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殺我、別殺我……”


    慌亂的聲音在靜謐的森林中顯得突兀,迴頭看,一路上的血腳印仿若月下的群群飛蛾。


    月光朦朧,飛娥來處,一隻血手忽然破土而出!


    一對對玄甲鐵騎一刀接一刀地補在滿村的屍體上,躲在其中中的女孩不斷的顫抖,眼中逐漸血氣彌漫,她無聲的警示著正慌忙跑來的姑娘。


    “快……逃!”


    …………


    “呃——唿,唿,唿”


    淩熠楠乍的從床上驚醒,豆粒大的汗珠滴在上好的雪絨被上。


    “我這是……沒死?心脈具斷都能救活,中天這水平可以啊。”


    淩熠楠四下張望,這個房間的布置像是女子的閨房,珠簾外還擺放著幾張古箏,可見主人是個愛樂之人。


    稍稍舒緩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後,淩熠楠便開始運功調息,這麽長時間的沉睡,再加上他渾身都是新生的經脈,第一次運轉靈力有些困難。


    但就當淩熠楠煉精化氣的時候,身體中兩股極端暴虐的力量便開始如同山匪占地盤一樣開始割據他的主要經脈。


    調息中的淩熠楠身體各處逐漸浮現蛛網般的紋路,還生出一股荒涼的破敗氣息。


    好在關鍵時候淩熠楠的各個髒器都散發起一道明正的金光,這才沒有被兩道力量的碰撞波及到。


    淩熠楠這時都不敢繼續修煉了,幾條主要的經脈都被這兩股力量各自占據,有靈力進入會瞬間引起山崩般的反應,他以前運轉靈力的方式完全行不通。


    “你小子,還真是會整事啊!”淩熠楠忽然感覺到有人一指點在了自己印堂上,中斷靈力的運轉,把他喚醒。


    淩熠楠睜眼,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正怒氣衝衝的站在自己麵前,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很……豔而不妖的女人。


    “好熟悉……”


    宋書邰很鬱悶,他就離開一會,這小子就自己醒過來了,要不是他在隔壁感應到這裏的破敗之力,淩熠楠說不定就自己把自己鼓搗炸了。


    “不用猜了,你這些天以來夢裏見到的就是我。”


    淩熠楠愣了一下,這些天來一直有人在自己的潛意識中誦讀詩詞,雖然自己因為神魂封閉一句都沒記住,但還是對這個聲音感到熟悉。


    淩熠楠忽然下床,正了正衣衫,恭敬的跪下,然後俯身一拜。


    宋書邰下意識的仰起頭,負手而立。


    “你這是幹什麽。”


    “這一拜,拜謝先生救命之恩!”


    淩熠楠剛剛修煉的時候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殘餘的藥力,而宋書邰剛剛也動用了相同的力量,淩熠楠再傻也知道是對方救了自己。


    淩熠楠再拜禮。


    “這一拜,拜謝先生傳道之恩!”


    三拜。


    宋書邰卻先開口道,“此禮過後,你我師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此,你護世人我護你。”


    淩熠楠顯然沒有明白宋書邰的後半句話,他下意識的以為對方說的是中天一事。


    宋書邰轉身拿起桌上的“玉京謠”交給淩熠楠,“雖然還不完整,但足夠你現在使用了,上麵有適合你的靈力運轉方式,本身也是一種使用破敗之力的方法,你好好學習。”


    淩熠楠疑惑的問到,“破敗之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從時光之海迴來,身上沾染的墟霆紫垢連聖人都沒辦法根除,隻能拿破敗之力壓製,為了你的安全,我費盡心力研究出了這玉京謠心法,就是為了調和這兩股力量。”


    淩熠楠聽著宋書邰的解釋,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暖意,這玉京謠心法有多麽寶貴他是明白的,強如天邪道的洛緋,都不敢直接使用破敗之力,而玉京謠竟然能做到調和,可見其中所花的精力之多。


    “時間還早,接下來這一個月,你就在這裏研習這玉京謠,畢竟你是這心法的第一個使用者,所以有什麽問題或者想要改動的地方隨時叫我,一個月後,我們去靈犀劍宗找你小姨。”


    簌音仙子從背後探出頭來,“你腰上係著的那把清江愁玉笛有著平衡一切的力量,所以這個月我來教你琴宗最基本的音殺術,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謝謝師娘。”


