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隻有一縷月光從縫隙中散進屋內,一張寬大的雙人床上,比月色還美的女孩此時正浸在深度的睡意裏,不曾發覺,抱著她的男人此刻完全沒有睡意,雙眸緊鎖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神如此脆弱,攜著講不清道不明的惴惴不安…


    不敢閉眼,不敢睡去,隻想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確定她還在身邊,確定她不會離開自己。


    慕雨喬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身邊的那張放大的俊顏,依舊是冷硬做派的俊朗,銳利的劍眉下那雙眸緊閉,睫毛下方帶著淺淺淡淡的青色…


    她皺皺眉,昨天他從戰場上迴來的時候,雖然看起來風塵仆仆,但是她仔細檢查過的,沒有黑眼圈,也沒有這種疲態。


    她的手撫上了他的眉宇,這樣的男人,他的沉穩成熟並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從擔起的那份既榮耀又沉重的責任的那刻起,他就注定時刻保持警惕,就不能做個隨心所欲肆意灑脫之人。


    早餐時間,由於是慕雨喬先醒來的,她抓住他不許他亂跑,陸澤川再也躲不開她的“談話”。


    “澤川,我想迴去一趟,看看我哥…”


    陸澤川沒說話,隻是吃飯得樣子不似以往從容淡定,他大口大口地往嘴裏不停地塞著饅頭,低著頭不說話。


    “澤川?”


    “咳、咳…” 陸澤川噎到了,他慌亂得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樣子帶著些可憐的狼狽感…


    慕雨喬眸色晦暗下來:“你都知道了?”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昨天她隻要去找他,他就很忙很忙,原來是刻意地逃避。


    陸澤川咽下嘴裏硬塞進去的饅頭,憨憨得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依舊藏不住源源不斷地苦澀。


    “我早就該想到的,老婆這麽可愛,在a市怎麽會沒別人惦記呢…”


    “是…顧辰,還是楚禮辭?”


    慕雨喬別過頭,沒說話,她不忍心迴答他,所以不看他。她想幫他順一順胸膛,讓他別這麽傻吃,可是現在的她心中滿是怯懦,她不敢麵對他…


    陸澤川看著她沒有迴答,心裏一陣酸澀,她的生活起居和一點一滴都是他在照顧的,所以當整理那些被她藏起來,又看起來是翻看了無數次帶著褶皺的幾頁報紙時,他的心就墜了幾分…


    他是最敏銳不過的,到底怎麽迴事他能犀利得洞察到。


    隻不過他想麻痹自己: 這些隻是他疑心過度,他選擇性地忽視這些,隻要她在身邊就好。


    “兩個都是,對嗎?” 陸澤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發聲很艱難,喉嚨都是發澀的,苦得很。


    慕雨喬驚訝抬頭:“你猜到了?”


    “嗯…”


    “……”


    慕雨喬沒有接話,以往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都是陸澤川這個悶葫蘆惜字如金,她不斷地調侃逗樂地和他聊天,可是此刻,她甚至覺得沉默比她的千言萬語要溫和多了…


    倒是陸澤川這個悶悶的男人此刻打破僵局,他拉起慕雨喬的手,輕輕地和她十指相扣…


    “老婆,我了解,除了我這種不解風情的人,別人有幾個前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就讓這些過去好嗎,別再去找他們了。”


    他的語氣輕柔,很怕刺激到她的情緒和神經,怕不小心哪句話讓她對那幾個前任心存憐惜,怕他在她心裏的位置不夠格,比不上他們…


    與其說是他諒解她,不如說是他希望能夠勸動她留下來。


    “老公…別對我這麽好…” 她的聲音開始哽咽,“既然你看了報紙,應該看到顧辰他…”


    “看到了。” 陸澤川的眉頭緊蹙,“他有家人,有朋友,不是非要你去才可以的!”


    陸澤川也明白自己這句話說得有多麽衝動,可是愛情是自私的,縱使在災難麵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救每一個人,可是,愛情,真的很自私,他不願意她非要去救贖誰…


    “隻救贖我自己不好嗎,不要讓別人看見你的好…”


    不要,她是一抹櫻花,綻放在了無邊無際的邊疆,盛開在了他的心裏,他不要別人也可以來聞她的香味,看見她的美麗,甚意因著那淡淡的香氣療愈自己…


    慕雨喬輕輕起身,在他的側臉親了一下,“老公,我該走了,我答應你,處理完就迴來!”


    她轉身,準備離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快速地攔在了門前,陸澤川感覺自己的雙眸無比的酸澀,難受得快要流出眼淚了,他深深唿吸,褪去眸中漸漸升起的溫熱感,一動不動地擋在了那裏。


    像是被拋棄的小孩子一樣


    “我不讓你走,如果是迴家看你哥哥,你為什麽要假裝死掉了?”


    “你走了,就不迴來了,你走了,就不會再要我了…”


    他的聲音顫抖,這個鐵血硬漢,竟然哽咽了:“外麵的世界那麽多姿多彩,你會覺得這裏無聊,我也無聊…”


    慕雨喬頭一次見到這個威猛的男人無比脆弱無助的樣子,“你去找與朔了?”


    男人有些慌亂地望向她,“老婆,你別生我氣,我是覺得這樣做不好,才……”


    “他說你死掉了,我沒告訴他真相。老婆,別生我氣,我以後不會了……”


    陸澤川的表情無措極了,很怕自己有哪點不對的地方惹得眼前的女人生氣,然後再也不迴來了。


    她輕輕走向前,踮腳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寬大的臂彎裏,淚水顆顆掉落,染濕他的衣襟,“老公,我一定不會拋棄你的,我會和你談戀愛,和你結婚,和你永遠在一起。”


    陸澤川將她從懷裏輕輕帶出,神情裏充滿了驚喜,烏黑的眸此刻閃著光芒,他又驚又喜地看著她:“老婆,你說得都是真的?”


    “是真的…所以,現在能讓我迴a市了嗎?”


    剛剛透亮的眸瞬間暗淡了下來,“迴a市,找他們幾個嗎?”


    慕雨喬不想迴避,因為陸澤川想知道的事,他一定會知道。


    “是。”


    陸澤川苦笑:“我果然還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老公,我說了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但是你要去找他們,你們長時間在一起,發展出感情怎麽辦?”


    他看著慕雨喬的表情,有些慌亂得趕快解釋:“老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我自己,我這麽沉悶無聊的人,在這個毫無娛樂可言的環境裏,我……”


    陸澤川話沒說話,驀地蹲在了地上,他用雙手捂住了臉,看不清他的神色,隻看見他微顫的肩,和擋住臉的雙手上慢慢滲透出越來越多的水跡…


    他的聲音已經是遮擋不住的哽咽:“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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