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趙雲生聽到這個詞,平靜的軀殼裏裝著一顆波濤洶湧的心。


    他想到自己在巴勒斯坦替劉總擋子彈的情景。


    自己曾在南洋隻身闖世界的日子,想到所住的那條街黑社會惡鬥時子彈就在他經過時從頭皮擦過的經曆。


    看到過那些衣衫襤褸、那些因饑餓而出賣苦力甚至偷搶的孩子、看到這個世界的那些陰暗的角落,他覺得一個人有九十九個墮落的理由。


    在饑寒交加、病倒在路邊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閃過去做毒品買賣的念頭。“隻要一次,也許隻要一次,就能賺到本錢。”


    當這些念頭像惡魔一樣糾纏著他時,他的母親絕不會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懂事早熟的兒子其實在陰影裏有多麽脆弱孤獨?


    因為被父親拋棄,他在心裏默默發誓要代替父親保護母親,做個負責任的男子漢。


    這些糾結,沒有人知道,在人前,他們表現的堅強、獨當一麵、獨立、有主見。


    他總是倔強地認為:“事實能證明一切。”所以他總是埋頭做事,期待著有一天自己出人頭地、功成名就,整個世界都對他啞口無言。


    他十幾歲的時候就來過印度,當時是來尋找生命的意義。


    當他躺在路邊菩提樹下,暴雨傾瀉而下擊打著他沾滿泥漿的病體時,他用渾濁的眼睛透過昏黃的雨線看著暗無天日的世界,心中更是交織著各種“罪惡”的幻想。


    直到他醒來,發現已換上一件幹淨的衣裳,躺在一座破廟裏,對麵坐著一位清矍瘦弱的老人,老人遞給他一碗粥,並對他說了一句話:“生命隻有一次,永遠不要做讓自己的心後悔的事。”


    趙雲生曾經恍恍惚惚分不清那個老人到底是在現實中出現還是在夢中出現,但是,他卻仿佛醍醐灌頂,一下子參透了自己似的。“這世界有九十九個墮落的理由,而我必須做一個奮起的選擇。”


    他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衛耕農後備箱的白玫瑰,忽然覺得自己仿佛總是在人生的旅程中遇到“神異”的人。


    這朵白玫瑰,在他看來,似乎又是一個神奇的啟示,那個偷佛手的賊在他眼裏似乎是高人的化身,留一朵白玫瑰給他,是留了一個待發現的啟示。


    “也許,我該去修行,這世界能頓悟的人不多,如六祖慧能那般的,也是天賦吧。”趙雲生想著自己都笑了。


    車隊緩慢地重新發動,風唿嘯著刮過車窗,衛耕農感受到迎風而行的那種阻力。他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從車窗望出去,隻見喜馬拉雅山的山體在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彎道,正對著風口。忽然他大吃一驚,隻見不遠處正飛速掠過一條巨大的黑旋風,似乎隻有在《西遊記》裏才讀到過的場景……


    “啊!”隨著車上人們的驚唿聲,和越野車哐哐當當的斷裂聲夾雜著“嗚嗚”的風聲,黑暗迎麵撲來,衛耕農瞬間雙手抱住頭,整個車子瞬間飛出盤山公路……


    黑旋風將車隊刮翻後,又肆虐席卷著地上一切可以飛起的砂石、樹木、房屋、羊群,狂野地向山穀衝去。


    人們被突如其來的災難驚呆了!衛耕農的胳膊和臉都被劃傷了。


    車子徹底歇菜了,等到次日淩晨時,陸續有救援的大巴車趕到。


    趙雲生平生第一次坐大巴在雪地裏走盤山公路,他所經曆的驚心動魄絕不亞於在南洋被子彈擦肩而過。


    窄窄的被積雪覆蓋的盤山公路像蛇一樣彎彎曲曲、彎彎曲曲,從山腳盤旋到半山腰,每一個彎道都好似在賭博,賭能不能活著拐過去。


    右邊,是一米高的積雪堆砌在山邊,腳下,是光滑的打了蠟般被雪覆蓋的公路,左邊,向車窗外望去,就是懸崖,往車窗外一望,頭暈目眩。


    開車的是當地走了幾十年山路的老司機,非這樣的老司機沒有膽略走盤山路。粗粗的鐵鏈從車廂拖到雪地上,增大摩擦力。每一次轉彎時,盡管車速會減慢,人們還是將心髒懸在半空。


    這絕對是一次史無前例的旅程,就在他們眼看即將轉過最驚險的彎道時,對麵一輛大卡車從彎道急速而下衝過來,大巴緊急避讓了一下衝到路邊終於刹住,大卡車直接衝向了懸崖邊,任是如何也沒刹住。


    好在懸崖邊下有另一條斜坡接住了卡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衛耕農和人群一起先把車廂裏的司機拉出來,他滿麵通紅、帽子也滾下山崖了,頭受了傷,血粘乎乎的把頭發粘成一坨,兩隻眼睛還驚魂未定。


    “are you ok?”衛耕農關切地問司機。


    不知啥時候,神山的交警已經趕過來了,一邊教訓狼狽的司機一邊給他開罰單。


    “你是嚴重超載我給你講,兩百塊。”交警穿著土黃色的製服,腳下蹬著靴子,黝黑的臉配著濃眉大眼。一邊用英文說著,交警把罰單塞到司機手裏。


    司機看到罰單,這下子清醒過來,一個激靈站起來,把交警拉過去陪著笑臉說啥去了。


    衛耕農和人群一起幫忙抬起側翻的卡車,看他斯斯文文的樣子,力氣倒不是一般的大。旁邊一個老人豎起大拇指對他說:“很棒!”


    衛耕農趕緊對老者笑了笑。


    這時候旁邊有個小夥子湊過來攀談起來。“你們去哪裏?是中國來的嗎?”


    “是啊,我們來印度考察打算建廠的,但是考察了十幾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呢!”衛耕農說。


    年輕人一聽,忙問:“考察建廠?是空氣淨化係統嗎?”


    “對啊,你怎麽知道呢?”衛耕農笑著問。


    年輕人說:“我們首席部長專門安排我來找你們,說有中國投資者來印度考察建廠,其他邦都錯過了機會,讓我一定要找到你們,去我們邦建廠。“年輕人說著露出雪白的牙齒。


    衛耕農被他的牙齒吸引了注意力,答非所問地說:“你們這裏的人牙齒都很白啊,你們是不是都是吃雪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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