    “你這孩子,亂認什麽關係,小心人家把你打出去!”宋書邰聞言忽然緊張道。


    簌音瞪著他說道“熠楠要不要出去我不知道,你今天就不要住在這了。”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簌音沒有理會宋書邰,扭頭就走出了房間,惹了禍的某人也趕緊追了上去。


    淩熠楠看著他們笑而不語,半晌,他的笑容漸漸消失,這種親情的感覺,他確實很久不曾體會到了。


    張手握住一把刻著錦繡雲紋的淡金長劍,淩熠楠的眼神在劍柄上的“雲犀”二字上久久駐足。


    方才宋書邰提到的了他日後的行程,“小姨”二字在他耳中格外的重。


    淩熠楠翻開玉京謠,他要快點熟悉現在的這具身體然後快點強大起來,去追尋一些人的步伐。


    至於宋書邰的身份,淩熠楠並沒有刨根問底,他的靈識先天敏感,最簡單的最單純的善意,他還是分得清的。


    淩熠楠把玉笛摘下橫在身前,而後又遍覽了一遍玉京謠心法,才沉溺在修煉之中。


    半晌後淩熠楠終於找到了竅門,他不斷的麻痹自己,忘記在景階生境階段一切的戰鬥經驗,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也是必須的,畢竟淩熠楠可不想在打架時忽然按照習慣運轉靈力,然後一步亂步步亂。


    淩熠楠修習的術法不多,明神咒殺、驚蟄雷法、大抵就是一個重新學習感悟的過程,靈犀劍意這一類都能接住古扇上的道韻,花些時間也很簡單。


    最難的就是煌月祈天,他以前的靈力運行周天方法都是源自於此,現在改用玉京謠,淩熠楠總是感覺有種蹩腳的感覺。


    嚐試了無數次後,淩熠楠始終不得原因,無奈隻能去尋找宋書邰。


    淩熠楠路過屋內的梳妝鏡時,不由被自己現在的樣子驚住了,雖然骨相和樣貌大致未變,但這新生的肌膚和被人梳起來的群青色長發讓他對自己很陌生,那額前的金紅色鳳穀神羽瓣更是顯眼。


    淩熠楠唿了口氣來平複心情“看來還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他轉身走到門前,忽然聽到外麵熱鬧的聲音。


    “姑娘們新排了首曲子,客人來聽聽啊~”


    “哎呦,這條街上就屬我們姑娘最貌美如花了,養眼又養人呦~”


    ……


    淩熠楠笑容一僵,“師父這是找了個什麽地方啊!”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半遮掩著眼睛摸索隔壁的房門,又擔心自己這位便宜師父和非正式師娘在談論什麽他不該聽的事情,又糾結起了要不要換個時間。


    “哎呀,教書先生帶來的小先生醒了!”


    不知是下麵那個姑娘眼尖,瞧見了鬼鬼祟祟的淩熠楠,她一嗓子,越來越多的姐姐開始調戲這個手足無措的小孩。


    “師父這是找了個什麽地方啊!”


    不過還好簌音及時開門把淩熠楠拉到了身後,“曲子練好了?一個個的這麽閑。”


    正是簌音的這一個露麵,原本慘淡的生意瞬間火爆了起來,不過這就不是淩熠楠操心的事情了。


    宋書邰帶著淩熠楠從窗戶翻到了樓頂,雖然依舊能聽見喧囂,但也能感到靜謐。


    “喝酒嗎?”


    淩熠楠點了點頭,酒這東西他在雲凝的熏陶下從小就沾。


    “那你喝吧,我不喝。”


    “……”


    “你很好奇我們之間的關係吧。”


    淩熠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總覺得打聽長輩秘密有些沒有禮貌。


    “嗬,沒關係,我們之間也沒有多見不得人。”


    “沒有‘多’見不得人,所以還是有點見不得人嘍。”淩熠楠下意識的說道。


    “你個臭小子,才第一天就敢開我的玩笑。”


    “……”


    “聖耀九洲有很多強大的宗派,又的甚至比中天帝國還有強大,一些帝國都要繳納歲供,琴棋書畫四宗就是這般強大的存在,可以說,是他們瓜分了九洲之一的無盡星神域。”


