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管是老太爺培養出來的最得力的忠仆之一,歐陽靖從開始學經商的時候,已經用著胡總管了。


    老太爺歐陽順隻是歐陽家族旁支的一員。


    歐陽家族在江南寧城是個大族,這個族中主支有人在朝中官至工部尚書和內閣學士,三四品的官也不少,有一半人去了京城定居。其他留下的也是掌握著家族的資源,做著江南的最大的富商,主營糧油,絲綢,首飾。


    大部分的旁支被分出去後,有的出色一點的,自己努力讀書,仍可以得到家族扶持,就算是外派的小地方官,也能得到朝中族人的照看。如果是差一點,勤快的,可以迴家族經營的鋪子打工,老太爺的父母正是這樣的一對夫妻。


    老太爺的父親是船運的一名小管事,某次在送貨途中遇風浪翻船,死在了海上,屍骨無存。老太爺母親聽到消息,傷心欲絕,一條草繩把自己的生命也結束了,丟下了隻有十歲的他。


    父母相繼而亡,他得到族裏的救助,每月領著救濟糧,在免費的族學裏讀書,自己一個小孩子住著父母留下來的一間老屋。小小年紀就領略盡了人間冷暖,他很聰明了,很會看人臉色,嘴巴特別的甜,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寧願在無人之時偷偷的哭,也不表現在人前。他能討到很多跑腿或者幫忙的機會,能賺到一點賞錢。讀書也很用功,他專注的不是考科舉的詩詞歌賦,他最喜歡算術和實用的手藝。


    別人都認為他沒出息,他也笑笑不說話。


    等到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從族學裏退學迴家,也跟族老們說不再去領救濟糧。族裏的人以為他在外麵找到了工作,反正一個半大小子,沒有什麽特別的才能,也引不起上位人的關注,便不再管他了。


    其實他也是真的找到了一個賺錢的路子,那還是在他十一歲的時候。


    他老屋前麵的小巷子裏,有一個婆婆天天在自家的門口賣自己做的小吃食:炸芝麻丸子。那個婆婆的眼神已經不大好了,走不遠,但自己這點手藝她不想放棄,就每天炸一鍋在家門口賣。她的兒子在衙門當捕頭,兒媳婦不稀罕老太太這點錢,就讓她當打發無聊時間。


    歐陽順有一天經過婆婆的麵前時,發現這炸芝麻丸太香了,就忍不住用三個銅板買了一碗來吃,吃了一個立刻驚呆了他:這簡直就是人家美味!又香有脆,下酒是絕配,可惜,他不會喝酒,也沒錢買酒。


    於是,他天天都買一點來吃,有時候實在沒錢,就路過聞一聞也好。一來二去的,就和婆婆熟悉了。


    這一天,他腦子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他想跟婆婆拿一點去外麵賣,賺差價,在外麵絕對能賣到比婆婆高的價錢。


    於是他那天下學以後,飯也來不及吃,就去找婆婆商量。由於他的嘴巴太甜,也能說會道,終於讓婆婆答應他試試,給了他半鍋,用籃子裝住,下麵墊一張幹淨的白紗布,折過來就剛好蓋住,不讓灰塵粘上。


    “謝謝婆婆,等我的好消息!”婆婆這是先賒著給他的,他可是一個銅板都沒有。


    由於歐陽順小小年紀已經是沒有人管了,大街小巷他到處去玩,大半個城區的街道他已經走遍。


    中午的時候,自然是去吃飯喝酒的地方,那裏人多。大的酒樓不準他這樣小孩上去賣東西了,隻有那些小一點的,比較平民化的小飯館酒館,人多又雜,也沒有小二管他們。


    歐陽順立刻找準目標,是這些小飯館了,很多食客在飯沒到之前都喜歡喝點小酒。於是,歐陽順就進去裏麵大聲吆喝:“又香又脆的下酒炸芝麻丸嘞,三文錢半碗,五文一碗,不買也嚐嚐!”


    清脆悅耳的小孩子聲音一叫,立刻引起眾食客的注意。


    “小鬼,過來給你大爺嚐嚐,是不是很好吃?不好吃我不買的。”幾個等著吃飯的漢子麵前,正好有兩壺小酒,也有一些店裏送的下酒菜,不過是一點點的花生米什麽的,好吃絕對算不上。


    “來哩,大爺,您嚐嚐。”歐陽順用碗裝了半碗,大約五六個,他心裏暗暗的痛,臉上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香!可以啊,小子,來,給你大爺來兩碗!”那個男人也算是好人,他隻嚐了一個,也沒叫其他人吃,就買了兩碗。


    “謝謝大爺!”歐陽順小臉立刻笑開了花,也特別上道,裝了兩碗給大爺麵前的碟子上,還多送了三顆。


    那漢子笑著給了他十文錢,歐陽順雙手接著,連聲道謝。


    “小孩,過來!”


    一人買了,其他的人也想試試。不一會兒,一籃子的炸芝麻丸就賣光了,有的人想買,沒有了。


    “謝謝各位爺,我明天再來,多帶點!”歐陽順大聲的告訴那些食客們,走出來小飯館,他高興的不得了,他心算極好,不用數,已經知道自己賺了多少,一籃子二十碗,那是婆婆給他裝的時候的數量,除去婆婆那份,一碗他能賺兩文,今天,他賺了四十文!天哪,四十文,他每天給人家跑斷腿,也隻有是十文八文,很多時候還是白跑,被人作弄更是無數次,因為他隻是一個孤兒。


    歐陽順笑了,笑著笑著就淚流滿麵了。他輕輕的擦幹淨了臉,抬頭又是一個快樂的小少年!


    “婆婆,我迴來了。”婆婆還在那裏坐著,麵前的丸子比歐陽順離開的時候也沒少多少。


    “這麽快就賣光了?”婆婆不大相信,但是她還是笑著的。


    “賣光了,婆婆,這是您的錢。”歐陽順知道婆婆的眼睛不太好,他一文一文的數給婆婆,放在她的手裏,整整六十文錢。


    “哎,你這孩子不得了。”婆婆這才相信歐陽順真的賣光了芝麻丸。


    “婆婆,明天全部給我,我能賣光。”


    “好好好,來,婆婆這裏有個粽子,自己做的,有肉餡的,吃了去上學吧。”婆婆貼心的拿出一個還熱乎的粽子塞給歐陽順。


    “謝謝婆婆,我上學去了。”歐陽順拿著粽子立刻轉身走了,盡管知道婆婆的眼神不好,也怕婆婆看見自己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下來了。


    就是這樣,婆婆每天炸芝麻丸,歐陽順就利用空餘時間去賣,兩年時間,他也積累了幾十兩銀子。最近,婆婆已經年紀老邁,做不動了,經過兒子的同意,已經把炸芝麻丸的技術全部教給了歐陽順,而歐陽順給了婆婆十兩銀子的報酬,婆婆本想不要,但歐陽順硬是給了她,還真誠的說,沒有婆婆,就沒有今天的他。婆婆的兒子也很欣賞歐陽順,他們成了忘年之交,捕頭也經常照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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