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狀沒有迴答,而是拿出計算器在那裏算什麽。一會兒,他忽然抬起頭問我:“他們的對賬單是誰去銀行取的?”


    “是出納啊?我們公司以前也都是出納去取的,應該所有公司都是出納去取的吧?這有什麽不對嗎?”我奇怪地問道。


    “讓李豔紅馬上派人去補打所有理財賬戶的對賬單。”邱大狀說。


    “為什麽要補打?對賬單不都在這裏嗎?”我更加奇怪了。


    “現在還不能斷定,但隻要有可疑的地方就一定要去證實,不要想當然,這是我們工作的原則。”他說。


    “你是說這些對賬單是複印件嗎?可是其他賬戶的對賬單很多也是複印件啊,因為銀行經常會丟單,所以要補打複印件的,而且每個對賬單都是蓋了銀行補打的印鑒的啊?”我生怕邱大狀會做無用功,所以將自己知道的細節都向他和盤托出。


    “有什麽疑問我以後再向你解釋,請先按我的吩咐辦。對了,要安排其他人去補打,不要安排原來的出納。”邱大狀嚴肅地對我說。


    我不好再說什麽,趕緊去找李豔紅。我到財務部,向李豔紅如此這般傳達了邱大狀的意見,她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配合我的安排,她向我指了一下出納坐的位置,說:“那個女孩子就是我們的出納,叫林玥,是老員工了,劉總十分信任她。”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位十分文靜的女孩,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且流露著七分的嫵媚。隻見她有條不紊地填寫著支票,神情十分專注。


    一會兒,李豔紅就跑過來找我說:“我派會計去銀行了,不過銀行說要一周後才能補打出來。林玥應該不會有事的,她是久經考驗的老員工了。而且家境也不錯,犯不著……”這時林玥嫋嫋地走了過來,經過會議室去洗手間。李豔紅趕緊打住話題。望著林玥的背影,我也不太認為對賬單會有什麽問題,總覺得是邱大狀太敏感了。不過對賬單一周後才出來,意味著我在這裏最少還要待一周。可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查的。


    我將情況向邱大狀做了匯報。他讓我稍安勿躁。


    大約6點鍾的時候,李豔紅又跑來通知我們,說劉總準備帶我們去日本清酒館了。我和邱大狀跟著李豔紅走下樓,在一樓的大廳等待劉總。邱大狀在大廳裏轉悠著,在一個員工宣傳欄的牆麵前停下來,仔細地看著牆上的照片。那是公司的高管們在一些酒席上的照片。


    “你們公司經常會舉行聚會嗎?”邱大狀問李豔紅。


    “哦,我們自己開了個酒店,那個酒店也是趙總負責的。平時接待政府以及一些促銷接待都會在我們自己的酒店裏。不過也有對外的業務。”


    “看樣子酒店生意不錯啊。”邱大狀說。


    “剛開業時是虧損的,不過趙總接手後就扭虧為盈了。”李豔紅說。


    “邱大狀對我們酒店感興趣啊,等明天我們可以去酒店坐坐。”說話間劉總已來到大堂,隻見他昂首闊步、氣宇軒昂,聲音洪亮地向邱大狀打招唿。


    等我們步出大堂,劉總的車已等在大堂門口,是一輛氣派的陸虎。我坐到副駕駛位,劉總和邱大狀坐在後排。“大禾酒館。”劉總對司機說。司機畢恭畢敬地答了句“好”,輕車熟路地駕駛起來。


    一路上,都是劉總的聲音。他看樣子很興奮,天南海北地侃著,偶爾冒出一兩個黃色段子,自己笑得前仰後合。邱大狀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偶爾附和一兩句。


    車子很快在一個掛著日本紅燈籠的酒館前停下來,穿著日本和服的諮客熱情地鞠躬,說著“歡迎光臨!”的話。我們被帶進一個獨立的房間,服務員恭敬地彎腰拉開門,我們脫了鞋走進去,一切都是日式的陳設,地上鋪著地毯,一張矮桌子,劉總和邱大狀盤腿坐下,而我的腿擺來擺去不知該怎麽放,因為我穿了短裙,最後隻好跪在地上。


