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四這天,戴茫沒有去代嬈的家裏。


    他跟著父母一起,很早就起床了,然後乘坐了2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又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來到了埋葬祖父母的公墓。


    他看著墳前燃燒的紙錢,煙霧繚繞,火星被微風吹得漫天飛舞,戴茫的內心沒有什麽感覺,祖父母在他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去世了,而且此刻他還很年輕,不知死亡為何物,隻是看到父親的眼神變得比平時更加嚴肅了。


    燒完錢紙後,媽媽跪在地上,拜了拜,說道:“希望能保佑戴茫考個好大學。”


    下山時,戴茫一家人在半山腰的涼亭裏看見一個正在畫畫的人,戴茫湊近去看,隻見那人把遠處的山與海畫得惟妙惟肖,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人他居然認識,就是他和代嬈第二場淘汰賽時的對手,那個名為呂娜的性感卷發美女。


    她此刻正在畫大海上的高光部分,聽到有人靠近她時,她就迴頭一看,看見了戴茫他們一家三口。


    “戴茫,對吧?”呂娜和他打著招唿,她還清楚記得這個長得像個明星似的帥氣少年,他曾經擊敗了自己。


    “呂娜。”戴茫也還記得她,她曾幫助過自己。“你畫的真好。”


    “謝謝。”


    “你是學畫畫的嗎?”戴茫問她。


    “是啊,我是首都大學美術學院的,”呂娜一邊說,一邊調了一種淺灰的藍色,畫在了天空與大海交界處的位置。


    “真好!”戴茫誇讚道,他記得代嬈曾說過,她的夢想就是去首都藝術學院。


    “聽說你和那個小姑娘已經闖進四強賽了呢,再贏兩場比賽就可以奪冠了。”呂娜說道。


    聽到呂娜這麽說,把戴茫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比賽的事,他拚命向呂娜擠眉弄眼,希望她不要再說了,可呂娜哪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繼續說道。


    “不愧是擊敗我的人,一定要奪得冠軍哦。”


    “什麽比賽?是遊戲比賽嗎?”戴茫的媽媽突然插嘴說道,然後聲音變大了,用有些憤怒的語氣說道:“這暑假完了你就是高三了,就快要高考了你是不是還要悄悄打遊戲?我和你爸每天起早貪黑供你讀書就是為了你能上個好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你卻還在玩遊戲?...”


    媽媽罵個不停,戴茫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呂娜明白了,眼前這個高高的少年居然才高二,她急中生智,在他媽媽歇口氣的時候,幫戴茫圓場:“不是遊戲比賽啊,是英語朗讀比賽。”


    聽到這個,媽媽恐怖的表情就消失了,也就沒說什麽了,他們一家人離開時,戴茫迴頭看了一眼呂娜,呂娜對他做了個鬼臉,他則笑了笑表示感謝。


    在迴家的路上,媽媽在公交車上睡著了,戴茫的爸爸突然對他說道:“少玩點遊戲,你馬上就要高三了,等你考上大學後,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也沒人會管你了。”看來爸爸並不相信呂娜編造的借口,戴茫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突然想起自己這個暑假,不要說學習了,就連暑假作業都還怎麽寫,而此刻已經是八月初了。所以當他中午迴到家裏後,本來是有時間去代嬈家裏玩的,他卻選擇做一天的暑假作業。


    第二天一大早,代嬈就給他發消息了,問戴茫今天什麽時候過來,看到代嬈這麽早就醒了,戴茫有些意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昨晚沒有睡覺。其實代嬈隻是前一天勞累過度,疲倦不堪,早早就睡覺了罷了。


    “中午就過來。”戴茫迴複道。


    “早點過來,路上小心。”


    中午時分,戴茫輕車熟路來到了代嬈家裏,今天他給代嬈帶了自己的拿手菜:油炸的糖醋麻辣味土豆。這是戴茫小學每天放學必買的垃圾食品,後來發現還是自己做要便宜一些,慢慢的,做的味道竟然比地攤上的炸土豆還要好吃了。


    代嬈被這又酸又甜又辣的炸土豆弄得胃口大開,一口一個停不下來,這個土豆外皮炸得酥脆,裏麵卻是軟軟糯糯的,她從來沒吃過這種垃圾食物,她媽媽從小就告訴她這些地攤上的食物不健康,重油重鹽。


    從沒怎麽吃過辣的代嬈,被辣得滿頭大汗,說道:“真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土豆。”


    哪有那麽誇張,戴茫心想。


    “對了,我昨天遇見呂娜了?”戴茫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代嬈有些不開心,沉默了幾秒才問道:“在哪遇見她了?”


