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尋獵的風聲在高峰上空不斷地盤旋,千百年不倒的古柳山鬆也彎腰臣服於天象的威儀。


    少女靜靜的站在雨中,任憑千風吹襲、暴雨抨擊,她依然站立,靜靜的站立,一縷縷嫣紅從嘴角流下,眼眶中唯有雨水與憤怒,不見一滴屬於少女獨有的眼淚。


    千年孤山,萬丈雲深,風濤雲怒起,海闞覆清迴。


    “天地不公,帝王不公,為何師父您也要不公!”少女失望的呢喃著,隻是聲音傳不出三寸就被風雨淹沒。


    “朽木不生,百草不折,癡兒,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一位溫文爾雅的中年人出現在古殿峰頂,雨水不進他身周半尺,隻匯聚成一個水環浮動。


    華陌左手中藍光閃動,一杆藍蝶赤梅槍緩緩凝聚。


    “今日,徒兒隻給您兩個選擇,不再拘束小金烏,或者,親手殺了我!”


    孟鶴黎微微低眉,眼中透露著一絲疲倦,“這麽多年,難道你還不清楚在為師的手中,永遠不會隻有兩個選擇。”


    華陌的身形突然暴起,一腳踏碎山石,音爆聲破碎了空氣中的水珠。


    孟鶴黎身前,一隻藍蝶先到,而後赤梅寒光如龍!天色暴雨之下,一陣陣龍吟怒起,驚雲一槍,隱有聖者之姿。


    前者低眉倦色依舊,似是完全沒有理會即將到來的槍芒。


    …………


    深淵中,華陌和孟鶴黎握手寒暄之後就未發一言,當年的一切就像重現一樣,一幕幕一幀幀地在眼前飛速掠過。


    “你沒事吧?”蘇子夜的詢問把她從思緒中拉迴,才讓一直冷靜的華陌意識到自己還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地方。


    “我有一些發現。”蘇子夜壓低聲音說道,仿佛是害怕別人聽到一樣。


    蘇子夜攤開手掌,裏麵是一顆月牙狀的黑色鱗片。


    “這是什麽?”華陌好奇的問道。


    蘇子夜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其實是月祖的傳人。”


    華陌聞言後瞪大了雙眼,月祖傳人就在眼前,可她這個天祖傳人怎麽會感應不到。


    “但、但是。”蘇子夜急忙小聲解釋道,“月祖的傳承方式並不像其他八祖一樣留下遺跡傳承,而是用一種詛咒控製幾個氏族,在他們的後人中挑選合適的寄體,等待能有一日重生。”


    蘇子夜沉默了好一會,又繼續開口道,“我就是蘇家這一代準備送進月祖遺跡的孩子,但這過程中出了很多事,才讓我逃了出來。


    當我們進入這裏的時候,我就感覺到這詛咒上的力量被加強了,但這裏又絕對不會是月祖的遺跡,所以我推測這座遺跡的主人一定是使用了和月祖一樣或相同的詛咒,對我來說,這裏的詛咒就聚合到了原有的詛咒上。”


    華陌得到蘇子夜的信息後,腦海中瞬間把一切串聯了起來,上一世,月祖傳承在花海族公主南瀟璿手中,而蘇子夜口中的詛咒也成了壓垮淩熠楠的最後一根稻草,詛咒的力量隨著南瀟璿的修為增長而積累,在她證道登臨紫皇之位的時候爆發……


    她還對那一日記憶猶新,花海敝,乾坤寂,紫皇落,神皇怒!


    華陌承受了天祖傳承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悟命運的權柄,遮蔽了南瀟璿和淩熠楠兩人的氣運勾連,為此,她還一直承受著命運的反噬。


    當華陌看到蘇子夜的月祖傳承後,也不禁感到疑惑,自己的所為,是否也同時改變了其他人的命運?


    “喂,你有什麽要說的嗎?”蘇子夜看到華陌久久不語,以為她也被自己的話震驚到了。


    華陌取下無名指上的洛神戒指,放到了蘇子夜手上,“‘洛神’蘊含著天精地靈,鎮守天祖遺跡無數時光,能確保其中不生腐氣,用來壓製你的詛咒最好不過,拿著吧。”


    蘇子夜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拒絕,“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的……”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華陌瞪了一眼蘇子夜,後者便老老實實的帶上了洛神戒指,“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每個人都不能掉鏈子。”


    “沒了,沒了!”留下來的人中有位精神在崩潰邊緣的中年婦人,她顫抖的指著剛剛出現的羊腸小路,那希冀的光明此刻充滿了迷霧,依稀能看見一條條觸手在迷霧中遊弋。


    蘇子夜和華陌同時緊繃起來,他們都像蓄勢待發的野獸一樣,哪怕迷霧中的詭異可能超乎他們的想象。


    “嗡------”


