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程,徐格輝都作為隨行記者跟隨。


    由於空氣淨化是徐格輝倡議的,而徐格輝又是看到穆加蠶即將滅絕發現環境汙染問題的,所以作為穆加蠶絲養殖基地當然是首當其衝要拜訪的。


    “這裏真像盤絲洞啊!”衛耕農穿梭在作坊裏晾曬穆加絲綢的各個橫梁支架之間,貓著腰鑽過一個橫梁又躲過垂立的絲綢。


    徐格輝莞爾笑了一下,順手在一個平鋪的桌麵上拿起畫筆描繪草圖。


    “你在畫什麽?是白玫瑰嗎?”衛耕農湊上去看。隻見徐格輝小心翼翼地蘸著顏料在鋪好的草紙上作畫。“這可是一件細致活兒,得有相當的耐心啊。”


    “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畫完了。麥子,給客人們倒奶茶。” 徐格輝沒有停下來,招唿著作坊員工,看來她顯然已經是這裏的熟人了。


    一個圓臉、皮膚黝黑的胖女孩子一會兒端著一個大圓盤走過來,圓盤 上擺滿一杯杯熱騰騰的奶茶。


    “你好叔叔!”她說著把一杯杯茶遞給叔叔們。


    “叔叔?”衛耕農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稱唿。想想自己已經三十好幾的光棍了,他苦笑了一下接過奶茶。


    幾個印度婦女在抽絲,在一口大鍋裏添加香蕉和草木灰。“這是給蠶絲上色的,這樣染出來的蠶絲是金色的,印度人非常喜歡金色。” 徐格輝走在前麵,向隊伍熟練地介紹著。


    “能讓我抽一下嗎?“首席部長蹲下高大的個子,對正在抽絲的婦女說。


    那婦女兩手一攤,起身讓位給他。


    隻見首席部長拿起水盆裏正在染色的蠶繭抽絲剝繭了半天,終於拉出來蠶絲,隻不過纏繞在一起,他用力一拉蠶絲被拉斷了。


    首席部長吐了吐舌頭,對站在旁邊的印度婦女投去抱歉的眼神,那婦女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徐格輝在旁邊格格地笑起來。


    首席部長雙手沾滿了金色的水漿,徐格輝拿出紙巾遞給他。


    衛耕農走到各種垂立的絲綢前,細細地端詳起來:柔軟的質地、溫婉的光、細密的絲線,他迴頭看了徐格輝一眼,又看看徐格輝畫的白玫瑰,想起首席部長辦公室掛的白玫瑰,心裏忽然覺得空蕩蕩的。


    “能讓我們看看蠶寶寶嗎?”衛耕農問。


    “嗬嗬,蠶寶寶在野外!“徐格輝說著,用手將垂到額頭的頭發撥到耳後。


    說。


    一行人又去到野外樹林瞻仰蠶寶寶。果然,樹林的每棵樹上都掛著一串串的樹枝,樹枝上有幼蟲,都是在作坊裏飛蛾產的卵拿來掛在樹上的。


    有麻雀在樹林裏飛來飛去覬覦樹枝上的蠶寶寶,一群孩子拿著彈弓驅趕麻雀。


    幾個工人把已經長大的蠶又裝進樹葉塔裏運迴去作坊裏掛好,等待蠶吐絲。


    “這和我想象的養蠶場景太不相同了。“衛耕農說。”確實這可以算印度的國粹了,一定要保護好環境,讓這門手藝不要斷了源頭啊。“


    從養蠶基地出來,徐格輝又帶隊伍來到附近的一座孤兒院。


    剛下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就衝過來緊緊抱住徐格輝喊:”媽媽!媽媽!“


    徐格輝親了男孩一口,將他高高地舉起來,小男孩開心地格格大笑。


    “媽媽?這是你的孩子?”衛耕農問。


    “這是我收養的孤兒笨笨!” 徐格輝說。“疫情奪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印度一下子產生太多孤兒,孤兒院已經不夠用了。等你們來這裏建廠以後,一定要捐建一些孤兒院啊!” 徐格輝說著,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裏閃著淚花。


    她沉默了許久,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疫情期間,恆河裏漂浮的死魚仿佛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恆河上,那些死魚在河麵上形成一道刺眼的風景線。它們有的已經泡得腫脹,有的仍然緊閉著眼睛,仿佛在訴說著他們曾經的生活。


    她抬頭望向遠處,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被疫情帶走的生命。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疫情所吞噬,留下的隻有那些孤獨的家屬和被遺忘的村莊。


    她想起了那些被焚燒的屍體,火焰在他們身邊跳躍,吞噬著他們的生命。那些曾經被人們愛著的人們,如今隻能在火光中化成灰燼。


    首席部長參觀完孤兒院以後,也被震撼了,這裏不但有印度孤兒,還有中國孤兒。很多來印度謀生的中國人就在這輪大規模疫情中永遠地留下了。他們的孩子昨天還是光鮮亮麗,今天就已經流落街頭。


    當他們參觀完孤兒院準備離開時,笨笨跑過來哭天喊地地抱著徐格輝不放:“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徐格輝一時間淚如雨下,不能自已。這迴輪到衛耕農給她遞紙巾了。


    連著幾天的考察參觀,衛耕農不但和首席部長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和徐格輝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們就是很能聊,很投緣。


    徐格輝給衛耕農講她在采訪過程中發現有中國人在恆河裏投放病毒,她將畫麵拍了下來。可是等她迴去給電視台台長看的時候,手機裏拍的視頻竟然不見了!台長勸她休息一下,說她一定是連軸采訪太累了!


    “我不是幻覺,我敢保證千真萬確我看到有人,而且是中國人在恆河裏投放病毒!你能相信我嗎?“徐格輝看著衛耕農。


    衛耕農想都沒有想就迴答說:“我相信!“


    “我曾經采訪過國內名牌大學一位經濟學專家教授朱山勵,采訪過後不久他就得胃癌去世了,才55歲!完了我又采訪了一個名牌大學的首席經濟學家李麥葵,采訪完他就被黑粉網暴,我於是被網友戲稱為掃把星,受了那件事的刺激,我就從國內辭職了,當時有點抑鬱症,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本來是來印度散心的,沒想到遇到電視台招聘,我去應聘,考官讓求職者寫一封信,全場竟然隻有我寫了標題、稱唿、結尾、日期完整的格式,就這樣陰差陽錯在印度當起了記者。“徐格輝向衛耕農述說著她的往事。


    衛耕農沒有想到,看上去陽光燦爛的徐格輝竟然也有過晦暗的時光。還真是孔子說的人世複雜、處事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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