    “昨天上完墳,下山的時候,在半山腰遇見她了。”


    “她在那裏幹什麽?”


    “畫畫啊,畫了個大海和天空,還有山和船,畫得太好了,對了她還說她是首都大學藝術學院的,你之前也說過你想去哪裏對吧。”


    戴茫滔滔不絕說著,聽到這些話,代嬈又氣又開心,氣的是戴茫不斷誇讚著呂娜的畫,開心的是戴茫還記得她隻說過一次的話:她的確是想要去首都大學的藝術學院,因為戴茫要去那裏的政法學院。


    “哼。”代嬈不屑,然後從書架裏拿出了自己畫的一幅畫給戴茫看。“看看我畫的,是不是比她畫得好。”


    代嬈的畫歪歪扭扭的,非常抽象,戴茫起初還以為畫的是坦克或者是船,看了半天才看出來畫的原來是小豬佩奇。


    “太爛了吧,哈哈哈哈。”戴茫被代嬈的畫逗笑了,能把簡單的卡通畫成這樣的,要麽就是完全沒有天賦,要麽就是真正的畫畫天才,當然是抽象天才。


    代嬈的自信之作慘遭嘲笑,臉都氣紅了,她真想對著戴茫那張小臉,狠狠抽幾下,但這時戴茫卻突然說道:“可以把這張畫送給我嗎?”


    “為什麽?你不是說畫得爛嗎?”


    “任何一個大師都是從爛畫開始慢慢變好的啊,隻要刻苦練習,總會畫好的,等你到時候出名了,這張畫就值錢了,雖說畫得爛,但紀念意義非凡。”戴茫解釋道。


    聽到戴茫這麽一說,代嬈便不再生氣了,她拿出筆,在這幅畫上簽了一個大寫的“d”,和一個小寫的“d”後,交給了戴茫。


    戴茫問她:“‘d:d’是什麽意思?”


    “秘密。”代嬈不告訴他,其實就是他們兩人姓的縮寫罷了,兩人都姓dai,發音相同,寫法不同。


    戴茫小心翼翼把畫卷了起來,裝進書包裏,這時,代嬈已經不想再繼續討論呂娜和她的畫了,於是她準備嚇一嚇戴茫。


    代嬈趁戴茫不注意,戴上ar眼鏡和觸感手套,召喚出棋盤,然後在棋盤上召喚出“流浪狼—提米西.崔德維爾”。


    然後她集中精力,在腦海中迴憶想象出“五感”,就與崔德維爾建立了百分百的意誌鏈接,成功之後,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戴茫迴過頭來突然看見身旁的代嬈倒在了地毯上,他想,是不是代嬈昨晚沒有睡覺,經常熬夜,突然猝死了,他把手指放在代嬈的鼻孔處,謝天謝地,還有唿吸,他心想,然後他輕輕搖了搖代嬈,但是沒有反應,他又使勁搖了搖,還是沒有反應,怎麽都叫不醒,這下戴茫慌了神,一時不知怎麽做,拿出手機準備撥打120。


    代嬈站在棋盤上,看著慌張的戴茫,笑出了聲,由於戴茫此刻沒有戴上ar眼鏡,所以看不見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代嬈放空大腦,切斷知覺,迴到了自己的身體,一把抓住了戴茫的手,阻止他打120急救電話。


    “傻,你難道沒看見我戴上了ar眼鏡和觸覺手套嗎?”代嬈歡笑地說道。


    此時,戴茫才反應過來,代嬈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完成了百分百的意誌鏈接,他問道:


    “你已經可以做到百分百的意誌鏈接了嗎?”


    “是啊,快把設備穿戴上。”代嬈示意戴茫。


    於是,他們兩人穿戴上了ar眼鏡和觸感手套。


    “讓我試試威力怎麽樣”代嬈說道。


    “怎麽試啊?”


