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二丫的話,老婦心中咯噔一下。


    殺?


    她從來不會用“殺”這個字去形容自己對二丫所做的一切。


    頂多隻是……推波助瀾。


    “二丫,”老婦語氣全是無奈,“你身子弱,生下來後不停生病。


    你每天每夜難受,每天每夜難受得哇哇大哭。


    你以為,受苦的隻有你嗎?


    你以為,我們這些大人不難受嗎?


    難受!我們的心難受啊!


    看著小小的你天天哭喊,我們的心被扯得生疼!


    可是我們再怎麽心疼也是沒辦法的!


    醫生都救不了你,我們這些老大粗又有什麽辦法呢?


    二丫,要怪隻能怪你命不好,沒得一個硬朗的身子骨。


    你的死,跟我可沒有分毫關係呀!”


    “奶奶是個騙子,”二丫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奶奶,你總說最喜歡我,總說最疼我,也總說最舍不得我。


    可是你說我不該活著,你不讓叔叔幫我手術。


    奶奶,醫生叔叔說的我都聽到了,他說我能活下去的。


    不是他不想救,是你不讓救。


    奶奶,你別再騙我啦。”


    老婦心頭一顫。


    怎麽?醫生說的話二丫都記得?


    可……


    老婦的眼神不安地四處亂瞟。


    “可是做手術要花好多好多錢,二丫,我們家沒有那麽多錢。


    所以不是奶奶不想救你,而是救不了你呀!”


    “唔……”二丫歪著腦袋仔細思考,“好像是這樣。


    當時你沒有害大姐姐,也沒有得到那一大筆錢。”


    “是啊!”老婦自覺能與自己的小孫女講通些道理,便繼續勸道:“二丫,奶奶是有苦衷的。


    你體諒體諒奶奶,別傷害奶奶,別傷害你媽媽,也別傷害你弟弟。


    我們是無辜的!”


    “不好!”


    忽地,二丫神色變得猙獰,聲音也無比尖利。


    她猩紅著眸子死死盯住老婦。


    “你們一點兒都不無辜,你們都是劊子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根本不喜歡我,自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們就一直在咒我死!


    你,爸爸,媽媽,你們都會偷偷罵我,擰我。


    就連姐姐也不喜歡我,她總說如果我是個男娃,她就不用承受爸媽的怒氣。


    你們都不喜歡我,你們都不想讓我活!


    尤其是你,你親手殺了我!


    去年冬天,我一歲多,媽媽在這時候懷了第三胎。


    你鐵了心要孫子,媽媽懷孕後你就四處求生子的法子。


    你找到了老徐頭,他說隻要按他的法子做,即便是八個月大的孩子也能轉了性。


    這個方法的代價就是一個女娃的命。


    所以你把被子捂到了我頭上。


    唿吸不上來的感覺真的好痛苦,我拚命發出聲音希望你把我頭上的被子拿掉。


    可你隻是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親眼看著我一點點窒息!


    我死後,你們割開我的肉收集了一小瓶血,然後將我的屍體送到火葬場火化。


    爸爸把我的骨灰摻在水泥裏,姐姐把我的血倒上去。


    水泥、骨灰和我的血被和到了一起,和到一半兒,你又把我的臍帶扔了進去。


    而媽媽,她在一旁不停乞求肚中是男娃。


    第二天,門檻兒成了,我被困在任你們踐踏。


    可是你們絲毫不顧我的疼痛,隻期待地盯著媽媽的肚子。


    你們希望裏麵是一個男娃。


    我原本以為你們會心疼我,會記得我。


    可是沒有,誰都沒有!


    我恨你們!”


    說著,二丫身上冒出濃濃鬼氣,瘮人的鬼爪“噗嗤”一聲刺穿了老婦的手臂。


    老婦疼得大喊,卻被二丫壓得無法逃離。


    “二丫,”她隻得顫聲求饒,“你放過奶奶吧。”


    二丫卻輕笑著抽出鬼爪,再次狠狠刺了進去。


    她咧著大嘴緊挨老婦臉頰。


    “奶奶放心,二丫很喜歡你,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去。


    二丫要讓你看一場戲,若是沒了你,這場戲可是進行不下去呢!”


    老婦心頭恐懼更甚,“什……什麽戲?”


    二丫笑著看向老婦的屋子,“你很快就知道了,奶奶,我們走吧!”


    老婦屋中。


    霞子緊抱著懷中嬰兒。


    她的身旁,是滿眼驚恐的大丫。


    “二丫!”霞子把大丫一把推過去,“我知道是你在控製你爸爸!我知道你是來報仇的額!


    可是你的死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


    你弟弟那時候還未出生,更是無辜!


    要報仇,你就找你姐姐!


    是她割你的肉,放你的血,還將你的血倒在了水泥和骨灰裏。


    你殺她,別動我們母子倆!”


    “媽!我怕!”


    大丫不敢正視麵前的“爸爸”,隻能哭喊著掙紮。


    可霞子鐵了心要把大丫送出去。


    她一手抱嬰兒,一手死死攥著大丫皮肉。


    甚至,她用力地把大丫往“大山”那邊推。


    大丫被“大山”的恐怖模樣嚇得尖銳大喊。


    她下意識地手臂向後,想要抓住可以救她的救命稻草。


    不料,這一伸手,她抓住了霞子懷中的繈褓。


    見狀,霞子怒氣更盛。


    “賤蹄子!想害我兒子是不是?”


    她罵罵咧咧地一腳踢上大丫後背。


    由於帶著怒氣,霞子這一腳用了全力。


    毫無防備的大丫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腳。


    身體的保護機製使得她下意識鬆開手,想要護住痛的地方。


    也因此,她被那股大力踹得被迫向前走了幾步。


    這幾步走下來,她竟直直撞上了“大山”。


    獵物送上門,“大山”那薄薄的手臂如軟繩般纏上了大丫的脖子。


    可令霞子出乎意料的是,“大山”並未將大丫掐死,隻將大丫困住後便頓在了原地。


    霞子以為“大山”不滿意,臉色蒼白地喊著。


    “害你的是你大丫,你殺了她!


    殺了她,就別再對我們母子倆動手了!”


    “大山”自然不會迴答,隻直勾勾盯著霞子。


    霞子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


    “我已經把大丫給你,你還要怎樣!難道你要殺了我和……”


    “媽媽!”


    稚嫩清脆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打斷了霞子的控訴。


    她抬頭一看,發覺身子僵硬的老婦正慢慢踏進屋子。


    老婦背著的赫然是陰森的二丫。


    二丫親昵地靠在老婦肩頭,看著霞子道:


    “看來媽媽隻愛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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