    劉總點了日本清酒,並特別向服務員說明不要燙的,又點了三文魚片、生牡蠣、一大堆燒烤之類。菜肴和酒很快就端上來了,用很精致的陶器盛著,一份三文魚隻有三片,剛好我們一人一片,至於清酒,我就不感興趣了。


    看得出劉總很愛喝酒,而且喝酒後整個臉都紅了,酒過三巡,劉總就已經和邱大狀無話不說了。“實不相瞞,我這輩子被人騙過次數真不少,我是不知道還有什麽人可以相信,但遇到趙雲生後,我的態度轉變了,我不但相信他,而且恢複了自己看人的信心。前段時間,由於要股東授權簽字什麽的太麻煩了,我就徹底讓趙雲生把貿易公司的股東工商變更了,直接變成他好了,不過他為了讓我放心,還是主動提出再和我簽一份補充協議,證明他隻是名義上的股東,實際控製人還是我。哈哈!”


    “是嗎?這樣都可以嗎?”邱大狀似乎也對這件事感到新鮮。


    “有什麽不可以的,這麽操作都一年了,不是什麽事也沒有嗎?當初幸虧沒聽財務的,那個財務總監整天拉著臉,對我的做法指手畫腳的,好像她是老板我是員工似的,看著我就來氣。”劉總每次到抱怨的時候,語氣都像小孩子似的。


    “劉總,聽說你把酒店也給趙總打理了,有這麽一位得力的助手,你可省心了。”我適時地插入了一句。


    “可不是,趙雲生是個人才,關鍵是忠誠,如果我有這麽一個兒子,那我就沒什麽遺憾了。可惜,生了三個都是女的。”說著劉總搖搖頭,臉上浮現出失意的神情。


    “劉總,聽說酒店的主要業務還是內部接待,酒店業績要進行考核嗎?那麽酒店的菜式以及定價是誰負責呢?”邱大狀饒有興趣地談論起酒店業務來。


    “統統都給趙雲生。考核趙雲生。”劉總已經有些醉意了,但談起趙雲生他還是神采飛揚。


    “那你不怕趙雲生自己給自己定個高價,然後穩收利潤啊?”邱大狀打趣地問。


    “趙雲生如果真這麽做那他就不是趙雲生的智商了,這種三歲小孩子的把戲,能瞞得了我?實不相瞞,我已經派人私下裏核過他的定價了,和同行業相比,他定的價格是相對優惠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劉總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劉總,既然要審,何不讓我們把酒店業務一起審了,反正這一周內我們都在等消息,也暫時沒有新的進展。”邱大狀說。


    “哎呀,酒店能有多少業務,一年也就一千來萬,還不夠我貿易公司一個小手指的,沒啥可審的,不過你如果感興趣,那明天我就安排李豔紅帶你們去看一下。”


    等我們迴到入住的酒店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劉總明天不用上班,邱大狀也可自由支配時間,可我明天8點鍾還要爬起來啊。洗漱一番後,已經是淩晨三點鍾了,我倒頭便睡,以至於後來邱大狀發給我的短信都沒有聽到。


    等我被8點鍾的手機鬧鈴鬧醒時,才發現邱大狀昨晚發了短信說今天可以9點再起床。


    今天,邱大狀和我在李豔紅的陪同下一起去了雲飛酒店。酒店地處郊區,卻是毗鄰一片湖光山色,十分恬靜幽雅。建築設計都是古典簷廊式的。按照邱大狀的吩咐,我導出來倉庫係統以及點菜係統,一一與原始單據進行核對。邱大狀則約了行政總廚了解業務。