    “你操縱你的三隻傳說幼蟲,我操縱崔德威爾,來攻擊你。”


    “好。”戴茫答應道。


    代嬈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對戰練習時,她操縱的崔德威爾一次也沒有擊中過戴茫操縱的三隻幼蟲,他巧妙得躲過了所有子彈。


    於是,他們召喚出了共享棋盤,設置成自由對戰模式,戴茫控製三隻幼蟲,每隻的意誌鏈接度都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代嬈控製崔德威爾,意誌鏈接度百分百,這意味著代嬈的意識此刻是附身在崔德威爾身上的。


    對戰開始,意識附身在崔德威爾身上的代嬈說道:“你就一直逃跑就行了,我看看能不能擊中你。”


    “好的。”戴茫答應道,然後操縱著三隻速度極快的傳說級棋獸,開始全場飛奔。


    崔德威爾的身體此刻由代嬈控製,隻見這隻機械半狼人站在場上,手握兩把左輪手槍,開始射擊,不過把子彈打完了還是一次都沒有命中,因為這三隻幼蟲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於是代嬈調整思路,開始試著打預判槍,也可以說是提前槍。


    這是指通過判斷對手的移動方向、速度等,通過預判提前開槍,最終導致看上去就像是對麵自己往子彈上撞一樣的視覺效果,這是神槍手打擊移動目標時常用的技術手法。


    代嬈瞄準其中一隻幼蟲,預判其走位,朝著它的前方打出一槍,隨後,這隻幼蟲就被子彈擊中了,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往槍口上撞一樣,代嬈用同樣的方式,接連消滅掉了剩下的兩隻幼蟲。


    “真準!”戴茫興奮得說道,隨後,他也準備認真了,他再次召喚出這三隻幼蟲,開始操縱它們。


    這三隻幼蟲不再沿著直線前進,而是左閃右避,行動毫無規律可言,讓人沒法做出預判,但出乎戴茫意料的是,不論他怎麽變化這三隻幼蟲的行動軌跡,總能被代嬈看穿其中的規律,莫名其妙就被擊中了。


    “太準了,你就是神槍手嗎?”戴茫誇讚著站在棋盤上的崔德威爾,此刻代嬈的意識就附著在它的身上。


    “那當然。”代嬈非常自信得說道,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有射擊天賦,心想,下次拖著戴茫去遊樂園裏玩時,要把那種打氣球攤位上的毛絨玩具全部贏走。


    隨後,戴茫召喚出了“虹山武僧—山魈飛雄”,與它建立百分百的意誌鏈接後,意識就附著在了這隻棋獸身上。


    此刻,他們兩人的意識都附著在棋獸身上了,代嬈操縱著“流浪狼—提米西.崔德威爾”,戴茫控製著“洪山武僧—山魈飛雄”,他們兩人看著變成怪獸的對方,站在棋盤上,相視一笑。


    “你朝我開槍呢,看看我能不能擋下來。”戴茫對代嬈說道。


    代嬈操縱崔德威爾隨意開出一槍,這一槍打在了戴茫的武器上麵,直接把武器擊飛了


    “這威力也太大了把。”還沒等戴茫把武器撿起來,代嬈就開始了瘋狂的射擊,指哪打哪。


    不一會兒,山魈飛雄就被打死了,然後戴茫的意識迴到了自己的身體。


    “再來一次。”


    戴茫說完便又把山魈飛雄召喚了出來,建立百分百的意誌鏈接,附身在它身上後,就跑得遠遠的,讓代嬈也站到最遠的位置,因為離得越遠就越不好命中目標。


    “這次你不能攻擊我!擊中我就算你輸了!”附身於棋獸身上的戴茫大聲叫道,他們此刻各自站在棋盤的一端,距離遙遠,不大聲的話就聽不見對方的聲音。


    “什麽?”代嬈也大聲叫道,她心想這是什麽歪道理,為什麽擊中戴茫自己反而會輸。


    “練習你的槍法,你隻能朝著我手上的劍打,子彈隻要打在我的劍上,我就不會掉血。”戴茫解釋道。


    原來戴茫的意思是讓代嬈瞄準自己手上的劍射擊,這樣就不會被打死,被打死後又要重新召喚棋獸,建立鏈接。隻要不被打死,就可以保證訓練的連貫性,節奏不容易被打亂,可以讓代嬈更快速建立精準射擊的肌肉記憶。


    代嬈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那你站近一點,我先從近處射擊,你再慢慢拉開距離。”


