樣一頭強大的魔物,為何會聽從那少年佛修的話語,令他們不得其解。


    可若是真的失控,也是讓人嘆息不已。


    沒有理智的魔物就需要斬殺。


    這才是讓六和與陳紫河他們戒備的原因。


    因為在過去,並非沒有這樣的例子。


    「六和師兄,」一道清冷的嗓音突如其來響起,「暫且把這裏交給我吧。」


    仿佛裹著血色與寒風。


    「白象。」


    六和微愣。


    是了。


    在剛才的種種亂象之中,他們所有人都忽略了那頭剛剛在鬼影走廊中出了大力氣的白象。


    那頭白象去哪兒了?


    他驀然看向那佝僂著腰的魔物。


    一團白光以即便是他都覺得痛的力道穿刺過黑色,栩栩如生的白象柱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白象……柱子?


    盡管他確實沒有從那頭白象身上感覺到什麽生命力,可是柱子?


    難不成是什麽寶器?


    不,寶器的等級或許都不足以形容。


    那頭白象可是剛剛把整條鬼影走廊的亡魂都徹底度化的人。


    每一條魂魄被堆砌成磚頭在累積,在那條走廊裏麵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在痛苦呻.吟的亡魂,而僅僅靠著踏身上散發的白光,就讓他們徹底安詳去往輪迴……這樣的存在,哪怕隻是一個器物,那也必然比擬仙器。


    所以真的很痛吧。


    六和感覺胃在痙攣。


    哪怕是徐沉水,在那瞬間遭受到白象的襲擊,也是痛苦不已。纏繞在佛修身上的觸鬚,因此有了瞬間的破綻。謝忱山踏空飛了起來,無數漆黑觸鬚自下翻湧著沖天而去,像是要重新把他握在手中。根根盤踞在一處的滑膩根須仿佛是觸手一般,詭譎又恐怖。


    六和下意識就想要出手幫少年佛修阻攔。


    「不用。」


    那道聲音繼續在六和的耳邊響起來。


    「你……」他看向那少年佛修,連話都暫時停住了。


    人能流出多少鮮血?


    讓那少年的白袍都染成了紅色。


    謝忱山倚靠在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白象,淡淡地說道:「徐沉水。」


    破裂開來的洞,重新扭動著,融合在一處。


    空洞著一雙血紅眼眸的魔物抬起了腦袋,那些抓不住人而無所適從的觸鬚全部倒湧迴他的體內,也同時吞進去了滿滿的鮮血。


    「嗬嗬……」


    魔物猛地掐住喉嚨。


    學得很像啊。


    謝忱山想。


    分明不是用口舌吞進去的東西,卻下意識在痛苦與想做嘔的時候,學著人的模樣掐住了喉嚨。


    究竟是佛印的問題,還是鮮血的問題……


    謝忱山驅動著佛印,第一式!


    金色拳印裹著無比的威壓朝著魔物襲去,那龐然的力道讓人顫慄。過於純粹的佛光像是要淨化世間一切的妖魔邪物!


    徐沉水險之又險避開了那一招,卻有小半的觸鬚在拳印中泯滅。


    魔物沒有反擊。


    他隻是單純機械避開了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強大攻擊。


    謝忱山在打出第一拳之後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是停下來仔細觀察了魔物的反應。


    六和自然能看得出來這不是基於謝忱山本身的修為,反而像是某種存在於他體內的存在驅使之下產生的力量。


    可這般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


    而那頭,謝忱山的高度降低了些,遙遙與魔物持平。


    然後他道:「徐沉水。」


    他又一次叫了魔物的名字。


    而這一迴,魔物有了些許反應。


    他扭曲著脖子,以一個人所不能夠做到的動作,折迴地看向謝忱山。


    「徐沉水,」謝忱山再一次叫著他,「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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