    淩熠楠靜靜地聽著,預感這又是一個大陸秘聞。


    “你師娘……呃,你簌音姑姑,來自琴宗,是高高在上的一宗少主,而我隻是一個夾在琴畫兩宗地盤之間的小小教書匠,身份雲泥之別。”


    淩熠楠心思活絡,明明聽著故事,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顏華公主。


    宋書邰接著說道,“四宗之間每十年都要舉行一次大型的比武,上到宗主長老,下到門派弟子,都要參戰,比武台就是廣袤的無盡星神域,就是在這種前提下,我撿到了遭人偷襲的她。”


    一陣琴聲悠揚,沒有哀思,沒有幽怨,而是一種經曆過了浮生萬千和山高水遠後迴首時的輕鬆感。


    那些酒精上腦的醉客聽聞此曲,屆時眼神一亮,氣定神閑的走出樓閣,和其他地方東倒西斜的人倒是有了對比。


    淩熠楠心中的迷霧豁然開朗,手中月華凝聚,迎合著琴音不停的舞動。


    宋書邰沒有打斷他,也沒有打斷自己,隻不過他的聲音在淩熠楠的世界中仿佛和淩熠楠手中的音符一樣的律動姿態。


    “你或許會以為我們之間就像話本一樣,因為地位不對等被琴宗拆散,然後我們私奔,但並非如此,我們甚至得到了太上長老的肯定……”


    “那很不錯啊。”


    宋書邰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噎住,扭頭看向淩熠楠,這小子正在悠哉悠哉的喝酒,“這麽快?”


    “本就是我局限在以前了,雖然沒有完全把玉京謠和煌月祈天結合,但還好找到了一個方向……呃,然後呢?”


    “什麽然後?”


    “得到了太上長老的肯定,然後呢?”


    “臭小子,拿你師父當故事聽啊,滾去修煉去。”


    宋書邰一腳把淩熠楠踹了下去,淩熠楠情急之下隻想伸手拉住什麽,殷藍柳環竟然真的長出柳藤纏住房梁,淩熠楠這才穩穩的蕩到了地麵上。


    淩熠楠看著右手腕上的殷藍柳環,他猜測或許是那龐大的藥力也增強了它的生命活力,他望著頂樓的懸梁,驟然再次伸手,對於淩熠楠來說,能不走樓梯就別走樓梯了。


    夜空之下,簌音從宋書邰身後出現,她的手上還帶著鸞箏義甲。


    “為什麽要在他麵前這麽的美化琴宗呢?”


    “他心智未成,對世界的看法還停留在純粹的善惡對立上,他遲早會去到無盡星神域,我不應該讓他對那裏過早形成刻板的印象,我說過,從此以後,他護終生我護他!”


    簌音輕哼一聲,眼底流轉著晶瑩的月光“你一朝成聖,我這裏就收到無數封琴宗的信,有道歉,有求援……我全給燒了,過往的一切,我還沒放下。”


    宋書邰默不作聲,簌音看到他這個樣子朝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後獨自一人離開。


    “這世間這般嘈雜,什麽才算得上放下啊,哎……”


    淩熠楠在迴房後並沒有直接行玉京謠心法,隻是在靜靜的盤坐,不斷的迴憶在北音擊敗天祖魔像時自己偶然間用出來的“虛實破敗相。”


    他的煌月祈天始終不得入門玉京謠的原因主要是破敗之力的加入,讓習慣了鴻蒙之力的淩熠楠感到自相矛盾。


    因為破敗之力並不像靈力一樣能任他驅使,所以淩熠楠才會借助虛實的變化來控住靈力的狀態。


    在他的身體中,靈力就像高牆,破敗之力就像河流,掌控了高強的有無節奏,就能變動河流的位置,如此一來,驅趕著破敗之力走原來煌月祈天的路子,靈力行玉京謠的心法,一個周天之內,隻要控製住各自的頻率,就能成功!


    淩熠楠手上跳動著一個個的月華音符,不斷地嚐試和計算最佳的頻率,同時也在改善著玉京謠。


    月神瞳自動離體,古扇之上的月神道也在全力運轉,遠在宇宙彼端電網荀白祈此時驚訝的結束修煉,她此刻感受到自己腳下的月神殿正在和遠方的某物共鳴。


    “月祖墨瓏,看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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