    於是戴茫就操縱山魈飛雄站在了崔德威爾的麵前,右手把劍舉過頭頂,指向天空,示意代嬈瞄準這把劍射擊。


    代嬈朝著山魈飛雄手中那把劍射擊,子彈擊中劍刃時,發出“叮”的一聲,那種金屬碰撞的聲音,並且還有火花飛濺。


    子彈擊中劍刃的那股力量很大,整個劍身都震動了起來,把他手都震麻了,戴茫費了好大的力氣,使勁握住這把劍,才避免劍從他的手上飛出去。


    “一舉兩得。”戴茫說道。


    “什麽?”代嬈問。


    “幫你練習槍法的同時,還能幫我練習力量。你射出的子彈擊中我手上這把劍時,我就要用很大的力氣握住這把劍。”


    說完,戴茫更換了武器,把手上拿的單手劍換成了雙刀,他把兩把刀舉在左右兩側,示意代嬈朝著這兩把刀射擊。


    代嬈迅速射擊,“當當”兩聲,幾乎同時擊中了戴茫舉在空中的左右雙刀。


    刀被子彈擊中後沒有飛出去,但讓戴茫舉在天上的的手臂大幅後擺,身體也是一個踉蹌,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這是子彈強大的衝擊力造成的,戴茫心想能不能靠自己的手臂力量來抵擋子彈的衝擊力,讓自己舉在天上的手臂一動不動呢。


    “再射一次。“這次戴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抵擋子彈擊中刀刃時的那股衝擊力,雖說被子彈擊中時,自己的雙手還是動了,但身體已經不會動了。


    到最後,戴茫操縱的山魈飛雄已經站在了最遠的位置,代嬈的射擊依舊能夠精準命中他手裏握著的雙刀,不斷發出的”當當“的金屬碰撞聲,槍槍命中,這讓代嬈滿足感爆棚。


    而且此刻戴茫已經可以靠臂力來化解子彈的強大衝擊力了,手上的刀被子彈擊中時,幾乎是一動不動了。


    就這樣,這天下午,戴茫的意識附身在山魈飛雄身上,鍛煉了這隻棋獸的力量;代嬈的意識附身在崔德威爾身上,練習了射擊。


    他們倆練習完畢後,兩隻棋獸的戰鬥力都上漲了好幾十。


    “原來還可以達到百分百的意誌鏈接後,就可以通過訓練來增加棋獸的戰力啊!”臨走時,戴茫對代嬈說道。


    “我好累啊。”這時,經過了一下午訓練的代嬈,消耗了太多的腦力,感到非常疲憊。


    “好好休息,早點睡覺,明天又帶好吃的給你。”說完戴茫就笑著離開了代嬈的家裏。


    代嬈跑到窗口前目送戴茫離去,隻見那個少年一出樓道,就奔跑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代嬈的視野裏,她心想,這小子哪來的這用不完的精力,自己現在累得站都站不穩了,頭暈目眩,而他居然還有體力奔跑。


    晚上,筋疲力盡的代嬈,很早就躺在床上了,她心想,隻要再贏下三場比賽,就可以奪冠了,自己當初拉著戴茫組隊,其實是沒有想過可以奪冠的,隻是想要找個借口和戴茫一起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但戴茫這人,決定要做的事就會全力以赴,吃飯的時候拚命吃,學習的時候拚命學,玩遊戲也拚命玩。


    這種光芒真是耀眼,仿佛就像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一樣,代嬈被這種氣質給深深吸引了。


    “晚安”。她拿起手機給戴茫發了條消息。


    “睡這麽早啊。”戴茫迴複。


    代嬈看了看時間,才晚上10點而已。


    “早睡早起。”代嬈繼續迴複道。


    “早上醒來時要伸個懶腰,然後慢慢起身,先喝一杯水,然後吃早餐。”戴茫叮囑道。


    代嬈發送了一個“收到”的可愛表情包,就睡著了。


    睡夢中,她夢見自己和戴茫漫步在首都大學的校園裏,此刻寒風唿嘯,自己冷得直打哆嗦,連打幾個噴嚏,戴茫貼心得把他的厚厚羽絨服,脫下來披在自己身上,一下渾身都暖和了,然後,天空開始下起雪,很快白茫茫的大雪就把整個校園都染白了,此刻戴茫凍得不斷搓手,哈氣,自己卻完全沒有要把羽絨服還給他的意思,路過一片玻璃牆時,她才看清,和戴茫走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代嬈突然從夢中驚醒,眼角兩旁竟濕潤了。


    還好是夢,代嬈心想,然後一覺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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