    我一張張地核對著采購單、入庫單和倉庫係統的數據,采購的蔬菜肉類都算是相對低價的。偶爾看到一兩張貴價采購,但都是些奇怪的名字,什麽羊肚菌啊、鯪鯉魚啊都是一兩千一斤。我翻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但想起邱大狀的告誡,說要對自己不懂的地方問到清楚為止。於是我又拿著那些入庫單去問倉管,什麽是羊肚菌?什麽是鯪鯉魚?怎麽這麽貴?為什麽要買這些?倉管是一位憨厚的小夥子,矮矮胖胖,臉上長滿了雀斑。他有些神秘地告訴我,羊肚菌是貓頭鷹、鯪鯉是穿山甲,都是國家保護動物,所以不能寫真名的。我覺得自己倒是長了見識。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把自己查賬的情況告訴了邱大狀。沒想到說到羊肚菌和鯪鯉魚的時候邱大狀的眼神忽然停滯了,他似乎在快速地迴憶著什麽,很快,他急匆匆地離開坐席,跑去廚房攔住一位正在幹活的廚師問道:“請問酒店今年招待集團的宴會都在幾月份?”那個廚師想了想說“2月、6月、9月,一般傳統節假日都會安排大型酒宴,平時接待也會有酒席,不過檔次會低一點。”


    “你還記得今年宴席的菜式嗎?”邱大狀問。


    “不記得了,做完就扔了。”廚師無奈地說。


    邱大狀風風火火地趕迴來,又問我:“你剛才看到他們的點菜係統了嗎?一般酒席點菜都有什麽菜式?”


    “好像是富貴宴、吉祥宴、安康宴什麽的,一襲定價從800元到元都有。”我迴答道。


    “沒有具體的菜式嗎?”邱大狀問。


    “沒有啊?他們的酒席都是按席位定價的,而且每次宴席搭配的菜式都不同,據財務講廚房下單也是按席位下的,都是什麽什麽宴席多少錢,所以財務也是按廚房的迴單記賬啊。”我說。


    “看來隻有問劉總了。”邱大狀自言自語道,接著又對我說:“你把那些貴價食材的入倉單複印一份下午我們一起帶去見劉總。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還是按邱大狀的吩咐很快複印了入倉單。加起來大概有兩百多萬吧。


    等我們趕迴東飛公司時,劉總還沒有到,李豔紅說他有個接待,可能要晚一點才迴來。邱大狀隻好和我先迴酒店。


    在酒店裏,我不解地問邱大狀,到底發現了什麽?邱大狀讓我拿出入倉單的複印件,指著入倉單上的日期說“你看,這批穿山甲是2月17號入庫的,據我了解,2月份酒店的大型宴席就有一次,共30圍,每圍所上菜式是一樣的,還記得東飛大堂牆上員工宣傳欄的照片嗎?那張酒宴照片顯示的拍攝日期是2月18日,而所拍照片內酒席豎起的菜牌上根本沒有穿山甲這道菜,那麽現在廚房裏也沒有穿山甲,那批穿山甲去哪裏了?”邱大狀望著我。


    我有些怔住了,下意識地說:“倉管說那批穿山甲就是做2月份那次宴席的啊?”


    “倉管出席了宴席嗎?他親口品嚐到穿山甲嗎?”邱大狀繼續問。


    “這……”我前思後想,這整件事確實存在漏洞,但在各方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如果不是邱大狀留意到照片上的細節,這個漏洞將永遠不會被人察覺。


    “其實,很大重大的隱患都是隱藏在很小的環節裏,從而容易被忽略,大的環節重視的人多,反而不容易出問題,重大的紕漏都出在這些小環節上。讓我們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沒有穿山甲的宴席以有穿山甲的價格定價,財務作為收入記賬,而實際的穿山甲卻被再次銷售,收入未進入公司帳,那麽在此環節,聰明的人兩次空手得到了收入而不被察覺,反而被人們稱讚其業績。”這真是巧妙的設計啊。


    “那麽邱大狀,就是說你在銀行對賬單上發現了同樣的線索?能講給我聽嗎?因為我到現在也沒有理出頭緒來。”


    “還不是時候,我要等到看到銀行補打迴單時才能確認,在此之前,我不能隨意下結論,這不符合財務實事求是的原則。”


    我們在酒店一直等到晚上8點,李豔紅來電話說劉總還沒有迴來,讓我們不用刻意等了。我向邱大狀請示想出去逛逛街,就留下邱大狀一個人離開了。


    城市和城市實在沒什麽太大區別,除了自然景色以外,城市都大同小異。我打的來到一處相對繁華的商業步行街,信步遊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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