    血紅色衝擊浪潮從殘甲之上迸發,錚錚鐵音伴著無盡殺伐之氣湧進了迷霧之中,仿佛是遭遇到了不死不休的對手一樣,血色殘甲的戰意異常高昂。


    無盡的殺意化作千軍萬馬,金戈交錯,戰馬嘶鳴,百萬尊殺神般的存在躍進叢叢觸手之間,絲絲縷縷的靈念在全場遊蕩,青色的靈,赤色的血,他們交相輝映,彼此相襯。


    華陌無意間接觸到了其中一絲靈念,內景中忽地出現了不屬於她的記憶。


    那是一位士兵的視角,他站在軍陣中央,握著長戈的手不斷加重力氣,腳上不斷的調整,或是緊張,或是恐懼,或是……興奮……


    他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與他一般無二的甲士,再前,有著灰色的詭異天空,天空之下,數百米高的觸手妖花,無數觸手相互交織,緊紮在大地之上,花蕊上生著巨大的獨目豎瞳,一道道烏光從豎瞳中激射而出,不斷地收割著人類的生命。


    “啊————”


    這就是那一絲靈念所承載的全部信息,那一聲怒吼或許是一個戰士一生中最後的雅量……


    華陌再次觸碰了一條看似更加粗壯的靈念,她必須要知道隱藏在這些靈念中的真相!


    同樣的天灰地暗,但那朵妖花之上多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蛛網的每一個交點都束縛著一顆赤紅的心髒,心髒在共鳴中跳動,每一聲都猶如雷鳴的戰鼓。


    數以億萬記的靈念,宛若汪洋大海,被心髒群泵入豎瞳……


    “葬海……”華陌緩緩的道出二字,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這片深淵世界的存在。


    或許在數百萬年前,聖淵世界中也存在著一個強如今日的中天帝國的國度,萬分不幸之下,它“被”滋生了一顆毒瘤,無數臣民被化作養料。


    君王們試圖反抗,但他們“天下無敵”的軍隊甚至未能攔住那片死亡之海的一個小小浪花……


    “毒瘤”是文明發展到頂峰必將麵對的敵人,它是一片葬海,是一個世界的終焉!是聖淵的缺口!


    聖淵有缺,創世者在時空秩序中創造聖淵概念時,或是故意為之,或是棋差一招,留下了這個缺口,無數的聖淵平行世界,正是被這個缺口所毀滅。


    而淩熠楠的存在,就是人類應對“葬海”所創造的武器,但正如華陌所知,無數的世界反而因這件武器而毀滅。


    現在,華陌等人,正如扁舟中人,在這片葬海中舉步維艱!風雨飄搖!


    華陌突然不知亁朽仙尊是敵是友,葬海會不斷擴大,最終吞滅世界,但現在在她腳下這片葬海,像是被人生生從聖淵中挖了出去,這位亁朽仙尊還在其上大修陵墓,像是在……鎮壓!


    如果亁朽仙尊真的是以超凡入聖的手段解決了葬海之禍,那或許真的能解放淩熠楠的使命……


    血色殘甲的威能逐漸褪去,它畢竟隻是當初那個國度的軍士執念的寄體,在亁朽仙尊墓中孕養了無數歲月才有現在的權柄,但麵對葬海,仍如遊魚之於鯤鵬。


    灰色的霧氣逐漸蔓延上了巨石,幾個之前留下的幾個珠光寶氣的年輕夫人在接觸到薄霧後,臉上緩緩生出了灰色的腐斑,又長出一片片的黴菌。


    她們崩潰的大喊,那雙慌張無措的手抓撓著腐斑,換來的隻是加速的膿腫。


    其他人飛速後退,但隻能聚在中央處,避無可避。


    被大霧吞噬的人逐漸沒了生息,倒在地上任由身體腐爛,膨脹,然後炸開……


    從頭到尾,華陌都無法看見她們的靈,就是說從頭到尾,這些人都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聲音的消失,隻是因為她們的發聲係統被破壞了而已……


    人群聚在一處,慌張無措的看著蔓延而來的霧氣而沒有一絲辦法。


    隻有孟鶴黎看向了華陌,眼神中貌似是一種肯定。


    “淩熠楠,你……會來的,對吧!”


    “華清明辰錄!”


    華陌咬咬牙,隨後一躍而起,無數蔚藍色的符文從她眼中溢出,隱隱形成一層高牆,又有縷縷天光拋下,護住牆內眾人。


    華陌作為前世的仙皇,自然有無數手段阻止葬海的侵蝕,畢竟這片葬海被亁朽仙尊剜離主世界多年,已經無比虛弱。


    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的華陌遠做不到抗衡葬海,施展秘術所爭取來的時間也極為有限。


    一縷縷裂痕逐漸攀上“高牆”,有六識敏感的人甚至能看見遠處的地麵有什麽詭異存在在不斷的蠕動,還伴著悉悉索索的聲響。


    漸漸的,陣陣低語在眾人耳邊響起,華陌七竅之中不斷的滲出鮮血,極強的壓力將她按迴地麵,周圍的符文高牆岌岌可危。


    人群大多在地上痛苦的翻滾,有的人則發狂的跑到符文高牆邊緣、瘋魔的敲擊。


    華陌艱難的轉頭,卻看到蘇子夜身體周圍縈繞著黑色的業障,他的氣息也變得十分暴虐,若非是他手上的“洛神”不斷地安撫他的神經,恐怕蘇子夜也早已失控。


    “淩熠楠,你他媽的,倒是快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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